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献给你的十四行诗(二十五)
克莉丝塔冷着脸没有说话,她知道塞西尔说的是解码之后重新排列得到的诗歌。
“那是我写给你的诗。”小说家姿态云淡风轻,仿佛那些恶意与谎言从未存在过一般,眼眸里蕴着天海相接之处的深蓝,水波潋滟。“你喜欢吗?”
克莉丝塔嘲讽似地垂下眼,把手上拿着的那朵昙花递给他,意思明确。
小说家打开玻璃罩,把这朵纯白的永生花拢在手心,神情忧郁:“看来你不喜欢呢。真是可惜。为了你我特意提前了整个计划,不然也不至于因为仓促而疏漏这么多。”
克莉丝塔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口吻淡漠:“你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小说家闻言,如蝶翼轻薄的眼睫轻轻扇动,碧蓝眼睛里完整倒映她的身影。他固执地盯着克莉丝塔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勾了勾唇——那是一个讥诮的姿态,“这件事情,你不应该来问我。如果非要我给你一个答案的话,月白,我和安德烈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克莉丝塔不太理解他的话,事实上,在塞西尔暴露后,她特意旁敲侧击问了一番安德烈先生,可惜安德烈先生直觉敏锐,并没有透露出什么有用信息,以及在塞西尔制造谋杀案这件事上她这个便宜父亲真是一无所知。
“好了,月白,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我只是想祝你生日快乐而已。”塞西尔双臂撑开搭在长椅背上,休闲款的衣服衬出他身形修长,身材劲瘦,别有风采。
“礼物你很快就能收到了,不能亲手交给你真是遗憾。”他继续道,“夏洛克先生真是个很不错的侦探,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暴露的事实。不知道如果按照原本的计划执行,我们谁会更胜一筹?不过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得到结论。”
克莉丝塔全身的戒备状态一直没放松下来:“你已经输了。塞西尔。”
“月白你真是偏心呢。亏我还特意推掉了所有事情来贝克街就为了见你。”塞西尔双腿.交叠在一处,微微向上提起的裤脚下方露出一线苍白瘦弱的脚腕。他笑容有种说不出的诡谲感,可是语气声音都轻柔地使人如坠梦中。“说到塞西尔这个名字,月白,我似乎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全名?”
“让我们来正式认识一下吧。我是塞西尔·斯莱特·林德伯格。很高兴能在这里与你再次相逢。”
塞西尔已经起身,朝克莉丝塔走过去。少女背脊弧线绷直,身体不自觉摆出抵抗的姿态,小说家察觉到她的反感,在她五步远的地方顿住脚步。
他黯然低下眼:“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明明我对你一见钟情。我第一个爱上的、唯一值得我爱的你。”
她听完后忍不住嗤笑出声,姿态也是少见刻薄讽刺:“算了吧。你真的相信自己有纯粹爱一个人的能力吗?”
“纯粹爱一个人?”小说家听到这个笑话,被良好教养限制般只矜持地笑了笑。“感情本来就不是纯粹的东西,产生感情的人更是这世上最难懂最复杂的生物。月白,你不可能得到纯粹的爱——即使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也给不了你。”
夏洛克有纯粹的感情,不过可惜是对犯罪分子的。不过心中暗自腹诽的克莉丝塔并没有反驳塞西尔对两人关系的误解,顺着他的意思道:“那和你无关。”
没想到小说家居然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呢。感情的事除了自己付出的那一部分,其他人的感情都与之无关,无可干涉。”
“所以——月白,即使我亲自为你写下献上一腔真心的十四行诗,你却始终更喜欢琴弓上跃动的协奏曲。”
克莉丝塔觉得他角色扮演有点魔障了。
“好了,我要走了。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小说家眉眼笑容清浅,“下次见面……就等待命运为我们作出的安排吧。”
“月白。来日方长。”
最后一句他用了汉语,字正腔圆,染着一点南方的软糯,她瞬间以为自己听到了故乡的声音。
克莉丝塔恍恍惚惚走出来,塞西尔漫不经心的琐碎话语间透露出两个重要信息
——
他们是久别重逢,也许在许多年前他们曾见过。可其中一个角色并不是她,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鲜活的同龄孩子。他期待久别重逢的那个人早已不在,初遇时站在他面前的人是真正的姜月白,重逢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来处与归处的孤魂野鬼。
第二点,塞西尔与她父亲并不熟悉,却能通过某种途径认识,这其中存在一个重要的、能联系两者的人物。
那是一切谜团的关键。或许还藏着塞西尔和姜月白相遇的起因。也许是年少惊鸿一瞥念念不忘,也许是少年情谊彼此扶持,或许是其他,可都与现在皮囊下的这个人无关。
姜月白,她默念了一遍这个实际意义上不属于她的姓名,忍不住叹气——在我到来前,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许久,直到恍惚踏出唐赛斯花园的正门,视线清明中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安静伫立在不远处的常青树下,风姿卓然。
夏洛克·福尔摩斯。
侦探转过脸来那一刻恰好对上她的视线,她微微一笑,朝他走过去。
不管姜月白的人生如何,在贝克街的这段时间里,她得到的一切都属于自己。
那是她一直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正视的事实
——
夏洛克·福尔摩斯。
单这个名字就足以成为诗歌让她铭记。
这是百转千回之后,命运献给她的十四行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副本写到这里啦,下一章开始就是新副本,准备换新地图啦。(画重点)
下个副本主线是谈恋爱的日常+丝丝母亲的死亡问题。
照例的总结:
9月5日补充
突然发现忘记说了,还是简单讲一下这个副本吧。就案件本身来说,这个副本出现的三个案件都有共同点。
三种不同家庭,加上一点刻意的诱导,结局会变成什么样显然很有趣。
不过最后一个来自《伊甸湖》的原型案件,本来的主题是家庭教育缺失的后果,不过文里面这一点是模糊的,为了突出塞西尔的行为,减弱了这种家庭因素的影响。但还是证明了后天教育是很重要的,人心是不可控的东西。
兄弟姐妹为遗产自相残杀,母亲出于对女儿的爱抵制了外界的恶意与诱惑,少年时期一点点刻意的引诱释放出了心中的恶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
***
其实这个副本结尾不是最初的设想的结尾,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大概是因为这个故事本身还不是完整的,所以也没办法做太多分析,那就不说了。
塞西尔(斯莱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这点在最初的构想中就是这样,后面还有他的剧情,塞西尔只是他的一面,记得他的头衔——专注搞事大反派。
写到这里,算是丝丝终于愿意主动迈出第一步了吧。
因为两个人性格问题,(夏洛克不多说,丝丝对待周围事物是很敏感多疑的,对她来说,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即使亲人也不是她的,她潜意识里否认这种关系,她一直提防安德烈这一点就很明显了。当然还有更复杂的原因,但是我不想打那么多字。)
所以看起来感情进展缓慢,其实我觉得已经挺快了,毕竟剧情里才过了多久?几个月而已。(哼唧唧)
最后,我发现你们都特别关心华生,在此我必须说明,华生即使出现也是打酱油,首先是时间线问题,华生小可爱现在还在服兵役呢,而且他如果出现了……我家丝丝女主地位保不保得住还难讲呢(点烟JPG)
为什么你们都不关心莫娘呢?(虽然我还没确定他能在哪里打个酱油。)毕竟也曾是独领风骚的人物啊~
第2卷:月白
第76章 命运回廊(一)
十二月二十五,圣诞节钟声敲响,伦敦终于在圣诞前的晚上迎来了一场大雪,毫无预兆掩埋了半个伦敦。
克莉丝塔坐在暖气开得很足的屋子里读一封来自她父亲的长信,字迹潦草,语句中意思不明,大概就是祝贺她成年。她想不通她那位父亲好端端给她寄这么一封信做什么。
点燃的蜡烛在光影间来回跃动,拉出少女瘦长的影子。
夏洛克一大早就从圣诞树上把自己那份礼物拆了下来,一双墨绿色的连指手套躺在纸盒底,温暖的毛线钩织出简单几针花纹,手套上端被特意织出侦探的姓名。
克莉丝塔已经看完了信,见侦探试着把手套戴到手上,被织成兔子耳朵状的两个指套微微动了动,指套下方还简单够了一个傻乎乎的笑脸,格外可爱。
侦探盯着那两只兔子耳朵,一瞬不瞬。
突然感觉离开案件的夏洛克比兔子还可爱。克莉丝塔忍不住笑出声,“夏利,这个图案特别像你。”
对穿衣品味有自己想法的侦探嫌弃地盯了这只表情贱萌贱萌的兔子许久,把手套摘下来,塞进自己大衣口袋。
“为什么不戴呀?这么可爱。我特意为你设计的图案呢。”克莉丝塔歪着头,口吻无辜软糯,可其中的取笑之意是怎么也忽视不了的。
比起夏洛克送的让人难以言喻的生日礼物,克莉丝塔觉得她这份礼物简直不能再棒了。
夏洛克的礼物,她绝对不会去看第二眼。那种东西,还是锁在柜子的最底层不要让它跑出来吓人了。
“我不会戴这种东西的。”夏洛克目露嫌弃,“哈德森太太也有?”
“当然。”克莉丝塔打开冰箱,随口道:“是早就准备好的,本来塞西尔如果能待到圣诞节之后也会有一份,可惜他走的太早了。所以我拆掉之后用剩下的线织了条围巾……夏洛克,你在我的樱桃酱里放了什么?”
“那不是你的。”
“哈德森太太买的,哈德森太太说你不需要这些就送给我了。”克莉丝塔嘟囔,重新合上盖子,“你不应该把食物和眼珠放在一起……微生物培养皿可不能像你这么干……”
她拿着果酱瓶,“你还放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手指、眼睛之类在冰箱里?我觉得垃圾桶才是它们的最终归宿。”
“这些黏糊糊的玩意当然应该有食用之外更重要的价值。”夏洛克几乎从沙发上蹦起来。
“不管它有什么伟大的其它价值,作为食物的第一使命就是被吃。”克莉丝塔重重关上冰箱门,“我把你的宝贝们拿出来了,你不能把它们和食物放在同一个冰箱,或者你再买一个冰箱,或者你每天友情把自己的身体贡献出来做这些微生物的温床。”
“……好吧。我会再买一个冰箱。”侦探屈服于少女的淫威之下。
“好像你在221B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想哈德森太太这么久以来照顾你一定很辛苦。”克莉丝塔把果酱瓶暂时塞回冰箱,对侦探的行为格外唾弃。
克莉丝塔收拾好坐下来,“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和人这么隆重地庆祝圣诞呢?”
“中国过什么节日?”夏洛克打量她的脸色,看不出什么。
克莉丝塔有点奇怪他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不在意地答道:“新年啊。我们庆祝新年。贝克街也有我们国家的人,你没注意过吗?我们会放烟花,一起吃年夜饭。很热闹。”
“这些不值得我关心。”侦探语气几不可察地一顿。
谁会想到一个隔着重洋的遥远东方国度,突然有一天会和他的人生轨迹产生一部分难以置信的重合呢。
未来,那是最精妙的演绎法也无法推断出的东西。更多人喜欢把它称之为命运。
克莉丝塔捧着热气氤氲的玻璃杯,水雾模糊她的神色,“说起来圣诞之后新年也不远了。我很快就会回家了,摆脱英国菜的折磨!”
“明年春天你还要过来。”
……她听见自己心口被扎了一刀。
“你还要在英国读四年大学。”
……第二刀。
她气呼呼地灌了一大口水,“反正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老师也快回来了。”她又接着道,“听说他新认识了一位美国女士,Connie。他们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这位女士有一个小辈,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天才。不知道你们两个天才比较起来如何?我还有点期待你们见面呢。”她单手撑腮,眼中暗含打量。
“无聊乏味的思想。”侦探不屑一顾。
***
新雪已经强占所有屋檐与地面,伦敦一眼望上去只剩白茫茫一片。
白雪中的唯一一点明亮色彩因此格外显眼。身穿暖黄色大衣的女子对即使在圣诞节也依旧一丝不苟穿着西装的男人微笑点头,“福尔摩斯先生,再见。”
麦考夫回以同样的礼节:“凯瑟琳小姐,感谢你慷慨的帮助。”
“和您母亲相处使我受益匪浅。”凯瑟琳唇畔弧度略略拉深,语气真诚,“她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女士。”
“你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士。现在真心热爱慈善事业的人可不多见。”
凯瑟琳闻言失笑,她随即摇了摇头,却没有用言语来表达肯定或否定,而是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父亲很欣赏你。福尔摩斯先生,您是一个很合适的结婚对象。”
“我以为你会更赞成西福尔小姐的观点,毕竟你们是至交。”
她微垂眼睫,“婚姻不过是两个并不见得多么了解的人用法律手段将彼此捆绑在一起好去寻求共同利益罢了,古来的婚姻就是这样。只有爱情维系的婚姻并不坚固。不过我已经不在乎这些,我的一生都会献给我在乎的一切,无论信仰还是事业。这是我自己亲手选择的命运。婚姻对有些人来说是利益交换,对奥罗拉来说是爱情,对我,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阻碍而已。”
“不过还是很感谢您,为我省去了父亲那方的许多麻烦。”
麦考夫·福尔摩斯,对大部分政客来说,这都是一个极具拉拢价值的人物,这些政客自然不吝自家小辈和这位前程远大的先生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