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这里没有这个家族呢, 只能去日本找了。】
他当时想得很简单——想要做什么都随便你们, 快滚吧,别老是在我脑子里叽叽歪歪地灌输负能量, 人生无趣是你们的事情,哪怕毁灭世界也与我无关。
在其他平行世界都陷入销烟与战火,被绝望和痛苦淹没的时候,只有他的世界一片安宁。
【白兰,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他回过神,婚礼上的轻音乐重新灌入耳中,抬眼看向坐在身旁的少女——她穿着一身中规中矩的鹅黄色礼服,把皮肤衬得又亮又白,垂在身前的黑色长发编制成辫,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满天星。
他正欲出声, 脑子里又冒出那些家伙的声音——他们把他这里当做后花园,时不时就来看一看。
【哎呀!我喜欢这个造型!口红颜色满分!】
【闭嘴,】他在心里警告,【滚回去。】
另一个人家伙不满道,【我们只是约定好不会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现在这么多人,只是看看而已,别这么小气嘛。】
【就是就是,反正都是“白兰·杰索”,这么见外做什么?】
【等我们找到属于自己的“弥生”,谁稀罕来你这里呀。】
此起彼伏的附和声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再次驱赶他们,好一会脑子里才安静下来。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敢告诉她的原因。
当她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另一半在一起时,有无数人正在从他的眼睛里窥视她,一言一行都没不再是秘密,会有什么感觉?
作呕?害怕?痛苦?逃避?
他几乎能想象到他们会面临什么结局。
这种困局,即使再坚固的感情也会步入摇摇欲坠的边缘。
他怎么可能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们生来就是要在一起的。
【……白兰?】见他没有回应,少女疑惑地看着他,眼底滑过一丝委屈。
他一边抬手将她缠绕在耳坠上的发丝解开,一边用无比寻常的语气说,【你想在哪里举办婚礼?】
闻言,她怔愣地眨眨眼,好一会呆呆地说,【你这是在求婚吗?】
他沉吟了两秒,【可以这么理解。】
【都没有订婚,谈婚礼太早了啦,】她瞄了眼正在神父面前的新人,【他们都是订婚一年后才结婚的。】
【不用理会那么多,】他漫不经心地说,【所谓的订婚不过是再给人一次后悔的机会罢了,你不需要这种机会。】
少女似乎觉得自己被敷衍了,露出一言难尽地神情,【所以你只是通知我?】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身边同来参加婚宴的人群,【在这里?鲜花戒指求婚语什么的……你是不是跳过太多了?】
她委屈地嘟起嘴,像是因为被人戳破美梦而有些不满。
【婚纱正在设计图纸,戒指已经开始制作了,鲜花随时都有,这个不急。】他有条不紊地向自己的公主汇报,【至于求婚语……喏,现在就是。】
就在这时,教堂里的神父庄重地引导新人宣誓。
他倾过身,双唇轻触着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在白皙柔软的耳蜗里旋转了一番,又被他抿进唇瓣,【你所在之处便是我的归宿,你的信仰便是我的道路,我们将共生共死,永不分离。】
缠绵而庄重的声音与神父的话语重叠在一起。
少女的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星眸璀璨。
***
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一时忘了去思考,这种与众不同的根源来哪里。
所以在噩梦降临时,他束手无策。
少女衣衫半褪,露出雪白的肩头,脸颊浮起迷人的红晕,当他亲吻她的脖颈时,羞怯的申吟从嘴角溢出,轻抵在他胸膛处的双手微微颤抖。
他们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
他拥着陷入沉睡的少女,在泛红的眼角落下一个轻吻。
半梦半醒间——
【唔……原来敏感处是在那里吗?】
他僵住身子,倏地睁开双眼,眼瞳紧缩成针。
【超过分!你居然偷看!】
【哎呀,一时忍不住嘛,抱歉抱歉。】
【以后可不能这样,被她知道的话……哈!】
【唔……一定会哭吧,不过她哭的样子也很好看。】
【我说你们啊……不要欺负这个“异类”哦。】
在一声声装腔作势的指责中,他的胃袋像承受不住般抽搐了一下。
强行压制呕吐感,没有惊扰身旁的少女,他披起睡袍冲出卧房,近乎暴怒地质问,【你这个家伙!为什么违反约定?!】
黑暗空荡的客厅只有他嘶哑的低吼,就像一场滑稽的独角戏。
【因为……没有啊。】
【我的世界也没有……】
【找不到……没有……】
【你们都没有找到吗?】
【没有,不管是活人还是亡者,都没有她。】
【千万个平行世界,只有这一个“弥生”。】
【唔……怎么办?很想要呢。】
【想要……】
【我也是。】
【千万个平行世界里的“唯一”。】
他手上有一颗最特别的宝石。
理所当然,他成为了唯一一个“变异”的存在。
与众不同的根源不是因为他拥有她,而是……只有一个她。
他们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想要干预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你怎么能让她出来乱跑?她这么脆弱,如果不小心死掉的话怎么办?】
【为什么你能忍受她看别人?】
【你应该把她关起来,只有这样,你才是她的唯一。】
那些肮脏的、可恨的老鼠开始肆无忌惮地践踏约定,借由他的眼睛,窥视她。
——无时无刻,每分每秒。
自那次之后,他再也不敢和她睡在一起。
在亲吻、拥抱、牵手都会被老鼠们干扰后,他连这些亲昵的接触也抹去了。
少女与他聊天时,他们会自顾自地和她交谈,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又或者主动挑起话题,哪怕她根本听不见。
于是他开始躲避和她见面。
能维持两人正常沟通的,只有电话、安排在她身边的保镖、以及同一屋檐下的偶遇。
他和她的世界崩塌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熟悉已经刻印在灵魂里,从他的情绪开始不稳定时,她就察觉到了异样。
【白兰……你怎么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能和我说吗?】
生机盎然的绿色眼眸被茫然和痛苦蒙上阴翳,可得到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不要多想,只是最近有点忙。】
她渐渐认同了这个答案,什么都没再问,配合着他,主动保持距离。
就像她所说的——【你可以决定我的一切。】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摧毁了他们从小建立的羁绊。
这种躲避的行为引起他们的不满,在抗议无果后,他们便换了个切入点。
【她瘦了好多啊……你都不心疼吗?】
【脸色好苍白,她是有多久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她昨晚又哭了呢,啧啧,真可怜。】
【别这么固执嘛,要不重新约定一下?以后你们两个单独相处时,绝对不会打扰。】
【对对,可怜可怜我们吧,只是想看看她而已。】
他的回答是——【做梦。】
能够窥视平行空间的,又不是只有他们。
既然这个世界找不到有用的办法,那就从别的世界找。
每分每秒,他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这上面,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断他。
以至于听见手下的汇报时,他的思维迟钝地无法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反应过来后,他疯一般地朝机场奔去。
似乎也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些家伙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
当他气喘吁吁地抵达机场,一眼就看见了她。
亭亭玉立的少女安静地站在登机口,就像黎明的第一束光,吸引无数人的视线。
她穿着一身简洁的浅蓝色及膝连衣裙,手上只简单地拎着一个小包,除此之外,什么行李都没有带,眉宇间有种不自然的僵硬感,
几乎在他出现的同一时间,她抬眼望向他。
目光相触时,少女的眉眼骤然一松,仿佛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穿过人群,大步来到她身前,愣愣地凝视着那双平静的绿色翡翠,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张了张嘴,只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气音。
一个声音在说——告诉她吧……全部都告诉她,她会理解的。
另一个声音在质疑——如果解决不了话,你要觉得她能忍受这种窥视多久?到时候你真的会舍己为人,放她离开吗?
——不会。
就算他是“异类”,可他也是“白兰·杰索”,某些本质上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真到绝境时,他只会营造假象,让她幸福安稳地过一辈子。
双唇微启,几不可闻的声音从嘴角溢出。
【……你不要我了吗?】
闻言,神情平静的少女蓦然红了眼,双眸中氤氲起雾气。
【我要出去散散心,旅游一段时间,】她抿抿嘴,若无其事地微笑道,【反正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
他干巴巴地哦了声,好一会又说,【去多久?旅行的话,为什么不多带……】
【白兰。】
他蓦然收声,全身的神经都下意识紧绷,像是在等待宣判的罪犯,眼眸中甚至浮起一丝敌意。
仅仅这一瞬间,他脑海里就想到了几十种把她强行留下的办法。
他死死盯着她,如果她要说……
【今天打电话给克丽丝夫人了,她说婚纱还要半个月才能做好,到时候,你记得空出时间。】她眉眼含笑,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他呆滞的脸色,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不要乱想啊,笨蛋。】
万物失色,只有她绽放出鲜亮的色彩。
心跳越来越快,他从空白的脑海中揪出一个音节——急促而短暂地嗯了声。
少女眼睛一亮,绽放出灿烂而满足的笑容,仿佛之前承受的不安与痛苦都被这一个简单的音节抹去。
不,或者当看见他出现在机场时,就已经放下了。
少女又微微收敛了神色,专注地凝视他,【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你觉得不可以告诉我,那我就遵从你的安排,只有一点,你必须要答应我。】
他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她提出要求。
这个时候,哪怕她提出要毁灭世界,他都会去做。
【无论怎样,】她一字一顿地说,每个音节都加重了语气,【你不能有任何意外。】
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隐晦而又小心翼翼地透露出那难以启齿的秘密,【再……再等等,弥生,我会想到办法的。】
在她逐渐疑惑地目光中,他又重复了一遍,【再等等我。】
片刻之后,她微微一笑,细声软语与机场冷漠的广播一同响起。
【我会一直等你。】
……
他沉默地望着消失在登机口的少女,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开口,【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暗处沉默窥视的老鼠,不紧不慢地拖长音调。
【真能做什么,早就做了哦。】
【凭什么是你呢?你也没哪里不一样嘛。】
【真不公平啊……】
被恶意浸透的冷漠,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他与他们彻底站在了对立面。
这个可恨至极的能力从觉醒的那天起,就已经把他拖进地狱。
【同为“白兰·杰索”,为什么只有你有?】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篇文,能坚持追到现在的,应该都有超强免疫力和承受力了!
相信你们!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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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手册第一百五十八页
从那天开始,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仿佛少女一离开,他这个世界就没有被窥视的价值。
紧绷到极致的弦抓住这片刻的安宁, 微微松懈下来。
他以为自己从这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斗争中获得了短暂的喘息, 却没想到又陷入另一个令人窒息的旋涡。
这是从他们认识以来, 她第一次主动离开他。
整整半个月,没有一个电话、一条短讯, 他也没有联系过她,这是在她离开的时候,他们约定好的。
才不是什么欲擒故纵,又或者暗暗期待他做些什么,她是真的想好好散心放松。
这莫名其妙的“冷战”让她开始有了微妙的防备心理, 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是我的起/点, 但不一定是我的终点。”
于是想要去看看,没有“白兰·杰索”的世界和生活是什么样的。
她在为最坏的结果做准备, 就像城堡里的公主不想在城墙倒塌时等死,试图摸索与适应另一种存活方法。
看过之后呢?摸索之后呢?适应之后呢?
日积月累,“等你不要我了,我就离开”会不会变成“我想离开”?
精疲力竭之时, 这个猜测啃噬着他的理智,让之摇摇欲坠。
【时间不够?】他轻笑一声,【克丽丝夫人,婚纱必须在明天做好,说好的半个月……你不会想知道晚一天会有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