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钧还能冷静,季明珠已经冷静不下去了。
“夫君,你去帮帮她们。”她抓紧温钧的袖子,因为同为女子,更能感同身受,脸上满是惊惧和厌恶。
温钧沉眸,最后一次看了眼周围,始终没见到有人要出手,拍拍季明珠的手,让她注意安全,别往阴暗的地方去,在原地等他,然后迈步朝着巷子里面走去。
有注意到这里事情的路人,纷纷松了口气,为温钧鼓气。
他们小老百姓,不敢得罪地痞流氓,但是看到有人愿意出手救人,却也不吝啬欢呼鼓舞。
温钧就在这些人的殷切注视下,快步走进巷子。
越往里走,听见的动静越刺耳。
温钧心底隐隐生出后悔之意……应该早点进来的。
巷子里没有灯笼,有点暗,但是靠近主街道,总有一些光源照进来,所以也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走近巷子,看清面前的场景,温钧眼底满是厌恶,冲上前一脚“啪”踹了上去。
十成力道,直接将中年男子斜踹飞出去!
被他压在身下的小丫鬟领口散开,闭着眼,一脸绝望。
中年男人被踹飞后,她感觉身上一轻,整个人愣了半响,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眼。
“你,你是……”
温钧扫了她一眼,见她身上的衣服还算完整,没有露出什么,松了口气,心底深处更加后悔。
他也是被原书里每次女主出事,都有人英雄救美给误导了,忘记不是每个人都是女主。他们这些不在剧情线上的炮灰,就算真的出事,也不会有人来救。
还好,一切还没发生,他来得算是及时。
越是愧疚,越是迁怒。
温钧收回目光,看向角落里哎呦哎呦叫的中年男子。
这个罪魁祸首!
接下来五分钟,温钧当着小丫鬟的面,现场表演了一番什么叫“鸡飞蛋打”。等到中年男子经受不住痛苦,捂着下半身,白眼一翻晕了过去,他才嫌恶地收脚。
小丫鬟已经傻眼了,盯着温钧的目光,带着几分畏惧。
温钧没在意,吐出一口气,冷静下来,看了圈周围,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小丫鬟闻言一愣。
半响后,她指向巷子深处,哑声道:“小姐把我推给他,躲到里面去了。”
温钧神情错愕,抬头看向巷子深处。
也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是听到了温钧痛打中年男人的动静,躲进黑暗里的“小姐”发觉安全了,试探地走了出来。
瞧见温钧,她神情一怯,但是再一看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知道安全了,她顿时泫然欲泣,扑到丫鬟面前,崩溃地哭了出来。
“呜呜,对不起,柳儿,我对不起你……”
名叫柳儿的丫鬟神情复杂,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如此作态,眼底流露出一缕失望和自嘲,摇了摇头,低声道:“小姐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是我没有劝住小姐,才会让小姐出门,遭遇这样的事情。”
小姐当即松了口气,抬起头,拍拍胸口:“柳儿,我们快点回去吧,我害怕。”
柳儿一愣,仰头看向温钧:“可是小姐,他救了我们,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
小姐不情愿地看了眼温钧,从身上取出一张银票,作势扔给温钧:“这是给你的谢礼,今天的事情你最好忘了。”
温钧皱眉凝视她,没有接。
因为没有人接,银票在空中飘了一下,打着旋落在了地上。
小姐警惕地后退,挡着胸口,一副戒备模样:“你不要银子,你想干什么?”
温钧:“……”
温钧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天真烂漫”的大小姐,转身拎起摊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走出巷子。
他不想开口说话,怕受影响,被拉低了智商。
……
温钧从巷子出来,耳边听到了微弱的鼓掌声。
他没有管这些,目光搜索着季明珠的身影,看到人,上下打量,确认她没事,才温柔地笑了笑,放下心来。
他没有一开始就救人,一,是怕季明珠心里介意,二,也是怕对方有同伙,他救了外人,反而顾不上季明珠。
现在人救下来了,季明珠也没出事,证明对方只有一个人,很好。
季明珠也是一直眼巴巴盯着巷子,看见温钧,立刻欢喜地从人群里挤过来。
到了身边,看一眼温钧拖着的人,她柳眉微蹙,嫌弃道:“要送官,还是直接扔下?”
温钧轻咳一声:“我刚才一时激动,下手有点狠,还是不要送官吧。”
他刚才重点针对了中年男人的某一处。
对方醒来后,要么就功能性损坏,生理上站不起来,要么就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心理上站不起来。
送了官,惹上麻烦的人可能就变成了他。
季明珠双眸微微睁大,不明所以,但是温钧说的话她从未反对过,扫了一圈周围,低声道:“那我们快走吧。”
“嗯。”温钧往后扫了一眼,松开中年男人的领子,将人直接扔在了臭水沟旁边,然后在袍角擦了擦手,才牵着季明珠离开。
一路畅通无阻。
部分看见温钧见义勇为的人,心里钦佩,也怕中年男人醒来后,英雄惹上麻烦,纷纷让出缺口,放温钧过去。
等温钧走了后,不多久,一队脸色惊慌的壮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急匆匆四处寻找什么。
路人还在议论温钧的事情,无意看见他们的衣衫,心下震惊,这不是南阳州第一世家兰家的图徽吗?
对视一眼,纷纷避让。
兰家的大姑奶奶是宫里的淑妃,生有七皇子,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儿子。兰家水涨船高,这些年非常显赫,整个南阳州没有一个敢和兰家作对,堪称南阳州的土皇帝。
今天是兰家五小姐的生辰宴,兰家老爷一掷千金,为爱女请了城里最负盛名的戏班子在大街上开唱祈福,所以今夜才如此热闹。
他们这些只能蹭戏看的人,自然不敢得罪大名鼎鼎的兰家,甚至都不敢撞到兰家面前。
好在这些兰家的人有正事,也没打算和路人起什么争执,路过此地,只是为了找人。
他们的脸色焦急,背后冷汗汗湿了衣衫,脚下不停。
突然,他们看见了从巷子里出来的两人,眼前一亮,纷纷扑上前跪倒:“四小姐。”
路人一惊,倒退三步。
兰家的小姐竟然不带下人跑出来,还遭遇了刚才那种事。
他们这些看见却不管的人,不会被挖掉眼睛吧?
四小姐没搭理他们,也没搭理自己吓自己的路人,盯着温钧走掉的方向,怔怔出神。
刚才在巷子里,光线太暗她没看清,出来后,惊鸿一瞥,却让她上了心。
原来这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他长得非常高大,身姿挺拔,眉宇如远山,俊秀尔雅,温润如玉。
他对身边那个女子,笑得那样温柔……
想想自己因为未婚夫的人选和家人起了争执,负气跑出来玩,她忍不住心想,要是她的未婚夫,能够像他那样就好了。
“小姐?”柳儿叫道。
四小姐愣愣地“啊”了一声,回过神,知道不可能,有些泄气。
再看向躺在臭水沟边的中年男人,她抿紧唇,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和惧怕交加的情绪:“带上他,回家!我要找哥哥告状!”
……
温钧带着季明珠又去了别的地方闲逛,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招惹了大名鼎鼎的的南阳州兰家。
如果知道,他一定不会觉得高兴。
因为男主七皇子的母亲淑妃,就出自南阳州兰家,而七皇子为了给女主出气,一句话就让季家破产,也让季明珠受尽了委屈。
甚至可以说,南阳州兰家算得上是他和季明珠的半个仇人。
不过人都救了,现在说也没用。
而且以温钧的性格,也不可能因为七皇子和女主的事情,眼睁睁看着两个女孩子被坏人欺负。
他和季明珠从戏台附近离开后,沿着道路往回走。
中间路过一个小摊子,两人停下,顺道尝了尝南阳州的特产点心,觉得味道不错,于是又买了一些,打算带回客栈给赵博等人尝尝。
回到客栈,却没看见赵博,只有卫二郎在客栈大堂,皱着眉等待他们。
见到温钧回来,他迫不及待站起来,说了一个十分不妙的消息。
“赵博染上风寒了。”
“什么?”温钧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眯眼问道,“他没有喝姜汤?”
卫二郎恨铁不成钢道:“他嫌弃姜汤难喝,偷偷倒了。还好他那个小书童不学他,老实喝了姜汤,没有感染,还能在楼上照顾他。”
温钧脸色一沉:“我去楼上看他。”
他去赵博屋子里看了看,赵博缩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看着惨兮兮的样子。
不过温钧没有心慈手软,依旧狠狠地训了他一通,将他训得脸色羞愧,恨不得在地上找一道缝隙钻进去,才住了嘴,无奈道:“我让小二去请大夫,希望尽快好起来,不会影响府试。”
看了眼赵博,他冷笑道:“嫌弃姜汤难喝,现在药汁你应该不嫌弃了。”
赵博脑袋一大,差点哭出来。
你说他这是何苦呢?
第55章
因为赵博生病, 大家也没了出门游玩的心情。
次日,温钧等人出门,去官府提交了应试的报名手续, 就回客栈安心念书, 再没出过门。
直到赵博病愈, 府试近在眼前, 大家踏出了客栈的大门。
只不过刚一出门, 又一头扎进了府试里, 始终没功夫关注南阳州最近发生的大事。
府试连考三天, 每天晨钟开始,暮鼓结束,非常辛苦。回到客栈后,脑子使用过度痛疼,别说出门, 就连呼吸都累, 更没时间出门。
如此三天过去, 等到他们考完府试, 有了时间, 也有了闲情逸致,走出客栈。
却因为时间过去数日, 兰府那些有关的消息早已过了讨论期, 平息下来。
于是, 温钧等人乘船离开南阳州时, 从始至终都不知道, 自己随手救下的陌生人,就是兰家嫡系的人,更没有将救人的事情放在心上,早就忘得差不多。
倒是兰四小姐,还陷在舆论的风波里。
外面的愚民百姓好打发,随便用点别的噱头,就引开了注意力。
可是兰家上上下下近百人,目光一直盯着嫡系一脉,就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须知兰家这样的大家族,人口杂糅,嫡系旁系累积下来,家中尽是膏梁子弟,人人都在觊觎嫡系之位,只是平时找不到机会,都潜伏着。
现在机会送上门,还不一窝蜂涌上来?
加上有人暗中推波阻拦,不过几日,兰府人人都知道,兰四小姐因为和家里闹别扭,女扮男装跑出府,被陌生人轻薄,清白已失的事情。
在这个世代,女孩子的闺阁清白十分要紧。
消息传出,兰四小姐名声一落千丈,在家里不知道受了多少异样的眼光。
更甚者,还有人在她面前,带着看好戏的样子,意有所指地说些与之相关的话,摆明了想要看她的热闹。
她为此气得半死,可是,她虽是家中嫡系嫡女,父亲却一直偏宠妾室,冷落正室。
对着姨娘所出的五小姐宠上了天,要星星不给月亮,对她这个嫡女,从小到大却从未给过一个好脸色。
她势单力薄,没有可以指挥的人。
就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柳儿,也因为前几天的事情受了惊,去了庄子上养病。
如此情况,压根堵不住家里这些人的嘴。
对了,她另外还有一个同胞大哥,是家里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一个同胞大姐,嫁给了南阳州另一世家为夫人。
两人都有权柄,按说可以帮她压下这件事的。
不过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事情,两人不知道为何对她很失望,仅仅将外面的消息压了下去,便束手旁观。
反正外面的消息平息下去,不会有损她的名声,就已足够。
家里人的议论,不用管,就让给她吃一点苦头,长点脑子。
重重条件交叠,兰四小姐空为兰家嫡女,却拿留言一点办法都没有,每日气得七窍生烟,只能忍气吞声。
这些还不够,最后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是她的婚事。
她名声有失,之前相看的人家很快就委婉拒绝了她。她不以为然,反正她也看不上那人,正好可以趁机偷懒,抱着这个想法,对此事接受良好。
兰老爷却在第二天,就快速地又给她找来一个新的人选。
这个人比起上一个的条件还要差。
商贾人家,不懂规矩,男方长相平庸又奇丑,却大言不惭,对她挑三拣四,又和小厮在私底下嫌弃她失去清白的时候,被她当场抓住。
她终于受不了,站出来,满脸厌恶地说出了那晚的经过。
那晚的事情,她本来不打算说,毕竟她推了柳儿做挡箭牌,这件事不光彩。但是重重压力堆在身上,她实在受不了,只能将事情美化一番后说了出来。
得知恶人并没有得手,只是轻薄了她身边那个婢女柳儿,一群人惊讶又失望。
心道,怪不得柳儿称病,去了庄子上,原来是失了清白,自惭形秽,躲了起来。
也怪不得兰四回来后,还是这样自信天真,因为她压根没有出事。
有了兰四的描述,再加上那天去找她的下人们辅证,事情经过说得明明白白,兰家上下近百口人,不甘愿,却又无可奈何地信了兰四小姐的话。
虽然为了面子,表面上还要假装不信,讥讽几句,可是有了解释,兰府里的留言渐渐也消了下去。
兰四小姐喜不自胜。
不过柳儿从庄子上养病回来,听到那些留言,再得知是四小姐亲口说出来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因为兰四没有失去清白,在府里的地位又逆转了些。
上次相看失败,兰家老爷不死心,还想要另外给女儿找个平庸之辈随便嫁出去,上头的老太太和老太爷收到消息,却不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