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不远的地方,树林边缘有一排半人高的树桩,他手里拎着一箱酒瓶,看那轻松样子应该是空的,正一个一个往树桩上放。放完瓶子,摘下背在身后的长~枪,那是一柄双~管~猎~枪,他举枪,几乎是同时就听到响声。
何唯张了下嘴,接着就听砰砰砰,瓶子一个接一个地爆掉。
何唯看得一阵心悸,又有种隐隐的兴奋,阳光下深绿色玻璃爆破迸飞的样子有种暴力美感。眼看着就要打光光,她立即喊:“给我留两个。”
周熠放下枪,看向她时眼里带着明显的“我没听错吧?”的意味。可是一看何唯那跃跃欲试的样子,脸不知是冻得还是兴奋的,红扑扑的像两只苹果,他心里不由一动,嘴上却仍是不客气道:“你不行。”
何唯顽强地谈条件:“一个?”
周熠看了眼她竖在嘴巴前的一根指头,暗叹一声,把猎~枪递给她。
何唯端枪姿势特别帅气,颇有几分西部片里冷艳女郎的味道。
“砰”一声,瓶子好端端。
后面树林里咔嚓一声响,一根粗枝断裂,还没全断,悠荡几下就那么耷拉着。
周熠没忍住,笑出声,她立即横了他一眼,不经意间流露的娇嗔小表情真是……他喉结滑动一下,走到她身后,说:“就这水平还得练个三五年,你不就是想体验一下爆瓶子的感觉吗,可以这样。”
他说完两手分别覆住她的,微微一低头,稳住枪身,瞄准。
这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何唯后背一热,心里一紧,又觉出他手心干燥温热,把她的手衬得很小,更白,她手抖了一下。
“别动。”距离太近,男人低沉声线里竟听出一丝性~感。
他低声喊指令:“预备,一,二,”他的手指松开,“三。”
她食指一勾。
“砰”。酒瓶爆开,碎片飞溅。
那一瞬间的成就感完全是自己的,何唯差点跳起来。随即又想起他的叮嘱,要当心枪走火。当然想跳也跳不了,因为他虽然手离开,手臂却并未收回,还是那样的拢着她。而这个时候,空气里的暧昧成分显然比刚才更浓,更赤~裸。
何唯身体僵住。
周熠看着她的泛红的耳廓,问:“怎么样?”
“心情好点没?”
何唯“嗯”了一声,就要挣脱,没挣动,他的手臂就像钢筋铁骨。
周熠两手握住她双肩,将她身子扳过来。
温热呼吸落在她额头,何唯刚要抬眼,他低下头。
他开始吻她,很温柔的吻。唇瓣缠绵地轻碾,研磨,这次没有酒气,只有淡淡的烟草味,还能闻到衣服散发出的皮革味道,夹杂着北方冬天空气里的干冷。何唯大脑忽然跳出在杂志上看过的一句话。那是玛丽莲?梦露给“男人味儿”下的定义,她说,那就是男人身上穿了至少三年的皮夹克的味道。
当时她还吐槽,三年,还有味道,那得多脏。
此刻她却猜想,周熠身上这件不知穿了多久?
这一吻突如其来,又似乎冥冥中就已注定。从她接住粉色头盔那刻起。
何唯不仅没反抗,甚至还闭了眼,尝试着回应,舌尖一动,就被他的缠住。他一只手托着她后脑,另一只扣在她后腰,将她柔软的身体往自己身上贴紧。她不适应地动了动,又似乎没力气反抗,他含糊着提醒:“换气。”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1.12
VC何:不知道他身上这件穿了多久?
霸气周:新买的,很贵的。
第20章 面具之下
两张嘴终于分开时,何唯发出一声不自觉的轻哼。
像是满足又像是留恋。
她慢半拍地觉出不妥,见两人还离得很近,呼吸相缠。她退开一点,撩开贴在脸颊的一缕头发,清了下嗓说:“我就是想体验一下出轨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人人都那么热衷。”
周熠凝视了她几秒,嗤笑道:“出轨?谁是你的轨?姓陈的?”
何唯不语。
他弯腰去拾起刚才丢到地上的猎~枪,又走两步捡起刚被何唯放在一边的步~枪,起身时他问:“什么感觉?”
“嗯?”
“你不是想知道吗?”
何唯一愣,随即答:“没感觉。”
太阳西斜,黄昏下的深林有种别样的美。
阳光被交错的树枝分成无数份,走在林间小路上时,忽明忽暗,像是走过一格又一格的时光和岁月。头顶偶尔响起扑棱声,掠过一个灰突突的影子,待仰头看时,见到的只有树杈上硕大的鸟窝。
何唯心想,那里面不知道有没有小鸟。
又一想,这个季节,肯定没有,有的话也会冻死。
她收起令人感伤的遐想,说:“这里环境挺好的,就是生意好像不太好。”
周熠接道:“因为今天不营业。”
何唯愣了下,听他介绍道:“据说是要弄成个庄园式的狩猎射击俱乐部,”他抬手指了指前面山腰处,“那边儿庄园才盖到一半,合伙人跑了,就这么半荒着。我是跟客户来过,觉得不错,办了会员,交了一大笔会费才有今天这待遇。”
何唯问:“你经常来这种地方玩吗?”
“这是我认为最好的发泄方式。”
周熠踢开路面上一颗小松果,“据说俄罗斯人就是这样表达愤怒的,先来一瓶伏特加,然后打爆空酒瓶,偶尔还会把某些大~人物的画像当靶子。”
他笑了一下,继续道:“因为枪是武器,具有杀伤性。打酒瓶子这种易碎品时,毁灭的过程更有视觉冲击力,很过瘾。尤其是扫~射时,耳边全是爆破声,感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所有操蛋事儿都被消灭了。”
“但是,游戏终归是游戏。现实中的问题,还是要用现实手段去解决。”
何唯接了句:“听起来话里有话。”
他笑笑,“有吗?”
她又说:“如果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是不是不会回答?”
“答是可以,不过……”周熠顿一下说:“你现在大概不想再听到假话了吧。”
何唯心里一疼。
他说的没错,游戏只能缓解一时,现实里的伤还是真切的疼着。
一抬眼,前面又有一间木屋,房檐下悬挂着木制招牌,上面画了一只酒瓶。看到把门的铁将军时,何唯失望了一下。
周熠问她:“想进去?”
何唯没说话,目光在他脸上和锁头间画了个来回。
他看了眼她头上,然后几步绕去屋后,很快回来,走到门前捏住锁头,何唯发现他手里多了个细小的铁丝,周熠低头摆弄,嘴里说:“别用那种眼神儿看我,这种雕虫小技十岁小男孩都具备。”
何唯背着手心想,原来你十岁时还干过这种事,看起来明明很乖的样子。然后又想起他曾经说过自己就是贼,还说偷的是人,不过这人嘴巴就跟山底隧道似的,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周熠几下就成功,打开门,率先进去。
内部装修也走粗犷乡野风,厚重的实木桌椅,未经修饰的墙上挂了各种小饰件,周熠径直去吧台,架子上摆了各种酒,他一边挑选一边问:“想喝什么?”
何唯坐上吧凳,手托着下巴说:“我不喝酒。”
“就是想进来看看。”
他手里拿着一瓶,回头瞪她,何唯俏皮一笑,问:“有水吗?”
周熠没好气:“没有。”
他又弯腰在底下柜子里翻腾一通,跟进了自己家似的,起身时把一样东西拍在她眼前。何唯一看,是一瓶AD钙奶,还有吸管。她冲着光亮看了眼生产日期,然后撕了吸管插上去。啜了一口,酸酸甜甜,一如童年的味道,她轻声说:“今天谢谢啊。”
周熠挑了瓶贵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接了句:“谢什么,你又没感觉。”
何唯怔了一下,说:“你也少喝点儿,还要骑车呢,我才二十,还没活够。”
“那就不回了,住这儿。”
“住没建完的庄园么?”
他喝一口酒,说:“没什么不好,还可以躺床上看星星。”
何唯在心里笑了一下。
她又吸了几口,然后瓶就空了,她把玩在手里,自语般地问:“男人真的能做到‘性~爱分离’吗?”
周熠正喝酒,呛了一下。
“我不觉得我能代表几亿男同胞。”
“那你呢?”
周熠笑一笑。
何唯撇嘴:“果然,都不诚实。”
周熠看她一眼:“不诚实这件事上,倒是不分男女。不过有一点,嘴巴肯定不如身体诚实。”
他似有所指,何唯有些不自在,她装听不出,环顾四周,又把脸伏在吧台上,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隔了会儿又问:“有烟吗?”
周熠伸手摸兜,连烟盒带打火机都拍过来。
是一盒中华,打火机是最便宜那种。
何唯坐直,抽出一支,咬在嘴里,拿起打火机,火苗闪烁了一下,她问:“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女生抽烟不好。”
周熠奇怪地看她:“抽个烟,又不是吸~毒。”
何唯再按一下,点上,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等她眼神迷离、不咳不呛地抽了大半支,终于引起某人的关注:“第一次抽?”
她点头,有些自得地说:“我第一次喝酒,就喝了三瓶,啤的,还没醉。皮皮佳说我有做坏事的天赋。”
周熠难得好奇了一下:“皮皮佳?”
“就是上次作品展你见过的那个女生,她说你长得好,还跟我说想请你做她的模特。”
周熠问:“什么模特?”
“人体模特。”
“靠。”
何唯笑,“我告诉她,画了你的话会怀~孕的。”
“……”
这倒也不全是危言耸听,据说别的美院就出过这档子事儿,一个油画系的男生,和女模特,然后男生被以破坏教学设施的名义开除。
作为艺术生,总少不了各种奇葩见闻。何唯看着自己燃尽的烟头,只剩一小点火星,像是强弩之末,又像是一段感情走到了可有可无的尽头,她低喃了一句:“为什么男的和女的不一样呢?”
周熠伸手摸过烟盒,点一支,抽了一口才说:“除了生理结构不同,男女差别也没那么大。”他看向她,“拿你自己来说,你跟别的女人想的做的都一样吗?”
何唯想到林曦,完全不。
周熠继续,“我区分人的时候,不按性别,也不按好坏,”他略一停顿,“我会看他是更像人,还是更像动物。”
这个观点很新颖,何唯明显好奇。
对方却像是在组织语言,皱着眉尝试了片刻又放弃,“这个一两句也说不清,说了你也未必能理解。”他又抽口烟,捞过烟灰缸,往里磕了磕,“其实出轨这事儿,说白了就是自制力不够。”
何唯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的自制力好吗?”
周熠淡然道:“我当然什么都是最强的。”
何唯下巴摔在吧台上。
周熠看着她说:“不要让一两个人把你的世界观给颠覆了。”
“可是,有时候一个人的世界就是由那么几个人撑起来的啊。”
“那就换人。”
何唯心里苦笑,男友可以换,老爸怎么办?
周熠难得发两句感慨:“生活本来就是这样,谁没辜负过人,谁又没被人辜负过,能放下最好,放不下就去讨回来,前提是要有本事。”
何唯眨着眼睛问:“你辜负过女人吗?”
周熠反问:“什么算辜负女人?如果是给过承诺又背弃了算,那就没有,”他漠然一笑,“因为我从来没给过谁承诺。”
“谢千语呢?”
他一时没接,何唯只好说:“你不想说就算了。”
隔会儿又嘟囔一句:“虽然我是真的很想知道。”
周熠看了她一眼,天色很暗了,酒吧里没开灯,窗口透进来的那么一点光都落在她身上,脸上,那么一点小破烦恼明显地写在眉眼间。而他则是坐在吧台深处的阴影里,像是习惯了,下意识地就会拣这种位置。
他想,能这么明目张胆的高兴和烦恼,真的是种幸福。
他说:“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家过桥米线店里,她和一个女生一起进来,所有人都抬头看,我也就瞅了一眼。没一会儿又进来三个男的,直奔她们那桌,说要拼桌,其实就是想泡人。”
“一看她俩就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傻大学生,尤其是她那朋友简直缺心眼儿,骂了一句人渣,那几个人就借机闹起来,往出拽谢千语,说这是他女朋友,闹别扭装不认识,她那朋友就知道瞎叫唤,店里其他人也都不敢出头。”
何唯接:“然后你就见义勇为了?”
周熠被她这个词儿给逗笑了,说:“我喝完一瓶啤酒,把瓶子往桌沿儿一砸,动静不小,他们就停下来看我。我那天心情不太好,把带头儿的那个打得一脸血,怪吓人的,谢千语怕闹大了不好,就拼命拉架,后来还问我电话什么的。”
他当时没觉得自己是帮人,更像是宣泄自己的戾气。如果说谢,他该谢谢她。整个过程,他几乎是一言未发,也没正眼瞧她,电话自然也没留。
直到某一天走在街上,感觉有人尾随,一回头看见人群里有个姑娘很可疑。然后她讪讪地走过来,说要请他吃饭,就这么认识了。
何唯听完,说了句:“还挺浪漫。”
又问:“后来呢?”
“后来又见过几次。”
他又去倒酒,端起杯子专注地喝。
何唯知道他不愿多说了,而且这也是人家的隐私,只是难得开了个头就这么戛然而止又不甘心,于是问:“她来这里,是为了你吧?”
周熠顿了下,“算是吧。”
何唯还想问点什么,有些模糊的问题在舌尖转来转去,还是被她按捺下去。
周熠抬眼看她,“你打听她是因为她和你爸的事?”
何唯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