小何警官似乎过去查看了一下,发出惊喜的呼声:“还真是!师傅你太厉害了!”
“第二处重伤在腹部,伤口长度在三厘米左右,被人用利器从正面刺入,然后拔出。造成大量失血。看伤口的状况,怀疑凶器可能为三厘米宽的利刃,匕首或者剔骨刀。”
“第三处伤口在左胸,似乎是被人用利刃用力砍伤造成的,伤口长而深,却没有像后脑的伤口那样宽,皮肉也没有绽开得太厉害。说明这里的凶器不是斧头,而是刀刃更宽也更薄的刀具。类似菜刀或者西瓜刀。”
“此外,死者腹部及前胸还有多处刀伤,深浅不一,但之前那三处重击已经足以让死者失血过多而致命。所以后面的这些伤口更像是——一种泄愤,或者刑罚。”
小何警官倒抽一口气:“那这是明显的仇杀吧?”
老刑警点头:“应该是。凶手手段残忍,明显对死者怀有恨意。所以接下来我们的工作就是调查死者的仇家。”
“刚才死者的妻子说,死者每天晚饭后都会到煤矿厂附近转一转,顺便检查一下厂区的安全。看来凶手也是熟知这一点,所以在路上埋伏了,等着他的吧。”
“极有可能。凶手熟知死者的生活习惯,死者也没有跟人搏斗的明显痕迹,那凶手极有可能是他认识而且没有防备的人。”
小何又问:“死者身上的伤口是由不同的凶器造成的,是不是说明他是被好几个人围攻致死啊?看来他的仇家不止一人。”
老刑警沉吟片刻:“的确有这个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故意使用不同的凶器,故布疑阵。”
小何警官叹了口气:“这村子最近也真邪门,前面还有个被砸倒昏迷的姑娘呢,这会儿又来了一起命案。这下市局要派专案组过来调查了吧?哎,师傅,您说那个案子和今天这个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啊?”
老刑警淡淡教训他:“我们当警察的,最重要的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线索。大胆推测,小心求证。有没有关联什么的,都要经过调查才能确定!”
“至于案子究竟是咱们负责还是市里的专案组来办,你就不要操心了。咱们做好手里的事就行。”
小何警官声音里全是佩服:“是!我知道了师傅!”
顿了两秒,他又想起什么:“对了师傅,还有个事儿。刚才录口供的时候一个大婶说她老公早上出门上班,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事儿要紧吗?”
老刑警疑惑:“她老公谁啊?”
小何:“说是叫宋玉强,是煤矿厂的书记。”
老刑警怒了:“你他妈不早说!”
小何无奈:“哎师傅,别打!那不是命案要紧嘛,那人失踪才几个小时,我就跟那个大婶说让她先不急……”
老刑警似乎又给他来了一下,小何警官嗷嗷叫了一声,老实认错。
迟蔚把听到的对话跟赵翊一一复述后,两人陷入沉默。
迟蔚想着那几处角度不同凶器不同的伤口。
想着之前柱子哥对于刘建国“废井”的指责。
想着宋玉强的莫名失踪,和凶手对于刘建国散步时间和线路的准确把握。
想着某个熟悉的人今天的反常举动。
想着想着,心头如电光闪过,雪亮一片。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只是对刘建国的死因有些隐隐的推测,听了老刑警的话后,心里的推测慢慢指向真相。
迟蔚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记录小本,在上面简单画了个代表刘建国的小人,又按自己刚才脑中的记忆把他身上的伤口一一添上。
赵翊凑过去看了一眼,添了两笔:“差不多了。”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严重都是浓重的无奈和淡淡的伤感。
两人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时分。
李翠芬房门紧闭,屋里熄着灯。
迟蔚跟赵翊在厨房里简单查看了一番,发现少了一把菜刀。
那是把厚重的传统锻打式钢刀,钢质密实,刀背厚,塘口薄,切面呈楔形。
锋利好用。
他俩不死心,又在屋里屋外翻找了一遍,终于确认后,叹了叹气。
※※※※※※※※※※※※※※※※※※※※
哎呀呀下章揭晓结果,可能会有点狗血~~~~~捂脸。。。
大家也可以猜一猜~~嘿嘿嘿
第060章 冷山(十三)
第二天一早, 小何警官和老刑警又来了。
这次他俩没有骑边三轮, 而是坐着市局的警车过来的。一起来的, 还有市局专案组的几名刑警。
照例是找相关人员录口供的环节。
警方征用了刘建国家的院子当成了临时办公点,村里绝大多数村民和煤矿厂的部分职工都成了盘查对象。
一时间, 刘家小院人头攒动,被村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翊和迟蔚一左一右地扶着李翠芬在院子角落站着。
他跟迟蔚都已经录完了口供,他们都只回答了自己看到的情况, 没有说任何指向性推测。
而李翠芬被分到下一拨人里,他俩就陪着她在那儿等。
李翠芬神色平静地看着小院里的人们, 指挥人们排队接受调查的村干部,神色肃穆的警察,穿梭来去的村民。
这样的小村子,死了个人是大事,尤其还是颇有威望的刘厂长。
众人相互交谈着, 脸上有惶恐, 有猜疑,也有隐秘的兴奋。
而李翠芬就这样平静无波地注视着,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毫无关系。
“方小萍, 轮到你了!”
一个村干部叫了一声。
李翠芬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松动,她朝院子里另一个角落看去, 方婶正站在那里。
听到有人叫自己,方婶掸了掸身上的灰, 又理了理鬓边的发, 朝刘家正屋走去。
这时李翠芬才注意到, 之前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赵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出现在了方婶附近。
迟蔚朝赵翊比了个手势,赵翊点了点头,手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小哨子,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下。
清脆的哨音响起,满院子的人都像是没听到似的,没有吸引来任何一丝关注。
赵翊开口,缓缓说了句什么,声音不大,应该只有他附近的人能听到。
然后,奇怪的事情出现了,正朝着正屋走去的方婶忽然转了方向,拨开眼前的人群朝屋外跑去。
“哎,方小萍,正轮到你了,往哪儿跑啊?”
维持秩序的村领导有点急:“你咋不配合警察同志工作呢?”
方小萍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出了门,朝自家小卖部的方向奔去。
村干部气得仰倒,赶紧跟在她身后追了过去。
迟蔚发现身边的李翠芬登时变了脸色,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瞬间抓紧,隐隐发颤。
没过多久,方婶骑着她家的三轮小货车回来了,后面跟着的是那个村干部,已经走得气喘吁吁了。
“哎,我说,方小萍,你这人今天是怎么了,问你你也不搭理!跟你说话呢!”
方婶在刘家门口稳稳停下。这辆小货车是人力的,平时小卖部进货时会用到。
方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那个村干部走过来,还要训斥,看到方婶的动作后却立刻住了嘴,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
方婶把一直蒙在小货车上的黑色塑料膜掀开,车斗里赫然躺着一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那人蜷成一团缩在小小车斗里,手脚均被拇指粗的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嘴巴也被胶布牢牢封住。
此刻双目紧闭,脸色煞白。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做完这一切的方婶忽然紧紧闭上了双眼,再睁开眼时,她双眼一下瞪得浑圆,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警察们早就围了过来。
何警官牢牢扣住方婶的手腕,反剪她的双臂用手铐把她的双手铐在身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能主动向我们自首,这很好!接下来的审讯过程也好好好跟我们配合!”
说着把她推了推,带回正厅问话了。
方婶一边朝里走,一边看着仍双眼紧闭着的宋玉强,痛苦地闭了闭眼。
随后,她的目光似乎在迟蔚附近停留了一瞬,又迅速撇开,老老实实地朝屋内走去。
“小萍!”李翠芬喊了她一声,脚步有些踉跄地朝方婶走了两步,又倏然停住。
方婶听到她的呼喊,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停下脚步,对身边押着她的警察说:“都是我干的!我全都交代,你们枪毙我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宋玉强的方向,抬抬下巴:“你们放心,宋玉强那个老王八还没死呢,他回头醒过来应该也会告诉你们。昨天下午他提前下班回了村子,路过我小卖部的时候我叫住了他。”
她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那个老王八本来没事就喜欢往我这里凑,我喊他,他可求之不得。宋玉强到我柜台里边坐下后,我递给他了一瓶加了药的汽水,说请他喝,他喝完就倒了。”
她平静地叙述着,语气坦然得就像在谈论一件没有任何爆点的八卦:“然后我就把他拖到小卖部后面囤货的小屋子绑了起来。”
小何有点不悦地推了推她:“谁让你在这里说的?先跟我们进屋好好做笔录!”
方婶侧过身子避开他:“我偏要在这里交代!村里谁不知道我方小萍最爱八卦,有什么事我就乐意敞敞亮亮地告诉所有人,怎么了?你问问他们想听不想听?”
村民们一下子炸开了,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起来,还有不少好事者大声叫嚣着:“让她说!”
“方小萍有血性,说说清楚到底咋回事!”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方婶却丝毫不为所动,静静看着四周的人,沉默片刻才又缓缓开口:“等宋玉强醒了,我就拿了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问他,当年那个坍塌的矿井到底是不是口废井?”
这话音一落,院里的喧闹更甚,村子靠着煤矿厂,几乎每家都有在矿上上班的人,而多年前的那场矿井坍塌的惨案,至今也仍是不少矿工心底的噩梦。
大家愤愤高声议论着:“什么?废井?刘建国他可真敢啊!”
“工人的命不是命吗?那次可是死了四个人呐!”
……
然后就听方婶继续道:“然后,宋玉强他就承认了。”
“当年那口矿井的确是即将报废的,顶子薄,安全措施也不够。可底下的煤倒是还足够多,所以刘建国仍然不准备放弃。为了这事,当年老赵还跟他们大吵过一次,被刘建国软硬兼施着压下了。”
“可是刘建国那人心多黑啊!他一方面对上头说,那个矿井已经废弃了,不再继续开采。另一方面,仍旧安排工人下井开采,采出来的煤矿他自己私下卖掉,进了他个人的腰包。”
“再然后,你们都知道了,那次事故中,矿井坍塌,死了四个人。这里头,有老赵,还有我的男人。”
小何被她爆出的真相惊到了:“刘建国……他竟然敢这样!那矿上出事了以后不是会派人下来调查吗?一调查不就会发现他违规开采废井的事儿吗?”
方婶露出一抹讥笑:“那个年代的工作哪有那么严谨。他把废井的资料做了伪造,跟矿上另一口矿井的资料调换了,再给调查员塞点好处费,什么纰漏瞒不过?他在矿上贪来的黑钱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那口井是废井的事儿矿上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知道,普通工人谁不是老老实实上班,上头安排下哪口井就下哪口,其中一个知情人老赵还折在井里了。事后刘建国封了另外一口井说那个是废井,再然后啊,这事儿就彻底没什么人知道咯!”
人群里响起了愤怒的咒骂:“狗日的刘建国!”
“恶人有恶报啊,难怪他不得好死!”
“等等,这么说来,刘建国的死……”
议论之声变小,众人的目光重新汇集到方婶身上。
方婶在目光聚焦的中心一派坦然:“没错,杀刘建国的也是我。”
“昨晚我看到刘建国离开村子往煤矿厂方向走。他的习惯我也知道,他每天饭后都要去矿上转一圈,我就拿了把斧子跟在他身后。”
她眸光闪动,眼里杀意骤现:“我脚步很轻,他没有防备。我照着他的后脑就给了他一下,很容易的!”
“如果不是他,我男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如果不是他,我方小萍又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如果不是他,我这么多年怎么会这么辛苦,一个人守着这个小破店,忙里忙外,还要受人冷眼……”
“他手下随随便便就害了四个人,我要他一条命,有什么不对?”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高,凄厉中带着满满的恨意。
众人哗然,看着方婶的目光有同情,更多的是畏惧。
小何警官微微叹了口气,这次倒没再推她,只是耐心地劝道:“事情也说完了,可以跟我们进去好好配合调查了吧?”
他的师傅老刑警皱了皱眉:“等等,你刚才说——你带了把斧头去找他?”
方婶脸色微变,眼神闪烁几下,开口答道:“我拿了个布口袋,里面装了把斧头,还装了把菜刀和剔骨刀。”
小何警官张大嘴:“你一个人带这么多刀?”
方婶平静地与他对视:“我怕一把不够用。”
小何警官挠挠头:“行吧,所以你用斧头砍伤他以后,又用了菜刀和剔骨刀?”
方婶点头:“对。我一斧头下去,他就倒在地上了。我把他拖进路边的树林,用另外两把刀在他身上招呼了下。”
第061章 冷山(十四)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曹丽华再也忍耐不住, 冲上去揪着方婶的衣襟开始厮打:“你这个狠毒的臭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