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迎康深呼一口气,干脆直接道:“等你好了,让你亲三下。”
应颜慢慢地抬起哀伤的小下巴,摇摇头,而后伸出一只手。
五下。
作者有话说: 应颜:我的忧伤啊,不亲五下抚平不了啊。
张迎康:......脑壳疼。
第十八章
最后, 应颜披着毛毯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 应颜坐在坐在桌子前打开本子, 目光深思凝重地想了一番, 而后拿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记下:孙子兵法之第三十四计——苦肉计,括号,打勾。
放下笔,应颜盯着“苦肉计”三个字想了想,似乎觉得有点不对,于是又立刻把“苦肉计”三个字打了个大大的叉,改为——美人计。
她想, 一定是今晚月色下的她太过绝代凄美,才能成功俘获他的心。
应颜想着想着便低头抿嘴笑了起来。
........
第二天应颜一睁开眼醒来,立刻先吸了吸鼻子,而后猛地坐了起来。
她的感冒好了!
仿若乌云退散,天立刻就放晴了,应颜高兴得简直想仰天长笑。
听到外面似乎有动静,应颜“唰”的一下子揭开被子下了床,套上衣服就要往外冲, 想了想又立刻停住, 而后调整、克制了一下表情,双手背后, 慢慢地踱步走了出去。
病床上的张迎康已经醒了过来,刚刚男护工已经给他清洗好了身体,此时他的脸上还带着微微的湿气, 长长的睫毛轻轻掀动,正目光专注地看着窗外。
应颜看到张迎康右手的手指还在轻轻弹动,显然代表着今天他的心情很不错。
于是应颜立刻忘记矜持,一溜小跑过去,站在床边使劲地吸了吸鼻子,而后拿眼角瞄着张迎康状似不经意道:“我感冒好了,不会传染给你了。”
这句话所想表达的中心思想,很明显。
张迎康抬眼看着应颜,看了好一会,才侧过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应颜立刻一喜,而后又微微拧眉,一边瞟着张迎康一边嘴里“嗯嗯”道:“嗯........那个我们昨晚说的是‘六下’还是‘八下’来着的?”
装的还挺像模像样。
张迎康听到应颜的话还真聚眉回想了下,而后同样神色认真道:“我记得好像是‘两下’还是‘三下’?”
应颜一听立刻就急了,赶忙伸出一只手直摆手:“不是,不是,是五下,明明是五下,你都答应我了,不能耍赖。”
“哦。”张迎康看着应颜翘翘嘴角:“你记得还挺清楚。”
应颜立刻知道他是故意的了,似乎觉得有些没面子,便把脸一撇,鼓着脸,道:“总共就五下,我都数了多少次啦。”
张迎康听了后静静地看着应颜,眼里似乎在涌动着什么。
好一会,张迎康终于垂下视线,淡淡道:“你确定,你真的不是慕残者吗?”
应颜抬头看着张迎康,摇摇头认真道:“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慕残者,但是我确定的是,我肯定喜欢你。”
应颜目光深情地看着张迎康。
当年张迎康走了后,应颜一开始的确是看起来没多大反应,依旧每天在老胡同里从这家到那家、蹭着各种各样的好吃的,短短几天就胖了好几斤。
看起来依旧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可是,没过多久,她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情绪突然间便低落了下来,变得吃什么都没有了胃口,而后越来越瘦越来越瘦,再也没胖起来过。
那时候应颜还曾忧心忡忡地去找了爷爷,想让爷爷替她把把脉,看看她是不是生了什么重病。
爷爷不愧是人人称颂的老神医,只扫了一眼她那双呆滞无神的眼睛就看出了病症,摇头叹息说她这是患了相思病。
或许长大了就好了。
所以她一直等着长大,长大后却发现,根本没有用。
张迎康盯着应颜眼里的认真看了好一会,而后侧过头,静静地垂下眼
应颜立刻追问道:“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张迎康沉默了一会,终于抬起眼看着应颜。
应颜立刻双眼亮晶晶地期待着。
张迎康眼里情绪波动,动了动唇刚要说什么,下一秒突然拧起眉,唇线紧绷,而后猛地闭眼把头狠狠地压进了枕头里。
应颜一愣,而后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蹲下来焦急地问道:“是不是头又痛了?”
张迎康没否认,闭着眼,声音极轻地“嗯”了一声。
这是车祸后遗症,间歇性的疼痛经常会发生,没办法根治,只能靠药物止痛,或者靠按摩来缓解。
类似这类的疼痛很多,且几乎都会伴随着他一生。
而这些,对张迎康来说,根本不是最痛苦的。
张迎康抿紧唇,紧紧地咬着牙。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对未来有所期待了。
应颜已经将双手放到他头部的几个穴位上快速地按摩了起来,声音还微微颤抖道:“有没有好一点了?是不是很痛?”
过了好一会儿,张迎康才慢慢地松开皱紧着的眉头。
他的脸色很苍白,额头正冒着细小冷汗,嘴唇几乎淡到无色,看起来脆弱不堪,不过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平静安然,仿佛并没有在意刚刚的疼痛,又或是早已习惯忍受。
总之,不管是哪个,都让应颜心疼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已经没事了。”
张迎康很快便恢复了过来,看着应颜一幅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还朝她温柔地笑了一下,安慰着她。
除了他那依旧惨白着的唇色,真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应颜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种被剧烈撕扯着的、特别无能为力的痛苦。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她刚觉得他今天快乐了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为什么还要这么这么的短暂?
她第一次觉得命运真的很不公很不公,仿佛要把世上所有的痛苦都一股脑地塞进面前人的身体,才会罢休。
爷爷从小便一直跟她说,“医者,衡心。”
不仅是让她在行医的道路上要持之以恒,对待任何病人、任何病症坚持不放弃,更是让她凡事都要保持平衡的心态,尤其是不要被病人干扰到心绪。
这是大忌。
可是,她真的忍不住了。
张迎康睁开眼看到应颜咬着唇,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痛哭起来的样子,垂下眼想了下,而后突然侧过脸,轻声道:“亲吧。”
别哭了。
应颜一愣,而后眨巴眨巴眼,好一会才把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这幸福.......来的有些突然呀。
“不亲?”
张迎康看着应颜,扬了扬漆黑微湿的眉,而后便要转过脸。
应颜一慌,赶紧低头凑近,一口就亲了上去。
亲在了他的嘴角。
“......”
时间过去了五秒、八秒。
张迎康等了一会,终于抬起眼看着应颜。
因为靠的太近,应颜看到眼前的人眉若斜飞入鬓,眼角开张上扬,眼神正似深海般漆黑包容地看着她。
让她简直想让时间永远地停止在这一刻。
而事实是,张迎康只是用眼神在提醒她,亲得差不多就可以了。
应颜什么都忘了,憋着气,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盯着张迎康,盯着他长长的睫毛,盯着他漆黑平静的双眼,不到最后一刻根本不会离开。
心像是突然被挠了痒痒。
等脸憋到通红的时候,应颜才终于恋恋不舍地移开,深呼出一口气,而后眼泪“啪”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呜呜呜,我没刷牙,我还没刷牙呢。”
她都闻到他嘴里牙膏的清新味了。
张迎康的表情还沉静着,听到这话抬起眼,而后看着应颜,目光似笑似不解道:“那你哭什么?臭的又不是你?”
应颜:“......”她突然更想哭了。
一早上,应颜都有些闷闷不乐的,连嘴角处的回味都带上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如果她当时刷了牙,用的还是她精心挑选的草莓味的牙膏,那该有多好。
这样,等到以后他们白发苍苍、一起靠坐在一块看夕阳的时候,他就可以温柔地抚摸着她虽然长了皱纹却依旧美丽的脸庞说:“亲爱的,我们第一次亲吻的时候,你闻起来就像是一颗香甜的草莓,让我深深地为之沉迷......”
而不是——
应颜“噢”的一声捂住胸口,狠狠地闭眼,不能再想了,这心痛的滋味啊,让她几乎难以承受。
......
下午张迎康做完臂部负重训练后,神情疲累地躺靠在床上休息。
应颜看着张迎康满脸都是汗的样子,突然很想亲亲他、安慰他。
这么想着,应颜心一动,突然凑近床上的人,声音可怜兮兮地竖起四根手指头,“就剩四下了。”
张迎康睁开眼看着应颜。
应颜眨巴眨巴眼,语气商量道:“你看,下次我能一次只亲半口吗?”
这样算算她就能再亲八次了。
啊,她这聪明的小脑袋啊,到底是如何想出这绝世精妙的好方法的啊。
似乎怕张迎康不能理解,应颜还做了一个示范。
“就像这样。”
应颜用牙齿裹住下嘴唇,只露出上唇,而后朝张迎康“啾啾啾”地动了好几下。
张迎康:“........”
这一刻,张迎康开始确定,可能应颜真的是一个“慕残者”。
否则为何乐此不疲地想要亲近他,热衷亲吻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躯体。
喜欢?如果她真曾喜欢过曾经的他,那么,就不会真正喜欢上现在的他。
........
晚上应颜让杨峰找人帮她搬了好几大包磨好的药粉到病房。
这是接下来一个月张迎康要用的中药浴粉,应颜根据张迎康的身体情况调配好后把它们磨成了粉。
随之搬来的还有一个大木桶。
等东西都收拾好后,应颜回到床边,掸了掸白大褂上看不见的灰尘,一本正经道:“今晚开始给你泡药浴,这些药都是根据你的身体情况搭配的,经常泡的话对你的身体恢复很好,尤其是再搭配泡药过程中的手法按摩,长期坚持下来可以增加改善你的脊髓血液循环,滋养到神经........等等。”
张迎康面无表情。
虽然应颜说的有理有据,也格外的冠冕堂皇,但是,如果她在说“手法按摩”的时候,表情能稍微克制那么一点,或许,他会努力让自己去信服。
作者有话说: 应颜:我真的什么都没想,你信我。
张迎康面无表情:嗯,信。不过,能不能先把你眼里的绿光收收?
应颜闭眼:.......我才没有,你别胡说。
第十九章
浴室里, 张迎康静静地靠坐在木桶里, 蒸腾蔓延的雾汽让他的面部看起来有些模模糊糊。
应颜眼观鼻、鼻观心地认真给张迎康按摩着身体, 因为热气, 她的鼻尖已经冒出来一些细小的汗珠,脸也被蒸得红扑扑的。
应颜按摩完张迎康的手臂,转到他的身后,而后将双手拇指沿着他的脊柱两侧、由上至下反复推揉:“这里是夹脊穴,经常按摩的话可以舒缓背部神经,缓解背部紧张疼痛。”
应颜一边解释着,一边在张迎康的身上认真按摩着, 努力让他相信,她此刻真的心无旁骛。
真的。
按摩好后背,应颜又走回到前面,而后弯腰将手伸进木桶里,在深色的药水里轻轻地按摩着他的腿部肌肉。
两人靠的更近了。
张迎康垂下眼看着应颜红扑扑的小脸,看到那时不时偷偷地瞟他一眼的水汪汪的双眼,突然就将她跟当年的小女孩重合起来了。
那时张迎康手脚都打着石膏,已经两天没洗澡了。
张迎康有轻微的洁癖, 很快就忍受不了, 便提出想去清洗一下。
应颜立刻鼓着小圆脸对张迎康摇摇头,坚决不同意:“不行, 要是被爷爷看到了肯定会挨骂的。”
小小年纪,刻板而又固执。
“只要十分钟。”
张迎康当时是真的忍受不了,哪怕让他简单地冲洗一下都行。
对于救命恩人又是如此美人的恳求, 应颜很快就扛不住了,神色纠结半晌终于道:“那你一定要快点啊,爷爷很快就要回来了。”
后来应颜搬了个凳子放到浴室,又把张迎康扶进去,便跑去了院门口放风。
那时候的应颜还是那么的单纯、洁白无瑕,眼里如稚童般懵懵懂懂。
张迎康看着应颜离开,本来是想锁上浴室门的,不过一是行动不便而是时间紧急,何况应颜已经去了院门口,他便直接快速地脱下身上的衣服,打开喷头冲洗起来。
应颜坐在院门口的大石凳上晃荡着两条腿,晃着晃着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而后跳下石凳,颠颠地跑回了屋子。
应颜拿着一盒香皂想都没想地推开浴室门叫道:“我给你用婆婆给我买的香——”
应颜的声音停住。
张迎康正侧着身体坐在喷头下,一边肩膀上搭着他的T恤,头发湿漉漉地往下直滴水,他闭着眼伸着手,似乎准备关喷头。
听到应颜声音的第一时间,张迎康便反应迅速地扯下肩膀上的衣服盖住身体。
应颜眨巴眨巴眼,而后指着墙边的浴帘道:“你洗澡怎么不拉帘子?”
张迎康的表情明显很尴尬,僵硬着身体,而应颜却没多大反应,说完就关门走出去了。
张迎康当时还暗暗庆幸,以为应颜什么都没有看到。
结果几天后,应颜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突然捂眼害羞惊叫道:“啊,我那天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