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理解沈绪放的情绪,可也不能说周肯什么不是。
他不知道她和沈绪放之间的故事,更不明白他们俩人之间的感情进展到了如何微妙暧昧的阶段,他只当封溪受了委屈,沦为了这场经济输送和利益博弈中的棋子,迫切想为她争取一个全新的自由人生罢了。
沈绪放可以生气,可封溪自己心里也没放下过去的事。
毕竟,不管她和沈绪放现在如何,当初沈绪放也是跟着封正渊联手织了张网迫使她跳进去的那个人。
他们每个人都是主动选择,只有她是被动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也升腾起了一层密密的不忿。
她站在车窗前,脚步一转,掉头去了后面那辆车。
家里的司机向来都是任她差遣的,封溪在后座坐下,直接下命令,“回家。”
“可沈总......”
“他又不是没车。”封溪没好气地说。
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就不说了,一下班就带着孙奇赶过来,不问青红皂白先发了一大通脾气,这会儿还等着她去哄?
门儿都没有。
第48章 °)?理( ?° ?? ?°)?
沈绪放上车以后, 憋了半分钟才抬眼看, 原本应该打开后车门的人不见了。
副驾驶上的孙奇回头看他, 面色凝滞,颇有些为难,“沈总,太太上了后面那辆车......”
沈绪放头疼地扶额, “她去哪里?”
“看方向,应该是回家......”孙奇说着,补充问,“要跟上吗?”
沈绪放把手从额上拿开,眼神幽暗,用一副“不然吗”的表情回望着他。
孙奇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太太刚刚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自家总裁不解风情, 身为下属免不了要多操操心了。
“我的意思是,太太有没有喜欢吃的东西, 或者其他......”
相处的时日不长,可孙奇看得出来, 太太性子爽利,不是那种多疑难缠的姑娘,刚刚他虽然不知道奶茶店里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夫妻俩一前一后走出来, 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可是很显然,太太的情绪更强烈一些。
老婆是要哄的。
孙奇就差把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沈绪放后脑靠在椅背上, 双眼无意识地望着车顶,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起什么,语气有些灰,“去一趟承延路吧。”
封溪率先到家,走到前庭处蹬掉了鞋子,张婶没想到她那么快回来,迎上去问吃没吃,封溪淡淡地点了点头,“吃过了。”
她心里乱得很,也没注意身后沈绪放并没有追回来,若有所思地往楼上走,然后就听到了张婶提醒,她卧室里的恒温空调系统又坏了,今晚可能会有些热。
张婶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叫来的维修工人水平不行,明天会有人过来直接更换设备,今天晚上就委屈.......”
张婶本来打算劝她去沈绪放房间里凑合一夜,再不济还有别的空房间,可她话还没说完,封溪淡淡挥手,“家里有风扇吗?”
“有是有,但可......”
“没事。”封溪转过身,继续往房间走,“一会儿找到了搬到我房间就行。”
她这一天感觉很疲乏,在浴缸里泡澡的时候,香薰精油的味道催人,不知不觉就迷糊了一会儿,等从水里出来,脚趾泡的都有些发白了。
洗去一身汗味,又借着刚刚那股困劲,封溪穿着睡裙,一沾床就睡着了。
沈绪放回来是半个多小时以后,他听从孙奇的建议,特意去了一趟承延路。
上次带封溪和顾辰与他们见面,香煎银鳕鱼和红酒烩牛排,似乎对她来说都很可口,因此刚刚绕路过去,打包了几分餐食带回来,可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张婶说,“太太已经睡下了。”
沈绪放拎着食盒的手颤了颤,回过头,不轻不重地瞥了孙奇一眼。
孙奇浑身僵硬,心虚地撇开了眼睛。方法是他教的,可这意外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这才几点?”沈绪放抬手看表,眉头轻拢,“她吃饭了吗?”
“她说在外面吃过了。”张婶惊讶之余,看到了他手里的食盒,瞬间琢磨过来,这小两口估计是又闹矛盾了。
“太太房间的空调坏了,她又不愿意换着住,这会儿也不知道......”张婶眼明心亮,当下就递了个正大光明的借口过去。
沈绪放点了点头,把食盒递给她,长腿一迈,沉声说道,“我上去看看。”
孙奇和张婶交换了一下眼神,心照不宣地抿抿嘴,笑了。
封溪睡得熟,沈绪放开门都没惊到她。
他走进去看,连接露台的推拉门大开着,估计是为了通风方便,这里靠近森林公园,夜间是有些循环风的,可她只开了那一扇窗,门关着,风也吹不进来。
白色的纱帘一动未动,只有一台风扇在床尾“吱吱呀呀”地转着。
沈绪放往床边走了几步,封溪枕着枕头,身上没盖东西,额上的汗也沁成了密珠,有几缕碎发贴在了脸上,还有一缕沾上了脖颈,顺着她纤瘦的肩,落在胸前。
封溪今天穿的睡裙是宽肩的吊带裙,斜躺着的时候衣服下滑,压着床铺的那侧胸口露的有些多了,一眼看过去便是温软如玉,沈绪放喉咙紧了紧,眸色渐渐深了。
他定了定神,先过去把风扇关了,然后走回床前,空气中燥热难当,封溪难受地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眉头轻微地蹙着,小嘴还砸吧了两下。
沈绪放叹了一口气,弯腰下身,两条胳膊温柔地伸出去,一只挤进她的脖子下面,一只插进膝盖弯,小心翼翼地发力,生怕把人弄醒。
好不容易抬起来,抱进了怀里,低眉瞥一眼她的脸,安安稳稳的,仿佛小动物般柔软乖顺。
抱着封溪走出房间,转到了他住的那间房。
恒温空调温度宜人,真丝被褥触碰质感冰凉,封溪刚被放下,眼珠子打了个转儿,就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睡得深,却并不怎么踏实,梦境复杂,纷繁往复,光怪陆离,这会儿迷迷蒙蒙地看见沈绪放的脸出现在眼前,还疑心又是在做梦,勾着嘴角呵呵笑了两声,就又睡熟了。
沈绪放保持着把她放倒的姿势,手还没来得急抽出来,封溪突然惊醒,四目相对,他背上甚至沁出了一层薄汗,见她没有说话,只傻笑了两声又睡过去,他虚勾了勾唇角,把手臂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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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溪睡得早,所以醒得也早。
第二天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沈绪放的房间,短暂的惊慌过后,看身边没人,也放松下来了,估计是狗男人心中有愧,才把她抱了来。
习惯性地往床头柜上摸了摸,摸到一个手机,还以为是自己的,按一下home键想看时间,屏幕亮起的瞬间,封溪的脸色就变了——
这张锁屏的屏保......
日!狗男人什么时候拍的?
照片里的她睡得跟死过去了一样,脸上的肉被枕头压成了一坨,圆滚滚的,在死亡角度的加持下,更像大猪头。
她嘴上骂骂咧咧,眼睛微微眯起,仔细辨认了一下,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她躺的正是沈绪放的这张床。
封溪在这儿睡得不多,总共就两次,上一次也是因为空调,不过她是早上被热醒,以为沈绪放离开了,所以去他房间睡了个回笼觉而已。
那次......封溪记得,是沈绪放把她叫醒的。
他做了一大桌的菜,全是她爱吃的。
思及此,她胸口的闷气散开了些许,拿起手机看了看,心尖儿突然起了别样的思绪,感觉脑袋涨涨的,脸蛋儿也火辣辣的,看了又看,表情竟不自觉覆上了几层笑意。
昨晚凝滞的心结淡化了,她心情颇好地起床,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好,看时间还早,沈绪放应该还没起床,于是晃悠晃悠,走到了三楼几间空房间门口。
她想看看沈绪放住在哪间房,顺便有仇必报,也给他来一张猪头照。
蹑手蹑脚地开了两扇门,终于看见了床上的人。
沈绪放睡相极斯文,一只手搭在身侧,另一只手叠在脑袋下面,面容平和,不仔细看还以为他在海滩晒太阳呢。
封溪举着手机转了好一会儿,根本找不着崩坏的角度。
狗男人五官精致,三庭五眼精准符合美学标准,面庞瘦削却不失英气,眉骨和鼻梁英挺,即便是平躺着也很立体。
她有些恼,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想手动“毁容”。
手刚碰上他的脸,往中间一挤,照相机还没来得及打开,两只手突然被抓住,惊慌之下她往沈绪放脸上看去,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醒了,两只眼瞪得大大的,还带着几分兴味。
四目相对,他使劲一拉,封溪就趴在了他的身上。
其实刚刚开门的时候他就醒了,屏息凝神,无非是想看看封溪想干什么。
没想到她窸窸窣窣地待了一会儿,竟然还直接上手了。
“你干嘛!”封溪瞪着他,“你早就醒了?”
沈绪放不说话,眼神淡淡地看着她,俩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厘米,鼻尖相抵,也许是刚刷过牙的缘故,他甚至能闻到她嘴巴里牙膏的薄荷清凉味道。
“你在干嘛?”他悠闲地问。
封溪挣了挣,没挣脱,有些恼火,“你松开,我就跟你说。”
“不用你说我也能猜到。”沈绪放嘴角浮起几分轻薄的笑,把她的手往自己身后塞了塞,保证封溪的两只胳膊完全抱住了他,一时逃不掉,这才悠哉地瞥她,“这是投怀送抱来了。”
“你放屁。”封溪翻了个白眼,想抽回手,却被箍得死死的,不悦地瞪他,忍了又忍,最后文明开口,“你松手。”
沈绪放说,“那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陪我回一趟老家。”沈绪放眉眼淡淡,“见爷爷。”
封溪怔了怔,“你爷爷?”
沈绪放几乎从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家人,关于他爷爷沈凌山的现状,封溪只能从他和孙奇的只言片语中勉强拼凑出来,老人年纪大了,身体有诸般不好,原先在北欧养着,沈绪放掌权之后他就回国了,现在一直在郊外的宅子里生活,由风姨照料着。
“他最近状态好了很多。”沈绪放略一沉吟,“我想带你去看看他。”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带她去见长辈,仿佛是一个信号,更像一面鲜明的旗帜,在她脑海中疯狂飞舞。封溪心尖儿微颤,感觉喉咙发紧,有些慌乱。
“好。”她低声应,“那你先松开我。”
“还有一件事......”沈绪放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噙着笑意看她,“结婚那么久,夫妻生活是不是该落实一下了?”
第49章
封溪生气的时候眉头会皱成两个小小的圆弧, 黑黑的瞳仁全都露出来, 没有凶相, 直勾勾瞪着你的时候倒像小麋鹿一般,散发着一股湿漉漉的天真感。
沈绪放感觉心尖儿都塌了,软趴趴地深陷着,他无奈地笑了笑, 松开一只手揉了揉封溪的脑袋,“跟你开玩笑的。”
封溪瞪他一眼,率先起身。
沈绪放也跟着坐起来,两条腿盘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封溪脸蛋儿有些红晕,又羞又恼地白他一眼,“作为一个成年人, 我希望这种玩笑你以后少开。”
“原来你知道。”沈绪放不疾不徐地看着她,“我是一个成年......男人。”
他说这话时, 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封溪的胸口上,那里有一小坨白色的印记, 应当是刷牙时不小心留下的。
他看得心无旁骛,可落在封溪眼里却是绝对下流的无耻行径,再加上他那句意有所指的自我介绍,封溪大惊失色, 狠狠地剜他一眼,然后就捂着胸口跑了。
沈绪放坐在床上,兀自笑了会儿, 转头看见阳光争先恐后地从飘窗挤进房间,暗色花纹的木质地板被点亮,似乎有一群小人儿在翩翩起舞,争着温暖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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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绪放的爷爷沈凌山住在郊外,算是临京市的城边了,在离一座城镇不远的地方,闹中取静,盖了古色古香,大气典雅的独栋小别墅。
车子刚停下,就看到了在门口等待的风姨,沈绪放拉着封溪的手迎上去,问她,“还在睡吗?”
“今天起得早,逛了很久,这会儿累了躺着呢,也不知道睡没睡着。”风姨把他们引到客厅坐下,又端出了黑提和草莓,问他们,“吃了没?”
“唉好。”风姨对封溪喜欢得紧,坐下来就拉着她的手,问她和沈绪放的生活。
沈绪放无奈,“您放心吧,我是不会欺负她的。”
“那就好那就好。”风姨笑得眼尾都出了褶子,然后颇为感慨地说,“一开始小放突然说有了理想的结婚对象,我还担心不是好人家的姑娘,一看到小溪就放心了,你们俩以后就好好过日子,然后呢,早点生个大胖小子。”
风姨这话说得实在,也真诚,像沈绪放这样的男人,不晓得多少女孩惦记着,虽然封溪不知道沈家为什么没有安排门当户对的联姻对象,可也能够理解,长辈担心他年轻,可能定力不够,可能识人不清,总之这偌大的家业,当然要小心为上。
封溪附和着羞赧一笑,轻声说,“还早呢,我还没毕业呢。”
“再有半个月你就大四了。”沈绪放淡定地拈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大四啊,大四就快毕业了吧?”风姨高兴地拍了拍她的手,“也可以考虑了,女人生得早,趁年轻好恢复。”
封溪低下脑袋,剜了沈绪放一眼,转身又妥帖地笑,“我知道啦风姨,主要是他太忙了,根本就没什么时间陪我。”
于是风姨一转身,又去数落沈绪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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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是几分钟之后被打断的,沈凌山拄着拐杖出现在二楼的栏杆前,轻微地咳了一声,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封溪一抬头,就发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意料之外的,没有不怒自威的打量,略显浑浊的眼睛里还有几分无措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