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娶妻如玉——朱大概
时间:2020-01-30 10:19:59

  贾母身子就是一歪,还得叩谢,心里不是不憋屈:如此被赶出宫去,自己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她不言不语的起身叫过王夫人,带着人灰溜溜的出了宫。
  谁知到家才知道一个更坏的消息——贾政同样被夺官,理由就是王夫人敢在宫中大放厥词,是贾政治家不严、内帏不修。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不停请罪的贾政与王夫人,贾母心知,二房怕是再难起来了。自己多年偏心二房,为的还不是想让二房可以与大房抗衡?现在两房强弱已分,二房再无出头之日了!贾母心里自有一番决定。
  贾母如何并不在皇后眼中,她看着惬意坐在自己上首的当今:“圣人不觉得臣妾逾越了?”当今可是连太后都不许插手朝堂之事,自己处置王氏虽然也在职责之中,可是当今因自己处置王氏,便连贾政的官职都夺了,还是出乎了皇后的意料。
  当今不在意的摆手:“宁国府虽然悄悄让秦可卿病逝,可他们的罪责不能都担在秦可卿一人身上。那将军府的贾政,尸位素餐多年,夺了他的官位正可给贾赦父子提个醒,他们若是明白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见皇后还是一脸不解,当今轻轻说出一句:“那个贾琏的妻子,可是王子腾的侄女。”
  是了,王子腾还在奉旨巡边呢。皇后了然的点点头:“圣人是想着让那王子腾?”
  当今摇了摇头:“从王子腾出京之时,他就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这次春狩之乱,并没有发现王子腾参与其中。不过朕倒不觉得王子腾是如此安静之人。留下小王氏,也可看看王子腾是真聪明还是与平安州有勾结。”
  永曦为了自己上位,竟然敢与外族勾结妄图内外夹击,这才是当今将义忠一府尽皆诛杀最根本的原因。皇后见当今颇有意气,不由劝道:“即知平安州不妥,圣人提早防范便是,不值得为小人气坏了龙体。”
  对呀,现在自己头上压着的那座大山已经彻底推倒,自己想怎么换人便怎么换人,又何必再如以前一样畏手畏脚。当今笑对皇后道:“多得皇后提醒。”
  皇后哪儿敢居功:“幸亏圣人早发现平安州守将不臣之处,如此才能算无遗策,臣妾不过是妇人见识,哪儿能提醒圣人。”
  “皇后不提,朕都险些忘了那个从平安州来报信之人,也是沈越发现的。他小小年纪见事倒还分明,又有护驾之功,竟似朕的福星一般。”
  皇后见龙颜和悦,也跟着凑趣道:“这都是圣人感化之功,才有沈越恰逢其会。”
  “那平安州之人进京非止一日,还曾联系过贾政,他怎么就没这份眼力?还是沈越自己心思机敏。”心里认定沈越是福星,皇帝越想越觉得真,将沈越自进宫做画后的事儿件件想来,竟不光自己,就是太后也跟着受益。
  因向皇后道:“这沈家的女眷都在宫中哭临,皇后多照应些。朕见沈越对林如海也颇尊重,就是林如海之妻,也可给些方便。”
  皇后听了应下,又向当今道:“那贾元春是母后赐往义忠府上的,如今又处置了她母亲,是不是要向母后禀报一声?”
  当今不在意道:“那个贾元春,自进了母后宫中,一向觉得自己不得志,处处摆出委曲求全的姿态。也不想想自己只是五品官儿之女,能得幸服侍太后是多大的体面,倒还觉得委屈起来。殊不知母后天天看她端着面皮,这心里不痛快更多呢。当年她不就想去义忠身边吗?所以母后才让她求仁是仁,将她赐给义忠之子。”
  若是贾元春或是贾母等人能听到当今这番话,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贾元春被赐义忠府里,竟然是为了这样可笑的理由。可惜上位者翻手云覆手雨,并不是她们能猜度的。
  沈家女眷们自得了皇后娘娘额外照看,心里不是不打鼓,皇后如此一打压一抬举,着实让人摸不清喜怒。倒是有些人嫉妒贾敏竟然得了侯夫人超品诰命,看着贾敏娘家人被皇后赶出宫去,不时说句把酸话,却见皇后娘娘并没有迁怒贾敏之意,不得不闭上了嘴。
  等一日哭临时结束,沈太太便让人请过沈学士,将今日宫中之事向他说了:“这将军府倒有些累赘,越儿师母那里皇后娘娘倒没说什么,只怕日后着了小人语。”
  沈学士安抚她道:“即是今日娘娘没有迁怒,自没有找后帐之理。林如海此番能得了爵位,可见很得圣心,你也不必担心,咱们自己家里事儿也不少呢。”
  可不是,现在学士府里只留下沈超夫妻守着沈太师,一家大小进宫哭临也时时不安。可是为人臣子只能先国后家,只盼着沈太师能挺过这一回。
  从来天不从人愿的时候多,心想事成的时候少。就在沈学士带着沈信一起给太上皇送灵的第三日,沈家人快马来报:沈太师没有挺过这一劫,于昨日酉时没了。
  就算家中还有沈任这个顺天府尹也在京中,沈学士还是不得不求见当今,哭求丁忧。身为承重孙的沈信,也该与沈学士一样守孝三年,便一起请求丁忧。来报信之人还带来了沈任、沈超、沈越请求丁忧的折子,这样一算下来,沈家上下竟要全都从朝堂之中退出。
  当今命沈学士二人起身,沉吟再三向沈学士道:“父子天伦,你斩衰披麻皆是人之常情。只是沈任身任顺天府尹,主理京中治安,一时还无人可替代。朕想让他夺情,你以为如何?”
  沈任是次孙,按制只有一年的孝期。沈超兄弟皆是曾孙,要守的是缌(sī)麻之孝,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不过沈超的折子上求同守三年,概因他是嫡子长孙才有此一求。沈学士也知若沈家人全都退出朝堂,一是消息不便,二来难免有小人借机生事,留沈任在任对学士府利大于弊。
  不过为沈任与孙子们的名声计,沈学士不得不向当今哭求:“乍闻老父仙去,臣痛感五内不能自己,想来臣之子沈任与臣一样心情,恨不得结草衔环以报先父生恩。还请圣人恩准沈任所请。”
  这时被当今召来商议如何给沈太师定谥号、怎么填补沈家父子丁忧之缺的大学士与各部尚书皆已到来,听到沈学士之言也有劝的也有和的,各人主意不定。
  沈家现在一个大学士,一个吏部右侍郎,一个顺天府尹,外加两个出息的孙辈,说一声权势滔天也不为过。可惜沈太师一去,就要让出这些位置,等他们丁忧完毕,怕是再难重现今日辉煌。
  说不眼馋沈家人的位置那都是假的,不过大家都是久居官场中人,也知道风水轮流转的道理。沈家明显要沉寂几年,大家犯不上此时落井下石。同情谈不上,可谁敢保证自己家里人都长生不死?若是现在就对沈家人出手,将来自己遇到同样的事,说不得还不如沈家。
  没见还有一个林如海坚定的站在沈家身后,而沈家的姻亲还有房家、刘家还有李家。这几家虽然没有沈家权势大,却也久居朝堂不倒,哪儿是说说就能撼动的?
  于是沈太师的谥号很轻易的便定了下来:文谨。谥号一出,大家都明白了当今仍信用沈家之心,于是纷纷劝说沈学士同意沈任夺情。沈学士勉为其难同意大家所劝,沈任之职由又丞暂署,等治丧之后沈任再回任,便带上长子回京奔丧。
  刚近学士府胡同,已经听到了府内哀声大作,沈学士与沈信父子下车,至府门处已经大放悲声口称不孝。府里有沈任带着沈超兄弟打点,早已高搭灵棚,沈太师业已停灵。现在沈学士父子归府,灵堂上哀声再起,父子二人膝行到灵前,随诸人一起哭个不住。
  好容易在众人劝说之下,沈学士收了悲声,向沈任问起后事的处理来。
  沈太师已经去了五日,去前老人家精神很好,把自己身后事都交待得明明白白:沈学士与沈信要丁忧老人家知道,沈任可能夺情老人家也算到了。于是交待守在自己病床前的沈任,要好生办差谨慎行事,在沈学士与沈信两个沉寂之时顶起沈家门庭。
  而对曾孙,沈太师重点交待的还是沈超,只让他不得对沈越现在官职高过自己心生嫉妒,要好生学习办差,踏实的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沈越听得心里波澜不生,他一向对自己定位很准,他们一房就是二房,将来会分出府的旁支。将来能不能超过嫡支他不怎么在乎,只要一家人都平安便可。
  接着沈太师对自己的私房进行了分配,除了财物外沈太师的藏书才是重点。这些藏书他已经让沈越整理过了,按着当时沈越所录,每个曾孙都得了一份。
  做为藏书的整理者,沈越知道沈太师的藏书是按着君子六艺所分,每个曾孙各得一艺,可见老人家对曾孙们的期许之殷切。他得到的正是书,也算是合了自己的所长。
  而最被一般人重视的财物,沈太师也不知何时让何人进行的整理,先是一分两半,其中一半都给了沈超,另外一半再一分为五,别的曾孙各得一份。
  这样分配也合世情,沈任父子并无争执之心,只求老人家去得安祥。见孙子们如此通情答礼,沈太师心中甚是欣慰,额外对沈越道:“你是二房长子,这里还有一份是单给你的。”便又有老仆递给沈越一个匣子。
  沈越并没有当众打开,这是老人家给他的念想,不管是多是少都该按着沈太师之意,又何必争多论少?
  “可惜竟见不到你父亲最后一面。”沈太师拉了沈任的手:“三年,你要守护沈家三年,难为你……”说着面上转笑,头垂到了枕上,只那又曾经睿智的双眼却没有闭上,定定的瞪向房门,似在等着自己一路相扶的儿子归来。
  “父亲。”听到这里沈学士又忍不住跪到沈太师身前,将蒙头纸哆哆嗦嗦揭开,自己亲手去合老父亲的双眼。入手皆是冰冷,就算还是七月伏热天气,沈学士还是觉得心中冰凉一片。
  沈太师一直睁着的双眼在儿子的轻抚下慢慢合上,从此一位历时三朝的老臣,在这世上再无憾事。
  “老爷,老太太身子也不大好,还请父亲……”沈任不忍让父亲自苦,说起了府里的另一位老人。沈学士听后再给沈太师烧了纸,才起身向着晚晖院而行。
  这时的晚晖院也是哭声阵阵,沈太太与两个儿媳妇正一边自泣一边劝老太太节哀。老太太与沈太师少年夫妻一路扶持到老,中间经过的多少坎坷都不足为儿孙道。现在有一个乍然离世,剩下那人的悲切,哪儿是几句话就能劝得住的?
  沈学士刚失老父,担心母亲再有失,长跪不起请老太太节哀,他这一跪儿孙们哪儿能看着?屋里黑压压跪了一地。老太太看着满堂儿孙,叫大家都起:“我与你父亲这一辈子,能见到沈家支繁叶茂,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何况你们人人争气,你父亲这一辈子不亏。”
  一句话说的沈学士心内酸胀,强忍着泪劝老太太休息,再带着沈太太等人灵前尽孝。各府主事之人虽然都去送太上皇入陵,却也都留了管家之人。好些人家都已经前来吊过,现在听沈学士回府,亲近人家留下之人又都来亲祭,一时沈家上下忙着接待,难得有片刻清静。
  沈越因黛玉姐弟这些天每日都灵前亲祭,便使唤人送了信过去,言明沈学士所言林如海贾敏平安,让黛玉不必挂心。
  第二日黛玉由林胜夫人带着,携宽哥儿再次过府。给沈学士上完祭后,沈越与黛玉才得相见,见黛玉形容有些哀戚,沈越不放心道:“可是来回亲祭累着了?”
  黛玉摇头:“太爷待我如亲孙女一般,若不是,我该跟着守孝的。”
  沈越知她说出这话已经不易,有些心疼的看着她消瘦的小脸:“我知道,不过你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府里的事只管交给林夫人便是。”
  “是,我要去陪老太太,蔼哥哥自己也要抽空歇歇。”
  “大哥这些日子比我还累,我并不觉得辛苦。”沈越见李氏过来,便知老太太定是得了信,让她来请黛玉。这些日子李氏一人独撑内院,还要不时安慰老太太,忙得如陀螺一般,说话都比之前快了几分。
  “好妹妹,老太太到现在还没用早饭,你且去劝劝。”李氏有些为难的看向黛玉。
  听说老太太还没用早饭,黛玉便道:“我倒是带了些细粥过来,还有南来的小菜。”说着便往晚晖院而去。沈越刚想说自己陪她,见她已经走了也不好再叫。
  等一时人客来的少些,沈越到底去了晚晖院,就见廊下几个丫头静悄悄的守着,屋里没有什么响动,沈越小声问道:“老太太可用了饭,这是歇下了?”
  丫头点头,也轻声道:“姑娘劝了老太太好一阵子,老太太用了大半碗粥,还说姑娘带的小菜合口。饭后姑娘陪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乏了便歇下了。”
  “那姑娘呢?”沈越想不出老太太都歇下了,黛玉怎么还在屋内。丫头回道:“老太太歇的不安稳,一直拉着姑娘的手不放,姑娘就陪老太太躺着呢。”
  沈越听了点头,虽知于礼不大合,念在自己与黛玉之事已经得圣人赐婚,家中上下人等也都是知道的,从来没有人说过什么,便自挑了帘子,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
  老太太年老耐不得冰,所以屋内并不十分凉爽,沈越刚才走的急,乍一停下那汗却没消。一边用帕子擦着额上的汗,一边看向软榻之上,老太太安然卧于内侧,身上只搭了一块薄毯。黛玉窝在老太太怀里,如小猫一样蜷着身子,一只小手还攥在老太太手中。
  见她脸上也见汗意,沈越轻轻退了出来,向一个丫头道:“老太太不耐冰,屋子里也不可过热,一会儿你们还该进去打扇。”
  丫头听了福身应是,才说了自己这些人都出来的原委:“刚才老太太给姑娘讲古,说的都是与太爷年轻时的事儿,又嫌屋子里人多气味不好,怕姑娘受不住,这才让我们出来。”
  沈越听了点头,刚想走又被一个老太太身前的嬷嬷叫住:“二公子,老奴有一句话。”
  这个嬷嬷也跟了老太太三四十年,从沈学士起对她都很尊敬。沈越听她有话要说,也站住脚静听。原来老嬷嬷是见自己主子这几日席不安枕,好容易与黛玉说说话才安睡片刻,想请沈越做主留黛玉在府中小住几日。
  若是贾敏在京中,这个要求沈越都不用想便能答应,可是现在照顾黛玉姐弟的是林胜夫人,人家可不知道黛玉与沈家一向往来亲密,就是黛玉要来府中亲祭沈太师都略有微词,想让黛玉住到府里陪老太太,这话沈越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张嘴。
  老嬷嬷也知沈越为难,向沈越道:“如此我向太太说去。”只要自己主子好,拼上自己这张老脸也要请林姑娘住下。
  果不其然,沈太太与林胜夫人一说,林胜夫人便面有难色:“按说老太太喜欢我们家姑娘,想让姑娘陪伴左右是姑娘的福气。只是姑娘毕竟与府上二公子定了亲,冒然在府上小住怕是会引人流言,于姑娘的名声有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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