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有人压在你头上。便是你拼尽了所有努力和底牌,却还是抵不过轻飘飘的“天赋”二字……
你可能甘心?
想起这些年受的不平,楚平君心内的恨意也起来了。
他的眼眶几乎是不受控地泛红了,“为什么?我以为你是最懂我的。被天赋所欺,这样的经历你不是一直都在经受吗?我之前就让你杀了薛睿,你不肯。妇人之仁,难成大事!既然你注定成不了气候,那换我来又怎么了?”
楚平君厉声质问道:“你不是说过要让我名扬修真界吗?有这个薛睿在,你永远都会活在他的阴影里,又如何给我荣光?”
楚飞流看他这般执迷不悟,眼底的悲哀似潮水,“杀了一个薛睿,还有千千万万个薛睿。代代新人换旧人,你怎知后来没有更厉害的人?”
“届时该怎么办?我难不成杀光所有比我天赋都好的人吗?”
楚平君不为所动,“有何不可?每一个剑修手中都沾满了鲜血。既然这一路注定是鲜血遍地,沾了点竞争对手的血又如何?”
“那剑道之外呢?还有道法,还有阵法……修真多途,你是不是要杀光任何一个妨碍你的人?”
楚平君不说话了。
楚飞流哈哈一笑,笑出了眼泪,“我早该知道的,我就不该对你有任何期待。你早就走火入魔了……”
“你不要脸面了,可我却是讲道理的。师门从不因为我有个叛宗的父亲就看低我,我也不能让他们失望了……”
他说着,抬眼看向楚平君,眼神却像是透过楚平君,看着别的什么人。
楚平君心里没来由一慌,一重又一重眩晕感忽然袭来。
他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劲!楚飞流的意识在觉醒!
该死,鞅珩不是说他成功夺舍以后,楚飞流的意识就再也不会清醒了吗?如今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醒了?
楚平君来不及想太多,直接调用自己的全部灵识,兜头朝着识海里另一重意识碾压过去。
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必须成功!
楚平君的灵识强度和楚飞流的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他的灵识像是无边无际的深海,只一个照面,就将楚飞流的完全笼罩起来。
但也只是笼罩而已。
早在楚平君的灵识发动时,有一层淡金色的流光忽然出现,在楚飞流的灵识身周拢成了一道护体屏障。
有了这层流光,楚飞流虚弱的意识便有了栖身之所。它们仿佛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立着的一叶扁舟,虽则与大海的规模完全不能相比,但到底还是险险留存着。
一看见这层金色的流光,楚平君眼神就猛地缩了缩。
他认出来了!这是那山水剑意!
就说怎么忽然间楚飞流竟然能醒了,原来如此!
楚平君眼底的戾气一起,下意识就想出去灭了那个罪魁祸首。
虚弱着的楚飞流却快了一步,直往外去。
两人的意识一前一后出了识海,在同一副躯体里竞争起来。
楚平君固然灵识强度惊人,可楚飞流却是自己身体的真正主人。两人的竞争一时在伯仲之间。
这时候,携着写意剑意而来的剑影,终于穿破了楚平君预先设下的剑招,来到他面前。
楚平君面色微变,下意识想格挡。
他的手才刚抬起,就隐约感觉到有另一股力道掌控了他的手,将他拦在了原地。
楚平君震怒非常,“让开,你想死吗?”
另一道稍显平和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自楚飞流:“与其让你这般执迷不悟下去,我宁愿毁了自己这副躯体!”
有楚飞流干扰,楚平君没能躲开离音的这道剑影。
一声闷哼声响起,属于楚飞流的身体被拉开了一道大口子。
父子二人俱都元气大伤。
楚飞流额头冒着冷汗,却还是强撑着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离音:“薛睿,动手啊!杀了我!”
离音看着明显醒过来的楚飞流,心里松了口气。
早在之前离音就知道了,写意剑意有破妄的功能。当初在天堑之地时,就是靠着写意剑意,离音才能很轻松地将陷入迷惘中的素兰和苏嫣一群人都唤醒。
楚飞流被夺舍不过是刚来剑湖时发生的事,按道理来讲,他的意识是不至于完全消散的,离音便大胆跟自己打了个赌。
第一重写意剑意下,被楚平君的意识压倒的楚飞流,果然清醒了。
如今,清醒着的楚飞流在配合她的行动,要她动手杀了他。
离音倒真是想动手。事实上,若是她动手的话,还真不至于到了要人命的地步,只需再一重写意剑意就够了。
可她来不及了。
一剑挥出以后,离音眼前的视野就开始晃动起来。
连胖团的声音听起来都有几分不真实:“阿音,美人泪烧完了。”
烧完了,就该走了。
离音强撑着看了楚平君一眼,见他果然陷入了麻烦中,短时间内应该不至于有空伤人,便放心地准备晕过去。
才刚想走,离音的眼皮子忽然一跳,瞬间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危机。
她强撑着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睁开了眼。
一道银白的光,直直逼近她的眉心,却又在离她眉心三寸处停住了,稳稳不动。
离音很快就看清了那光的样子。是一柄剑,剑身银白,一痕红光镌刻在剑刃中,漂亮极了。
这柄剑出现的瞬间,整个剑湖内的剑都在发出微微铮鸣声,倒插的剑中甚至还有好些都蛰伏下去,俱是一副臣服的模样。
天空中的鞅珩和康启为同时提了口气,眼睛眨眼也不敢眨。
几乎所有人都在盯住这把剑,也盯住剑前的离音。
离音看了这柄剑一眼,觉得似曾相识得厉害,看得她自己的呼吸都紧了紧。
她下意识想抬手,手指动了动,却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实在没时间了。
离音的意识完全被红雾包裹起来,又被挟裹着退出了薛睿的识海。
她离开了。
又想走?
才刚找到了人的写意剑气性瞬间就起来了。
一痕薄薄的剑刃压住了一角灵气,无需人掌控,就自己在空中挽了个剑花。
簌簌剑鸣声里,传来嘭的一声爆鸣声,将整个剑湖上空的灵气都震得起伏起来。
写意剑兜头从这股灵气里冲了出来,化作了一道光,破开了剑湖上空的阵法,直追着那道气息而去。
想再将它丢下?没门儿!
写意剑一走,康启为和鞅珩也不淡定了。
康启为好歹还是一峰峰主,临走前还知道设下个困阵将楚平君困住,鞅珩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完全无视洗剑宗上下忌惮的目光,直追着写意剑而去。
化作了一痕光的写意剑速度极快,不过眨眼时间,就顺着天池山而下,出了天池门,又飞往广场中心。
广场的一角,一团众人看不见的红雾正在慢慢由薄转浓,最终凝缩成了一点,聚在离音的眉心。
离音只觉得眉心微微一凉,眼睫颤了颤,便醒了过来。
眼前的光影还有些虚幻。离音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门,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的眉心。
一点嫣红便由她的眉心转移到了她的指尖。
离音垂眼看着指尖的这点嫣红,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点深。
这时候,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声不容错辨的倒抽气声。
离音下意识抬起眼,在渐渐清晰起来的光影中,看见了一柄自空中飞来的剑。
咦?是那柄很漂亮的剑?
它不会是跟着她来的吧?
离音心里忽然打了个突,下意识微微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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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了两更。我去睡一觉,起来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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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打人泄愤
远道而来的写意剑,无视了众人格外热烈的眼神,直直停在了离音的眉心三寸处。
与方才显影屏内的画面,可谓一模一样。
它真的是追着她而来的,甚至连掩饰都懒得。
离音细细看着这柄剑,只觉得越看越喜欢。
写意剑却等得不耐烦了,直直往前滑了三寸,替自己,也替离音做了决定。
一点寒芒直直破开离音的眉心的皮肤,刺出了一点红。
这完全出乎了离音的意料,她心内的戒备一起,一身灵力都忍不住一荡。
写意剑却因她这下意识的反应大为火光,剑身在空气中轻轻铮鸣着,又是委屈又是受伤。
很奇怪,离音竟然听懂了这种剑鸣声。
她脸上的迟疑之色十分明显。
写意剑曾经相伴她多年,最是知道她的脾性,也十分懂得抓机会。
在离音迟疑的这个档口,她眉心被刺出的血迹已经飘到了写意剑身上。剑身染了红,倏然大亮。一个玄妙的纹络在剑身上凝起,嗖地一下就消失在离音的眉心里。
纹络入了体,一股又玄妙又特殊的情绪忽然在离音的识海内升起。她体内的灵力几乎是不受控地窜了起来,以一股奔流的姿势在她身周快速环绕起来。
一个大周天完毕,离音用来变换容貌的那点灵力,已经被完全冲散了。
于是在众人看来,那个看起来顶多是有点俊俏的小哥,渐渐就变了模样。
淡淡的流光一起,那人的眉眼都生动起来。眉梢微微扬起,一双眼睛如点墨,又清又亮,衬得如玉的脸庞昭昭然,无端又添了三分艳色。
是一种极其精神的漂亮,几乎能晃伤人的眼。
就是……好像有些眼熟?
众人的面色从茫然,到恍然,再到震惊,一共只用了不到瞬息。
真是那个人!
顶着一张真面孔的离音很快就在写意剑的剑刃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薛贵仁,又看看周围鸦雀无声只知道盯着她瞧的众人,心内也正觉得有些微妙。
素兰说修士变换容貌行走江湖乃是常事,她也不过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显出真容了而已,应当不是什么要紧事。
那就是这柄剑很重要了?
这么重要的剑又认了她为主……那是有点糟心了。
离音拿了人家的剑,自觉有点对不起人,当下便看向洗剑宗上首的两位峰主,想着客气两句。
未等她开口,空中两道流光一闪,鞅珩和康启为一前一后来了。
两人都短暂地愣了下。
前者面带惊喜,“幺幺,真是你,你回来啦?”
后者大松口气,“离音?你个姑奶奶可算是知道回来了!”
都是十分熟稔的语气。
离音心内的微妙感更甚。
难不成……这群人像那个阿尊似的,都是她的故人?
这就很尴尬了。
离音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然,“你们认识我?”
康启为早前就收到消息说离音疑似失忆了,这会儿虽觉得有些失落,倒也接受良好。
鞅珩就不一样了。
当年离音在本源北境救世时,鞅珩正在晋升纯魔的关键时候,走也走不开。等到他终于把自己的事料理完了,离音已经不在了。
也许是纯魔对伴生魔子的依赖进一步加大,也许是这种生死两隔之感太过浓烈,又或许是离音临走前又摆了鞅珩一道,致使鞅珩更加难以释怀……总之,一朝晋升纯魔,鞅珩对离音不仅没能释怀,反倒还更加偏执了。
他已是纯魔之身,时间于他已经没了意义。在无涯的时光里,倘若不记住点什么人,或者不能让什么人记住,那还有什么意义?
离音就是他鞅珩存在着的证明。
她初入修真界,交到的第一个好友就是他。正好,她也是他记忆里第一个能亲近的朋友。
她陪着他经历过灭族之灾,融脉之苦。她见过他最落魄的模样,也知道他后来是如何风光……
得成魔族血统之后,鞅珩原本是想杀了离音的。可她一次次地逃了,不仅逃了,还敢反击回来……
于鞅珩而言,那种宿命的牵扯感就在离音一次次逃走中越来越浓。
他慢慢地就不想杀她了。不仅如此,他还想让她成为自己的伴生魔子。
是她先招惹他的,就不能怪他这些年总是想强行将她绑在身边!
鞅珩还做着有朝一日离音能对他笑脸以迎的美梦,所以哪怕风雪封城,千年时光漫漫煎熬,他也耐着性子等下去了。
他好不容易等来了故人的消息,而今故人却告诉他……她忘了?
怎么能忘了!
若是连她都忘了,还有谁该记得那些事?
不准忘!他不许!
她若是真敢忘了,他就一字一句,好好跟她讲个明白!
一天记不得他就讲一天,一年记不得他就讲一年……岁月漫长,她早晚能有讲明白的时候。
咦?
倘若将她带到鞅城,一日日听他讲故事……
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鞅珩想到这里,心内的暴怒又慢慢消了下去。
他看着离音的眼神越来越深,内里闪着像是兴奋又像是期待的光。
他忽然上前一步,“幺幺,跟我回去吧。回鞅城。”
离音还没答话,一旁的康启为就哈了一声,“回鞅城?你鞅珩以为你是谁?”
鞅珩没理会康启为,只是看着离音,声音越发温柔,像是劝哄似的,“你已经出来很久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离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鞅珩,“你是渊南族人?”
那个阿尊曾说过的,说她是渊南族人。她虽然故事没能听全,但这个关键信息还是记住了的。
鞅珩一顿,没回答,反倒若无其事道:“你怎么会知道渊南?你若是想回去渊南,我也可以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