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斜睨她:“你对你初恋至今仍念念不忘吗?”
“那能一样吗。”俞快盘腿坐到沙发上,喝牛奶:“网上不都说,得不到的永远都在骚动。”
“……没事少上点网,网瘾少女。”
“正面回答我问题,你还惦记蒋竞年不?”
“什么惦记不惦记的。”沈蕴放下牛奶杯,打了个哈欠,起身,往自己屋走:“困死了,我再去睡会。”
“啧啧,沈蕴你个没出息的。”
沈蕴转头,凶神恶煞地瞪她,看到俞快唉声叹气的摇头。
到房门口,沈蕴停住脚,转身,对俞快说:“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而且——”
“蒋竞年已经有女朋友了。”
“啊?”俞快愣了下,“不可能吧。”
沈蕴笑:“有什么不可能,反正我早就不喜欢蒋竞年了,他有没有女朋友跟我都没关系。”
俞快张张嘴,想告诉蒋竞年曾经找过自己。可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没开口,只低低骂了沈蕴一句:口是心非。
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蒋竞年对沈蕴是有感情的,可她到底不是当事人,不能百分百确认。高中那会,她就觉得蒋竞年这人心思重,如今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之后只会愈加严重。
在没摸清蒋竞年意图前,不告诉沈蕴是最好的选择。
免得让这个傻姑娘白白错付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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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做完收尾工作、来年的工作计划又安排妥当,公司的氛围顿时轻松下来。随着年货的下发,这股放假的愉悦之风变得愈加浓郁。
为了让员工提前订机票车票,公司在20号那天正式下发通知,放假时间从农历二十六放到正月初八,比原先听到的风声还多三天。
云神科技的办公室内,顿时犹如放了鞭炮一样喜庆。
埋头苦干一整年,不就图这年那会阖家相聚,国家规定的七天小长假只够他们路途中的奔波,屁股还没在家坐热,就得返程。
总经办的工位上也热闹开了,夏敏已经着手制定阖家旅游计划了,正在纠结去泰国呢,还是去云南。
方回看上去稍微正常点,依照惯例损了夏敏几句,转头问沈蕴:“沈蕴,你过年什么安排。”
沈蕴正在看微信,闻言道:“在家陪我妈吧。”
“真是好宝宝。”方回百无聊赖地回了句,转头干自己的事。
沈蕴笑了下,她已经整整一年没回家了。
这时候,手机屏幕跳出一条微信,是傅孟易的。
容易容易真容易:每年都一样,跟着国家放,丧尽天良啊!惨无人道啊!
仅仅透过微信,沈蕴就能想象出傅孟易哀嚎的模样,她笑起来,回信息过去:
天上一朵云:那我自己回去吧,等你回来咱们再约。
容易容易真容易: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几时走,如果有空我送你到地铁站。
天上一朵云:不用了,没多少东西,我打算过两天再回去,正好把手头上的画交了稿。
容易容易真容易:行,反正有需要随时呼我。
沈蕴回了个好,锁屏,继续工作。最近有个重要项目的策划书,要在这个礼拜完成。
一周时间转瞬即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迎接新年的喜悦。
在放假还剩三天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事,让沈蕴那颗欢喜的心顿时沉入海底。
周一中午,沈蕴突然被叫进蒋竞年的办公室,彼时屋里坐了好几个人。蒋竞年、许墐,还有一个是这两天刚从北京过来的陈望。
——云神科技公司的CEO。
几个人围坐在会议桌旁,表情都不太好看,连一向和颜悦色的许墐,脸上都现出几缕凝重。
沈蕴站定:“蒋总,您找我?”
蒋竞年随手拿起会议桌上的一份资料,抬眸看她,语气中分辨不出任何情绪:“这份策划书是你发给爱家集团的吗?”
沈蕴定睛一看:“对,是我昨天发的。”
话落,沈蕴注意到蒋竞年的神色微微一动。
沈蕴捕捉到异常,心下微动,难道是这份策划书出了问题。
果不其然,蒋竞年下一句便问:“发过去前你有检查过这份策划书的内容吗?”
爱家集团是S市一家大型上市公司,主营线下家具销售。随着电子产业的蓬勃发展,一向自视甚高、看不上网购业务的爱家集团也不得不开发网购系统来增强自身的竞争力,同时,他们预备将互联网技术运用到线下购物。
这么大一块肥肉,云神科技自然是势在必得。
蒋竞年与他们的业务副总从一月初开始谈,终于在上礼拜完成了初步洽谈。沈蕴知道这个项目的重要性,故而在做完资料,通过蒋竞年和许墐的双重审核以后,才敢将策划书发给爱家集团。
甚至在发邮件前,还仔仔细细进行了最后一次确认。
“我仔细检查过。”沈蕴问道:“这份策划书有问题吗?”
许墐从蒋竞年手里接过策划书,翻了几页,最终停留在预算的那一页纸上,手指点了点:“少了个零,不是八十万,是八百万。”
沈蕴惊讶地上前几步,拿起策划书,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预算数据上显示的,果然是八十万。
“不是,我发过去之前都检查过。”她抬头,盯着蒋竞年,解释:“确认无误后才发给爱家,这份资料,蒋总您和许总都评审过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蒋竞年手里的这份策划书会有错误,但她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核实过。
这话,让许墐沉下脸:“沈蕴,你现在的意思是我和蒋总评审时看得不够仔细,所以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纰漏吗?”
蒋竞年在旁拧了下眉,陈望下意识偏头看了眼许墐。
“许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解释,被许墐打断:“策划书是你做的吧?”
沈蕴点头。
“是你发的吧?”
沈蕴咬了下唇,“是。”
许墐摊了下手,“所以呢?现在爱家那边收到的就是这个版本的策划书,你怎么解释?你知道少一个零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吗?要么以策划书上的金额交易,要么躺平了任由爱家压价,而这所有的过错,就是因为你的一个失误。”
陈望清了清喉咙,低声提醒:“许墐,差不多得了。”
许墐看陈望,提高了音调:“陈总,请你搞搞清楚,这可是八百万的业务!”
陈望最是受不了许墐公事公办的语气,顿时偃旗息鼓。
许墐自知过激,稳了下情绪:“你知道现在爱家以这个为借口,给我们开了什么价吗?”
她伸出三根手指,似笑非笑:“四百万。”
原本许墐给沈蕴的感觉是温婉知性,没想到在工作上完全换了一个人。沈蕴捏着那份烫人的策划书,想开口解释,却一时无语。
她分明检查过,怎么会……
许墐见她不言不语,往后一靠,双手环胸:“沈蕴,你……”
话未落,被蒋竞年打断:“够了,许墐。”
他偏头看许墐,眼神和语气一样冰冷。许墐怔愣片刻,等回神,蒋竞年已将目光落到沈蕴身上。
“沈蕴,我查看过你发给我的邮件,审核版的策划书写的是八百万。但你发给爱家那份,因为有抄送给我,我也确认过一遍,确确实实是八十万。”
“你改了数据?”
“没有。”她盯着蒋竞年,一字一顿。
“你确定你发出前写得是八百万?”
“确定。”
“好。”蒋竞年收回视线,“你先出去。”
面对许墐的咄咄逼人,没有一丝畏惧的沈蕴,在听到蒋竞年那个“好”字时,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没事,你先出去,这事我会调查。”他抬头,看沈蕴:“我相信你。”
第19章
S市的气温随着农历新年将近有缓缓变暖的趋势, 窗外艳阳高照, 云神科技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内, 却是阴云笼罩。
陈望被夹在许墐和蒋竞年中间, 有一股立刻去世的冲动。
“蒋竞年, 你疯了吗?你相信她?所以,你是觉得策划书自己改的数据。”
“我没这么说。”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这么一目了然的事, 你说调查?调查什么?”
蒋竞年看她:“你就这么百分百认定是她的原因?”
许墐冷笑:“不然呢,策划书是她发出去的!”
蒋竞年沉默下来, 许墐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试着用温和的方式和蒋竞年沟通:“我知道沈蕴是你的助理, 又是你的高中学妹, 你护她也是情理之中。但是竞年, 这件事明摆着就是因为沈蕴的失误导致的,还有什么可调查?”
“许墐,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在工作上,他从来不是感情用事的人,若非如此, 今天云神科技公司也做不到如此高度。
他认识的沈蕴,从来都是一个咋咋呼呼的人, 高中时代尤甚。后来重逢,性子虽然改了不少,马虎之事仍然偶有发生。
可是,在重要的工作上,沈蕴是十分谨慎细致的。尤其对于爱家集团的这份策划书, 旁人不知道沈蕴花了多少心思,蒋竞年知道。
好几个晚上,他下班的时候,看到沈蕴埋头窝在工位上整理历年资料、核实各项数据。
在这件事上,他相信沈蕴不会犯这么幼稚的错误。
许墐胸口憋了一口气,提不上来、落不下来。半晌,深深吸了口气:“好,你查。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倘若最终结果是沈蕴的原因,那么……”
“我负责。”蒋竞年打断她。
办公室的空气一瞬间凝固,许墐难以置信地看蒋竞年,仿佛眼前站着的人,不是那个并肩作战了许多年的好友,更像一个从未交涉过的陌生人。
连陈望都吃惊地看蒋竞年。
蒋竞年面不改色:“公司亏损的钱,我会想办法填上。”
“蒋竞年!”许墐猛然站起,“沈蕴是你什么人,值得你为她斥巨资?”
“她是我的助理,她的工作出问题,我该负责,欠公司的钱我会还上。”
许墐精致的脸上,脸色转了几转,下一刻却忽然哂笑起来:“蒋竞年,想不到你还有圣父潜质啊。”
闻言,蒋竞年颦眉,望向许墐。
就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陈望站出来打圆场:“你们这是干什么,要不要先打一架呀?这事不是还没查吗,等查出结果我们再商量怎么处置,好吧?”
“再说了,爱家那边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现在首要解决之事是先跟爱家沟通,再的的责任。”
陈望用拳头锤了下蒋竞年的肩膀。
“这个项目本来就是你谈下来的,说什么欠钱不欠钱。”
蒋竞年沉默着,没说话。陈望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天大地大,都比不上胃大,哥请你们去吃大餐。”
“我没什么胃口,你们去吧。”
陈望了解蒋竞年脾气,不再多劝,转头拉着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的许墐往外走,“他没口福,我们去。”
随着关门声,办公室恢复安静。
蒋竞年盯着那份报告看了好一会儿,起身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的员工都去吃午饭了,总经办的工位上,沈蕴直勾勾地盯着电脑上的资料发愣。她怎么都想不通,这好端端的八百万怎么会变成八十万。
难道真的是自己疏忽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按照合同条款,由于员工的工作失职导致公司产生严重损失的情况下,辞退算是最轻的处罚。
蒋竞年又该如何?前脚才说相信她,后脚她就要打蒋竞年的脸吗?
或者,她去求爱家集团,努力去弥补……
烦躁的揉了下头,沈蕴长长叹了口气。
且不说她有没有资格和能力去弥补,就算有,爱家集团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失误不过是他们压价的借口罢了。
“咚”一声,沈蕴将头撞到桌上,有一种无哭无泪的疲惫感。
“真没用。”她喃喃自语。
这时候,有人轻叩了下桌子。
沈蕴抬头,只见蒋竞年站在她工位旁,对她说道:“拿上你的电脑,来我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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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神公司门口的电梯间,许墐仰着头,眼神盯着电梯上不断变化的数字。
陈望双手揣兜,瞄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今天怎么回事?”
他和许墐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玩到大,两人一路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高中,甚至连大学,都考进同一所。认识两家的亲朋好友总会调侃陈父和许父,看来你们马上就要结成亲家了。
但是陈望知道,许墐不喜欢他。
许墐比他大两岁,性格却是比他沉稳许多。在陈望眼里,许墐知性、稳重、温和,像仙女一样的存在。
可今天,仙女偏离了人设,言语尖锐、咄咄逼人。
“怎么这么激动,一点都不像你。”
许墐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下,收回视线,转头看陈望,苦笑道:“是吗?是不是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
陈望一愣。
“怎么会。不过话说回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发火。”
恰好此时,电梯“叮”的一声,到了。
两人走进去,陈望按下负一楼。
许墐转过身,电梯里映出自己那张姣好的容颜。她向来自信,如今却陡然生出一丝挫败感,这是她三十年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