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千岁千千岁——江枫愁眠
时间:2020-01-30 11:09:01

  慕良将窗关好,他热着脸转身,这样夜里的私会实在让人羞涩。
  “娘娘……”他局促不安地请安,话还没有说到一半,忽然被女子揽住了后肩。
  梦中的香气涌入鼻尖,那张柔美的脸在眼前放大。慕良瞳孔微缩,在兰沁禾吻住他的第一刹便僵在了原地。
  她闭着眼,用无边的思念带着慕良随自己一起沉迷其中。
 
 
第91章 
  慕良喘息着,他呼吸不畅,眼中弥漫起了水雾。分别三年,他再未经历情.事,兰沁禾这绵长的一吻让他忘记了呼吸,腰腿也软了下去。
  兰沁禾抹去了他嘴角的水光,眼里的情愫浓得化不开,“家里耽搁了一会儿,抱歉来晚了。”
  三年时间,最让她思念的不是母亲和妹妹,而是慕良。
  她望着男子染了红晕的脸和水光潋滟的唇,眸色渐暗,想要做点什么,又觉得刚一见面自己不该那么孟浪,怕吓到了他。
  慕良此时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低着头轻轻摇头,他露出的一对耳朵通红,一点没有外面冷硬的模样。
  他确实没有想到娘娘一来就做这种事……
  桌上放着酒菜,兰沁禾嗅到了慕良身上沐浴后的香气。
  所谓家中贤良大抵如此。
  然而在这种温馨美满的气氛之中,她不免想到今日母亲同自己说的婚事,于是见到慕良的喜悦就淡了些。
  她不能总这样,让慕良像个楼中娇娥似的,巴巴地盼着恩客。
  得想个妥善的法子。
  这个问题兰沁禾想了不止一日,和慕良相处的四年来她常常想着,可到现在也没有两全的方法。
  这些忧愁暂且不提,她今日来不是给慕良添堵的,于是拉着他坐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过得如何?”慕良给她的信上都是好话,真实情况她一盖看不出来。
  “臣一切都好。”果然这会儿他也并不说实话。兰沁禾无奈地笑了,“真的一切都好?”
  慕良低头,“一切都好。”
  “我不在你身边,就一切都好?”
  慕良愣怔,马上慌张地改口,“臣不是这个意思,过得尚可而已,自然不比在娘娘身边过得好。”
  兰沁禾抿着唇闷声发笑,而慕良也反应过来,娘娘又在逗他。
  他呐呐地闭起了嘴巴,无措地攥紧了膝上的衣服,下一瞬手背被女子的右手覆上。
  她轻声呢喃,眸光似水,“我也只过得尚可,比不了在公公身边的日子。”
  那只手五指用力,插进了慕良的手指中,同他紧紧相扣,“不管是皇城还是江苏,没有公公在身旁我总归不大圆满。”她牵起了慕良的手,俯身落吻,“这世间除了公公,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让我这般……心神不宁。”
  她知道慕良一定得到了消息,但她并无娶他人的打算。婚姻的事情慕良不提,她也不想明明白白地拎出来说,以免伤及感情。
  这句话就是给慕良吃颗定心丸,自己只对他心存爱慕,没有什么婚事,更没有什么别的男人。
  慕良眼睁睁看着女子对着自己低头俯首,他咬着舌头压抑激动,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
  想要说点什么回应娘娘,可他一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兰沁禾喟叹一声,她将慕良的手摊开,仔细欣赏,“还是这样的好看。”
  这句赞叹发自肺腑,慕良听完僵硬着手指一动都不动,乖巧恭顺地让娘娘来回把玩。
  他实在难以承受这样的夸赞,尤其是对方是名动京城的美人,而他只是个又老又丑的太监。在娘娘面前,他哪有能担得起“好看”的地方呢。
  若不是兰沁禾眼里的心醉太过明显,慕良甚至以为这是讽刺。
  两人是在情到浓时分离的,三年未见,更是添柴加火,兰沁禾甚至顾不得被家人发现,回来第一天就偷跑出来了。这样的事情未免有失体统,也显得轻浮,可她捱不了隔墙的相思之苦。
  兰沁禾稍稍放下慕良的手,看向他,“你还记得我们相见第一天,你允了我什么?”
  慕良当然记得,“娘娘说……要教臣弹琴。”
  “在里面喝酒吃菜怪没有意思的,走,我们出去。”兰沁禾牵着他起身,慕良还有些犹豫,“若是走漏风声传出……”
  “那又如何?”兰沁禾一笑,“你我不承认,谁又能说什么?”
  她面上笑着,心中刺痛。
  就是在家里,她也只能和慕良缩在房内,连院子都不敢踏足。
  她愈加要带着慕良出去。
  千岁府的占地不小,是按照亲王府的规格造的,比兰沁禾的郡主府要大气很多,亭台楼阁样样具备,两人在湖心亭坐下,四周放了轻纱帷幔防虫,底下的湖水在月光下泛出粼粼波光。
  九月的晚上,夜风习习,花香虫鸣。
  纵使慕良不会弹琴,但是这样文雅的器物家中还是备下的。兰沁禾调了调音,琴是好琴,只是放久了,上面的弦有些松垮,音色也走了调。
  在江苏的日子里她几乎没有碰过琴乐,会客的时候倒是会有琴女抚琴,但自己到底也是生疏了。
  慕良在兰沁禾的示意下坐在了石凳上,他伸出了双手搭在琴上,兰沁禾眼里一亮,她果然没有看错,慕良这双手放在琴上简直可以称绝。
  她在国子监教了九年的琴,看过的琴无数,阅过的美人也无数,可从未有哪双手能在琴弦上绽放出这样的美感。
  慕良浑身都瘦,唯有这双手骨肉均匀,他不似大多男子那样骨节分明,相反,他十指匀称,宛若削葱,手背上可见隐隐突起的根骨,指尖尖细,上面的指甲修剪得当,尽管没有血色也十分漂亮。
  古朴的琴衬在下方,让这双手不再仅限于形态美,更赋予了文雅的韵味。
  兰沁禾从后环住了慕良,将他的手腕往上拉,“手腕提起来,不要把整个手都搭在琴上,只有指尖能接触琴弦。”
  慕良后背一暖,他立马挺背收腹。女子柔柔的话语就响在耳边,他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
  这就直接导致了慕良手指僵死,完全不能达到兰沁禾的要求。
  她忍不住笑了,不再执着于琴,而是贴紧了慕良的后背,低语,“公公,认真点。”
  “是、是。”慕良咬着嘴里的软肉,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越努力就越使劲,越使劲就越僵硬,到最后慕良自己都没脸看了,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兰沁禾将一切收入眼中,她从后执着慕良的手,侧脸贴着他的耳,轻声道,“刚一见面,我不想吓着你。”所以出来找些矜持的玩意儿,可慕良却露出了现在这副样子。
  慕良红着脸摇头,喉咙动了动,出口的话打着颤,“是臣蠢笨。”连娘娘手把手教他都不会。
  兰沁禾看他可怜成那样,也就不逼他了。
  她倒了盅暖茶递给慕良,让他捧着暖手放松,自己也松开他,走到旁边落座。
  “那你听着,我来为公公抚琴。”兰沁禾想到了别的有趣的法子,自己伸手搭上了琴弦。
  她确实是在国子监当了快十年的教琴师傅,当兰沁禾坐下后,周遭的气场都有了些变化。旖旎瞬间散去,亭中扬起了悠悠沉沉的古音。伴着水声、伴着虫鸣蛙叫、伴着风过树梢,更伴着极致的相思爱恋。
  慕良不会弹不代表他不会听,他捧着茶,从一开始的震撼惊艳到羞涩再到落寞。
  夜色孤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伺候娘娘多久。
  兰沁禾注意到他眉间的黯淡,疑惑地停了手,“不好听?”她生疏至此了?
  “怎么会,娘娘弹的自然是天籁。”慕良答完后,敛眸嗫语,“臣只是在想,日后有哪位郎君能有幸伴在娘娘身边听琴。”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提了。
  兰沁禾收了手,她转过身正对着慕良,“我说了,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可是鞑靼……”
  “军国大事,何以至于要靠男女之情来平定。”兰沁禾握住了慕良的手,那里刚刚捧过热茶,内里温暖炽热。她开口,用郑重的语气跟慕良保证,“如果在抵御外敌上要靠卖身才能求得安稳,那我这个兵部的堂官,未免太过无能。”
  “慕良。”她倾身向前,“有些事情我以为不必挂在嘴上,日久自见人心。我明白你受过太多的苦,我也没想过只言片语就取得你的信任。”
  “臣没有…”慕良顿时慌了,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有想到娘娘原来一直心知肚明,“臣自然是相信娘娘的。”
  他慌乱地想要下跪,女子却在下一刻起身,将他搂进了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的心口,“我知道的,我知道你过得不容易。说到底是我不好,没能让你安心。”
  她轻拍着慕良的后背,像是拍孩童入睡,“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周全。”
  慕良愣怔着,这话其实和薄情郎哄骗小姑娘时说的话一模一样,对于慕良这样的大太监来说,什么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都是虚的,他该嗤之以鼻的,可他就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娘娘……”他的嗓音微哑,泪水也打湿了眼睫。
  兰沁禾心里叹了口气,将人搂得更紧,她看向了远处,玩笑似地开口,“我想想……对了,你还记得明宣六年,我让你杀了匪寇用尸体冒充劳役吗?”
  “臣记得。”慕良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这个。
  “就是这个。”兰沁禾低头,她笑着对上了慕良的眼睛,“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可以株连九族的,现在你有我的把柄了。若是哪日我真的对不起你,你大可拿来威胁我,就算我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忌族人的性命。”
  慕良睁大了眼睛,“娘娘,臣如何敢做这样忘恩负义的事?”
  抛却情愫,兰沁禾救过他两次的命,他纵使偶尔对娘娘使一些小手段,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这样卑鄙阴险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兰沁禾安抚他,“只是这么一提,你不要激动。”
  她正打算跟慕良好好解释,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干爹不好了!褚秀宫走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殷姮:我先说好,褚秀宫属于后宫,如果房屋损坏人员伤亡那是都大内的事情,钱应该由大内出,国库和户部不该参与圣上的家事。
  皇帝:你说过你是朕的门生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家里着火死人了女儿不掏钱吗?
  殷姮:……草。
 
 
第92章 
  皇宫走水,慕良必须立马进宫,兰沁禾也只得打道回府。
  火灭得很快,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去,只是他们这些人家里多少都有些门路,可以从小道消息里听说一二。似乎是有个宫女在宫里给父亲烧纸钱,天气干燥,一不小心就着了起来,烟蹿到旁边的屋子里,一屋子的宫女在睡梦中被熏死了。
  这是丑事,宫里严禁向外露风,大家也只能装作不知道,除了准备修建烧毁宫殿的钱需要往里面拨。
  兰沁禾有些好笑,殷姐姐好不容易把户部经营起来,能够收支平衡,这下重建褚秀宫少不得又去个百八十万,她攒下的那一点点薄积又没了。
  她刚打算去见见殷姮,去年殷姮生了一个女儿,那是殷姮的嫡长女,兰沁禾很是好奇自己的小侄女长得什么样,回来就给她备好了礼。
  然而兰沁禾还没登门,一张帖子却先她一步从殷府送了过来——
  殷老夫人仙逝了。
  “也算是喜丧。”兰沁酥也接到了帖子,“她老人家今年六十二了,该到日子了。”
  兰沁禾低头,翻看着帖子上的字,她低低地应和了一声,“是啊,喜丧。”
  殷家的太夫人在殷姐姐父亲处死后就悲伤过度跟着去了,老太爷前年走的,殷姐姐上头就剩下她这个母亲,六十二岁的老人昨晚也去了。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最难的两个年纪。
  两姐妹收拾了一下,跟着万清一起去了殷家。
  此时的殷家门庭若市,若不是那从里间传来的哭嚎以及触目可见的缟素,让人还以为这里在办什么聚会。从殷府自向外的两条巷子被堵得水泄不通,来往的车舆停不下的只能差人送回自家。来人并不陆陆续续,而是成群结伴、一簇簇地涌进其中。
  殷姮在朝中如日中天,她和其他的尚书不同,她还年轻却已位列宰辅,年纪这一条,是首辅万清无法匹敌的优势。
  万清快六十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要不了三五年,等她倒下,上去的就是殷姮。哪怕殷姮只能活五十岁,那也预示着接下来十多年会是殷党的天下。
  这样的人物,谁都巴结着。
  兰沁禾下了车就看见了殷姮,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站在门口,招呼着每一个进来的人,那张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眼里却满是疲惫。
  从此以后她就是殷家唯一的支柱,上头再没有长辈。
  万清领着两个女儿过去了,殷姮见了,忙下了几阶楼梯,对着三人拱手,目光落在万清身上,“阁老事忙,本不该来的。”
  “唉……”万清叹了口气,“最大不过生死,有什么事还能比这件事更重要。”她对着殷姮道,“老夫人终于能够回归仙班,这是好事,你不必太伤怀了。”
  殷姮点了点头,“是。”
  兰沁酥分得懂场合,她面色平淡,没有多话。两边各自简单寒暄过后,殷姮便请他们进去,由殷家的族人领着去上香,她自己依旧在门口招呼来客。
  上完香后,几人预计应该回去了,兰沁禾却站在了原地,面上露出了迟疑。
  万清明白她的心思,“殷姮幼年丧父,一直都和母亲相依为命,现在连母亲也去了,你今晚就留下来陪陪她吧。”
  兰沁酥张了张嘴,她才不想姐姐留下来,可是看见姐姐为难的神色,只好郁闷的沉默。
  兰沁禾心里感激,对着母亲倾身俯首,“那女儿今晚就留在殷府了。”她看向了兰沁酥,“照顾好母亲,我明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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