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能性应该是最大的,毕竟他过敏那么严重,光打急救针怎么可能好。
她若无其事的点头,“那你早点回来。”
“嗯。”他想了想,说:“如果一个人无聊,就给我打电话。”
……
因为早上的小插曲,去老爷子家拜年的事情只能暂缓到初二。
把家里小狗待过的地方细细打扫了一遍,一根毛发都没留下来后,她又自责懊恼了好一阵子,才给队长打电话,“送条哈士奇给你,要吗?”
第二十二章
“你这话问的。”队长是个不折不扣的狗奴, 听了这话嘿嘿笑了两声:“什么时候方便,要不我现在去接狗主子?”
方胥叹了口气,“你不是还在执勤吗?我给你送过去。”
“也是, 队里就剩我一个大活人了, 来的路上顺便帮我捎份灌汤包,这大过年的……”
“……知道了。”
外面天气很冷, 在家里宅了好几天的方胥不得不把自己塞进厚厚的羽绒服里,然后穿上雪地靴出了门。
狗狗被她装进了一个纸质的手提袋里,袋子里贴心的铺了块松软的毛巾,小狗可怜的汪汪叫,她把袋子抱在怀里, 轻声说:“我给你找了个比我更好的主人,他会好好养你,把你当主子供起来的, 放心吧。”
路上的雪被她踩的咯吱作响,街面上有很多昨夜燃放过后的爆竹碎片,还有烟花箱筒,火红火红的一片,环卫工人还没来得及清扫, 就已经全部被积雪盖在了最下面。
雪有点大,方胥想起陆忱, 心情更低落了——才新年第一天, 她就把他送进了医院。
每次想到这里,她总有种说不出的想砍了自己的冲动。
买了队长要的灌汤包, 想了想,她又多买了一份腊排骨。到刑侦队的时候,她还没走过去,远远就看见她家队长已经站在冷风里等她多时了。
方胥把装着小狗的纸袋子递给他,然后拎着饭盒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楼,“大年初一只吃灌汤包也太惨了吧,我还给你带了份腊排骨,请你吃,不用给钱。”
队长一个大男人做了一个嘤嘤嘤的表情,“真亲人啊小胥。”
方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队长,你家里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她注意着措辞,说:“我听别人说本来是不该你在这值班的,但是因为春节加班有补助,所以……”
队长表情明显不太自然,“嗯……”他挠挠头说:“我单亲,我爸爸在老家一个人生活,我常常忙得顾不上家,前段时间才知道他白内障,眼睛看不太清了还要给别人拉货赚钱。”说到这他眼圈有些泛红,“他撞了人我才知道他眼睛原来生病了。”
“啊……”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方胥也跟着揪心起来,“叔叔年纪大了你就让他在家里好好享福嘛。”
队长的表情有点心酸,“我也是这样劝他的,但是他不听,可能是以前穷怕了,他老是想给我攒点钱,总说我还没娶媳妇,没钱的话没姑娘愿意嫁我。”
方胥听了也觉得很心酸,“那你现在缺钱是要给你爸爸的眼睛做手术吗?”
队长点点头,“手术肯定要做,不过我爸爸撞了人,现在最要紧肯定是要先把人家给治好。”
方胥想都没想就说:“你可以找我借啊,我这里应该够,也不用你急着还。”
队长有点惊讶,“你哪来那么多钱?”说完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哦,一定是陆忱给你的。”
方胥怕他会抵触不收,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从他那里斗地主赢来的,不算他的钱。”她干笑了两声,“薅资本主义羊毛嘛,不薅白不薅,是吧?”
队长瞪大眼珠子,“陆忱是牌场高手,你斗地主能赢他?别是人家让你吧?”
方胥心说让个屁,他赢得都快上天了,哪里肯输一次让让她,嘴上却还要说,“你不知道,他要不出千,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这话说的可真心虚,但队长好歹是信了,原因是方胥斗地主确实厉害,他闲时没少领教。
大概是向女士借钱有点羞于启齿,他又抓了抓头发,红着脸说:“那就麻烦你啦。”
方胥也被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跟我就别客气了啊。”
傍晚。
雪好像下的更大了,陆忱还是没有回家。
她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给他打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外面雪很大,要不要我去给你送伞?”
这么冷的天他一个人待在医院肯定很可怜。
陆忱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轻声说:“我今天可能会很晚回去,你把门锁好,我有钥匙,不用在沙发上等我。”
方胥很紧张的问:“要输很长时间的点滴吗?在哪家医院?我去陪你好了。”
陆忱反应了一下,觉得好笑,“我不是说了是公司有事情,你怎么会觉得我在医院?”
方胥差点没在电话里哭给他看,“谁家公司大年初一还有工作忙啊,我今天在书房外都看到了的,和我你还要隐瞒什么,就不怕我担心吗?”
陆忱耐心安抚她的情绪,几乎是用哄的语气和她说话:“我真的不在医院,我现在很好,没事,我发誓。”
声音温柔的像是在哄她睡觉,方胥甚至能想象得到他现在嘴角挂着淡笑的模样。
大雪中夜色渐渐降临。
偌大的酒庄里,到访者们安静的坐在长桌两边,配合节日的气氛,桌上是红酒和烛台,光线很暗。
电话还在继续,她可怜巴巴的在那头问,“那你大概几点能回来?十一点?十二点?”
他想了一会儿,说:“忙完这边的事情我就回去,你先睡,别等我。”
等她挂了电话,陆忱才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下面的人可以开口说话了。
长桌两边坐着的众人面面相觑,都有点不太习惯刚刚面露温和的陆先生。
韩六爷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刚刚打电话过来的是陆太太?”
“嗯。”他已经恢复成那个清冷端正的陆先生,眼底情绪也一下子消散干净,再寻不出一点破绽,“我们继续。”
下方有一半是缅甸人,他们全程只能用英文交谈。
之后离他最近的一个缅甸人拿出一张纸条从桌上推过去,“这是地址名单。”
陆忱拿起来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给了助理,“去通知。”
助理应声去办了。
“陆先生,听说您在海外有一座私人海岛,岛上的工厂可以量产最先进的德国货,我们想追加两倍的钱,要一批德国军火。”
陆忱没什么反应,倒是韩六爷半开玩笑的先怼了句,“哟,看不起中国货?”
那人摇摇头,客观解释,“中国国防工业起步晚,三十年代早期,抗战初期的时候,中国政府还在向德国订购大批军械,尤其是重兵器。德国改变国策后,倾向日本,希特勒禁止对华军火输出后,中国和日本的战争正好打得如火如荼,对军火需求十分迫切,境地十分被动。”
那人笑笑,显然是做够功课的,“陆家,不就是在那个时候起势的么?国难当头,陆家那时好像还为国捐了不少?”他反问,“但那个时候,中国能打赢那些仗,大部分靠的不还是之前的德国货么?”
陆忱官方性的微笑了一下,眼底却没多少笑意,反讽一句,“原来阁下认为,打赢一场战争的关键在于兵器。”
那人神情微滞,“当然,技术落后注定是要挨打的。”
“是吗?”陆忱没抬眼,似笑非笑的问,“德国军械,有什么要求吗?”
问出这句话多半是愿意接单了,那人松了口气,“没有要求。”
陆忱静静看了他一眼,“没有要求,就是最高的要求。”
那人沉默了一下,“类别和型号我们之后会详细奉上,德货我们只要新款,一个月后海上交货,就这两个要求吧,陆先生觉得……”
“没问题。”手边的高脚杯里酒液潋滟,陆忱看着,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两倍可能不够,我的价是三倍,能接受吗?”
“行吧。”批量德货有价无市,那人爽快答应,脸上并不见多少肉痛之色,想来仍旧觉得这是笔十分划算的好买卖。
韩六爷在一边听着有些不是滋味,老一辈经历过战争的人,心里都是有一团热血在烧着的,“陆先生,你真要给他们德货?这些人差不多要把德货捧上神坛,要把国货踩到泥里去了。”
陆忱表情很淡,“出的起价当然可以,我只是生意人。”顿了顿,他转头看着韩六爷,用中文说了一句,“主顾冤枉钱太多,六爷如果和我一样是个商人,大概也不会手软。”
韩六爷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表情瞬间精彩起来,末了又气又笑的说了一句,“等他们回去对比了国货和德货,大概能被你出的价气死……”
“那也是愿打愿挨,自找的。”
……
酒庄内外的保镖正兢兢业业的巡视,防止中途生变。
靠近内场巡视的有两个人,没人发现其中一个人的异样,他的巡查路线都在很暗的地方。
半小时后,刑侦队挂着警徽的办公室响起一阵刺耳的电话铃。
队长正冲了瓶奶粉在给哈士奇喂奶,见状忙奔过去接起固定电话,“这里是刑侦队——”
“队里现在有多少人?”
队长认出了久违的声音,愣了一下,“就我和保安在队里值班。”
“听我说队长,索菲拉酒庄正在进行一笔军火交易,一个月后应该还有一笔。不过现在酒庄里坐着的是交易双方的发起人,他们只负责对下面发号施令。”
队长脸色变了变,“那真正的交易地点在哪?”
“真正交易的地点有十三个,地址名单我没办法拿到,只记住了三个地方,你尽快通知队里其他人赶过来。”
电话那头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他的声音忽然急切起来,“大概还有半小时,他们双方碰面后就会验货。另外这场现金交易,他们会把钱直接送到澳门赌场,不会经陆忱的手,我猜这大概是陆家洗钱的第一站。等赌场的人和陆忱对接收到这笔钱后,陆忱就会让手下的人交货。”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躲避什么,“我只记住三个交易地方,两个在云南普洱,剩下一个在本市,就是上次你去过的那家地下格斗场。”
“我马上请求云南那边封锁交通,盘查路况。”队长一边单手穿上防弹衣,一边用私人手机拨号,同时还要分神和他说话,“这件案子了了之后,你就可以功成身退回警队了,兄弟我对不起你,等你回来给你请罪。”
挂断电话,谢泽躲进大雪中的一个黑暗角落出神。
功成身退?
他做了一切他该做的事情,却失去了他最想要的。没办法衡量值还是不值,只是很难让人甘心。
他一点也不甘心。
身后的酒庄动静很大,他们终于还是发现了吧?
他作为随行保镖混进去的时候被从头到尾搜了一遍身才放进去,本来是没有机会做什么的。但这家酒庄里却有很多复古的老玩意——唱片机,掉了漆的怀表,还有储物架上的老旧DV机。
很有品味的一个地方,主人似乎也很怀旧,但是谢泽看到老旧DV机的时候,眼睛却亮了一下。
这台老机器虽然很旧了,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出它仍旧是完好可以使用的。
幸运的是里面竟然还有录像带。
他在内场巡视的时候把DV偷偷打开转了个方向,录下了这一切,虽然有轻微的杂音,但窗外风雪声太大,加上他们的谈话声,一直没有人发现。
不会有人想到有警察混了进来,也不会有人能想到一个被搜过身的人会进来阴差阳错的录下视频。
在那些人谈话没完全结束的时候,他关掉了DV,取下了那卷录像带。
雪好像更大了,是个很好的掩护。
他绕过另一个内场巡视人员顺利走了出来,找到了事先藏好的手机,又接连敲晕了外面避不开的几个保镖,然后跑出很远给刑侦队的队长通风报信。
电话挂掉没多久他们好像就发现了,有人似乎追了上来。
大年初一的深夜,他在厚厚的雪地上奔跑,一边跑一边给她发短信。
她至今还不知道他是警队的暗线,就算两人已经在格斗场碰过面了,她也还是没有猜出来他的身份,好像她真的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手机通讯录里一个人也没有,但是那个号码他已经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早已经烂熟于心了。
怎么都不甘心。
还是很想问问她,陆忱做的那些事情,她到底知不知道,又后不后悔。
……
方胥已经睡了一觉了,醒来身边还是空的。
她有些心绪不宁。
刚要拿过手机,就发现屏幕已经亮了。
她收到一条短信。
“渝北路香园街82号,我拍到了交易的视频。”
发件人是她之前存过的一个号码,就是队长和她说过的搭档红桃A,不过这应该是这么久以来这位暗线同志第一次联络她。
还没具体问是不是有什么任务下来,她紧跟着又收到一条短信,“交易现场,我看见了你先生。”
“什么……交易?”方胥神情微滞,心里下意识咯噔了一下,但不大相信是军火,毕竟陆忱答应过她不会再做违法交易。她对第一个地址很熟悉,因为是她举办婚礼的地方,“我先生现在在教堂?”
“不,他不在,我在这里。”他给她发了最后一条短信,“你先生的交易视频在我手里,我觉得你该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