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唇角,眼眶微微发红。
那一晚,她见蒋竞年迟迟未归,出来寻他,不想看到蒋竞年敞开羽绒服将沈蕴裹进怀里的那一幕。沉沉夜幕中寒风萧瑟,许墐被都冻得全身发寒、嘴唇发紫,脚下却是一步都迈不开。
她这么骄傲的人,放着国外的高薪不要,毅然而然回国,同他们白手起家、创立云神是为了什么?
她本可以舒舒服服留在B市,却选择同他来陌生的S市开辟市场,又是为了谁?
蒋竞年不懂她的心,她选择慢慢走近他。哪怕他不爱自己,她都可以等。
为何到最后,他却将别的女人搂进怀里。
蒋竞年看沈蕴的眼神,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柔情。
蒋竞年……
蒋竞年……
没人知道那一晚,有个姑娘躲在门口,哭花了精致的妆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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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蕴拿着电脑,跟在蒋竞年身后进了办公室。关上门,蒋竞年已经在会议桌前坐下,沈蕴走过去,刚张了张嘴,蒋竞年投射过来的一眼,立马让她闭了嘴。
“如果你现在再告诉我你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检查清楚,那么……”
“我会掐死你。”
表情认真到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我百分百确定检查了,但是……”
沈蕴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把“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悲哀。
“别但是了,刚才不是信誓旦旦说确定,怎么才一会儿就怂了?”
“谁说我怂了。”沈蕴低声嘟哝了一句。
蒋竞年勾了下嘴角,“把电脑给我,我看一下。”
沈蕴将电脑递过去,蒋竞年接过,看到沈蕴局促地站在旁边,说:“站着干什么,坐。”
“哦。”沈蕴坐下。
蒋竞年放下电脑,修长的手指噼里啪啦的开始敲打键盘。沈蕴探头过去,瞧瞧看了眼,只见界面上一堆像天书一样的代码,疯了一样上下蹿动。
“蒋总,我可以问一下你打算怎么调查吗?”
蒋竞年紧紧盯着电脑屏幕,手下不停,不答反问道:“你的邮件是26号晚上发出去的,那晚加班的除了你,还有谁?”
沈蕴回忆那天场景:“没几个人,有人资财务还有技术部的,差不多五六个人吧。”
蒋竞年看了沈蕴一眼:“你知道现在我们公司使用的邮箱系统是谁开发的吗?”
沈蕴迷茫地摇摇头。
蒋竞年看她,挑了下眉:“你眼前的大神。”
“……”大神好棒棒。
“现在市面上的邮箱系统大多都有补发功能,只要在收件人未查收邮件的情况下,在十分钟内补发一份,就会替换原先的内容。”
话至此,沈蕴基本听懂了:“蒋总您的意思是,有人给我补发了邮件?所以我记得我发过去的是正确版本,实际上却是错误版本?”
“你还不算太笨。”
“……”谢谢大神夸奖。
“可是这个不合常理啊,”沈蕴想不通,“那天我发完邮件就去了一下卫生间,根本没人来过我的工位。再说了,那人图什么呀?”
“难不成……”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睁大眼睛看蒋竞年:“该不会我们公司里面有商业间谍吧?”
“……”蒋竞年无语:“你商战电视剧看多了吧。”
“不然图什么,说不过去啊。”
“别急着下定论,我先看看是不是有补发过邮件。”
蒋竞年飞快的输入代码,沈蕴探头探脑的看,末了,感叹一句:“隔行如隔山,简直是无字天书。”
蒋竞年笑了下。
沈蕴默默在旁看着,思绪却莫名被拉到聚餐那晚,想起俞快的话,她斟酌着要不要说声谢谢。
半晌,开了口:“蒋总,那天……谢谢你。”
蒋竞年头也未抬:“嗯?”
“聚餐那晚,谢谢你送我回家。”
手指倏然一顿,不过瞬间又恢复如常。
“俞快告诉你的?”
“嗯。”她小心翼翼地问:“那晚,我……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蒋竞年忽然停住手,转头看沈蕴。沈蕴被他一脸严肃的神情震慑住,心里直打鼓。
惨了惨了,俞快经常说自己酒品不好,难道真的发酒疯了?
吐在他车上了?吐他身上了?对他拳打脚踢了?
该不会……向他告白了?
不会不会,应该不会,早就不喜欢他了,告哪门子的白。
蒋竞年还未开口,沈蕴已经在心里脑补了一场大戏。不管怎么样,坦白从宽、低头认错总不会错吧。
“呃……蒋总,我的酒品不太好,所以当晚我无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是出自本心。我先跟您道歉,希望您别介意。”
蒋竞年沉默不语地看着沈蕴解释,半晌,才移开视线,说了句。
“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所以真的做了出格的事?
沈蕴在这里懊恼地挠了下头,那边蒋竞年按下最后一个代码,停住手。
“好了。”
“怎么样?”沈蕴急忙凑过去。
眼神内的温度在一瞬间褪去,蒋竞年盯着电脑屏幕,冷冷吐出几个字。
“补发了。”
第20章
确定有人动过手脚, 这事就好办多了。
蒋竞年给安保部的部长打了个电话, 让他们立刻调出二十六号当晚总经办附近的监控。保卫部的人收到指示, 立马做事。
挂掉电话, 蒋竞年起身, 看到沈蕴还有点回不过神:“发什么呆,去穿外套。”
怀里捧着电脑, 沈蕴起身,怔怔地问:“穿外套干什么?”
蒋竞年取了件外套, 径自往外走:“吃午饭。”
两人去外面随便吃了点,沈蕴胃口不佳, 一方面是想到身边有这么一个动手脚的人感到害怕, 另一方面是想不通此人的意图。
倒是蒋竞年, 胃口不错,吃了不少。
回到办公室,安保部的部长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看到蒋竞年时恭恭敬敬鞠了个躬。
“东西给我。”
安保部部长惴惴不安的站在办公桌前,蒋竞年抬头扫了他一眼, 他将一只U盘放到蒋竞年面前:“蒋总,26号晚上总经办附近的六号监控发生了故障, 所以并未拍到东西。但是有四号五号的监控视频,也在总经办附近,不知是否是您想看的。”
蒋竞年皱着眉,没说话,径自将U盘插进电脑。
安保部部长心如捣鼓, 生怕蒋竞年雷霆大怒。
一分钟后,蒋竞年沉下脸,安保部部长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时候发现六号监控出现了故障?”
“就……当天晚上。”
蒋竞年盯着安保部部长看了好一会,才冷声道:“好,我知道了。”
直到出了总经理办公室,安保部部长的一颗心仍在剧烈的跳动。
走远了,他才掏出手机,在部门微信群里发了条语音。
“我最后警告你们一次,谁敢把这个事说出去,我让你们通通卷铺盖走人!”
微信群里瞬间跳出一大堆的收到。
比起丢掉监控视频,撒谎说监控坏掉更好一点,也幸好他脑子聪明反应快,提早想好了对策。看蒋竞年今天的表情,如果让他知道监控不是坏了,而是26号的监控视频凭空消失了,估计会杀了他。
“哪个杀千刀的兔崽子,竟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偷东西!让老子抓到,把你大卸八块!”
他边往外走,边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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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监控问题,此事陷入僵局,暂且被搁置下来,蒋竞年没再揪着此事不放,转头处理爱家集团那边的事,沈蕴本打算农历二十七回家,也因为此事被耽搁下来。
每天一大早跟着蒋竞年去爱家集团,夜深才归。
爱家集团咬着云神的错误,压着价格不肯让步,最后在蒋竞年的软硬兼施下,爱家集团终于松口,将报价提高至六百万。
而云神公司这边也有让步,将售后服务延长半年。
农历二十八,云神公司一行人从爱家集团出来,陈望长长松了口气。
这几天他在爱家集团跟孙子一样,憋了不少气,此刻走出公司,忍不住转头朝大门的方向“呸”了声:“老子总有一天会让你们来求我!”
蒋竞年看他一眼,“素质。”
“跟有素质的人才谈素质,流氓配得上这两个字吗!”
蒋竞年失笑地摇了摇头,不再与他瞎扯。陈望圈着他的肩,往停车场走:“我和许墐打算坐明天下午的飞机回B市,你怎么说,跟我们一起的吧?”
蒋竞年双手揣在大衣的口袋里,神色淡淡:“再说吧。”
“再说什么再说,难道你想留在S市过年?反正你在S市又没亲人。”
“闭嘴。”蒋竞年扫他一眼,眼神示意他噤声。
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沈蕴,听到这里眼神变了变,下意识地望向蒋竞年的背影。
上车前,陈望把蒋竞年拉到一旁,低声说:“你打算跟许墐置气到什么时候?”
“我没跟她置气。”
见他死不承认,陈望啧了声:“许墐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等会见面你给她个台阶下,我保准她立马就消气。”
蒋竞年没吭声。
陈望用胳膊推他:“我说蒋竞年,你一个大男人跟女人生气,LOW不LOW啊。”
“知道了。”
从爱家集团出来,沈蕴原本想直接回家,之前一直定不下日子,她没敢定动车票,直到今天早上才在网上订票。
可高铁票早已售罄,幸好还剩几张长途汽车票。
是明天一早的票,今晚得整理行李。
可陈望开口,亲自邀请她跟他们一起吃饭,拒绝的话又显得有点不近人情。
毕竟人家可是云神公司的总裁,最大的BOSS。
夜幕降临,街道上川流不息。沈蕴坐在宽阔柔软的后座上,眼神落在副驾驶后椅背,在想陈望的话。
如果她没记错,蒋竞年明是S市人,怎么会没有亲人在S市?难道他们全家都搬到了B市?
高中时代,她隐隐听人提起过,蒋竞年家境并不好,连学费都是靠每年的全额奖学金缴纳的。她还听说,蒋竞年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多年他和母亲相依为命。
那时候她听说了这个事,难过得不得了,去学校小卖部买了一大堆零食,跑到蒋竞年教室,送给他。
在周围人的笑声中,蒋竞年黑着脸命令她全部拿走。
那时候是真的没心没肺,连安慰人都不会,以为全世界都跟她一样,难过的时候吃点东西就好了。
沈蕴为自己的低情商默哀了一分钟,陈望坐在驾驶座上,喊她:“沈蕴。”
“啊?”沈蕴回神,坐直身体:“陈总有什么事吗?”
陈望被她的一惊一乍逗笑,偏头看蒋竞年,笑着调侃:“阿年,她对着你也这么恭恭敬敬的吗?”
蒋竞年透过车内后视镜看沈蕴,只一眼便收回。沈蕴看到他的嘴角明显扬了扬:“还行。”
停顿了一会儿,补充:“挺没大没小的。”
沈蕴:“……”
“哈哈,还有人敢对你没大没小?”陈望乐不开支,朝沈蕴竖起大拇指:“你们家蒋总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你别惯着他。”
什么叫你家……?
沈蕴一时尴尬,蒋竞年白了眼陈望:“你就专心开你的车,别又开到沟里去。”
“啧啧,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蒋竞年你不厚道。”
蒋竞年笑,假装没听到陈望的大呼小叫。
沈蕴倒是来了兴致:“车开到沟里?”
“打住!话题到此结束!”
蒋竞年不搭理陈望,径自说:“我们大二那年,陈大公子借着采风的由头,开车带我们去B市的乡下玩。回来的时候,却将车开进村子里的一条小沟渠里。”
沈蕴吃惊的“啊”了声,陈望咬牙切齿地看蒋竞年:“蒋竞年你等着,不就是互相揭短吗,整得谁手里没有猛料似的。”
蒋竞年明显不吃陈望这套威胁,继续说:“好在那条沟渠水浅,旁边恰好又有不少农户在耕种,见到我们翻车立马上来帮忙。”他看陈望,挑了下眉:“这就是传说中陈大公子将人带沟里的故事。”
故事到此结束,沈蕴坐在后座,堪堪憋笑。
陈望道:“沈蕴,你想听蒋竞年的故事吗?”
沈蕴:“好啊。”
蒋竞年偏头看她,没好气道:“好什么好。”
恰好遇到红灯,陈望朝蒋竞年扬了扬下巴:“我不仅有故事,还有照片呢。且说此事,还要从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说起——”
眉心一跳,蒋竞年已经猜到陈望想说什么。
“闭嘴!”
车发动,陈望娓娓道来:“故事发生在大一上半学期,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你们的蒋总刚从图书馆出来——”
“够了!”这次换蒋竞年咬牙切齿,忍无可忍之下,他脱口而出:“许墐。”
陈望瞬间止了口,抬手恨恨地指蒋竞年:“蒋竞年,你这人太卑鄙了!小人!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