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女凉烟(重生)——猫逢七
时间:2020-02-05 08:39:04

  凉烟伸手握住那条粗重的铁锁链,一只手尽力抬起,也只将就着提起一小截来:“这个是什么?”
  掌柜的不厌其烦,解释道:“这个是狼锁,来自于有着雪国之称的天岚王朝,那里的路面不是冰层,便是积雪,所用的交通工具只有雪橇,这狼锁便是用来捆缚雪狼来拉雪橇的。”
  凉烟连忱仓都未曾出过,更别提其它王朝,闻言只觉得与霁月王朝是大不相同,倒也想象不出是何模样,心里顿时生了几分向往之意。
  见掌柜的颇为热情,凉烟买下了四个拳头大的沙包袋,又买了几件小玩意,付过银子后出了店,随即又去往药堂,买完药品,凉烟是彻底累到走不动路,寻了家茶坊刚坐下,便一眼瞧见了从楼上正走下来的墨莲生。
  此时他身上没了那份风流不羁,带着几分雀跃和真诚,动作略显浮夸地回头,一边比划着一边说话。
  凉烟怕他又寻过来纠缠,正想以手掩面,恰逢墨莲生身后那人从楼梯转角显出身形来。
  抬起的手微微顿住,随即又匆忙将另一只手也举起来一起掩面。
  墨莲生身后那人,竟是宴星渊。凉烟难以想象,宴星渊会与墨莲生这种风流的纨绔子弟走在一起。
  上一世她未曾听说过宴星渊有什么朋友,似乎他本该就那般孤零零地傲然于世,如天神临凡,只需拯救苍生,无需七情六欲,也无需亲人朋友。强大到让所有人都忘记他年纪尚轻,更忽视他是否有孤独。
  宴星渊沿着阶梯蜿蜒而下,目光顺势往下一扫,便见着个淡紫色对襟连衣裙的姑娘临窗而坐,以葱莹玉白的手指覆着脸。静若明渊的眸子蜻蜓点水般划过,对前方喋喋不休的墨莲生轻轻颔首,偶尔从唇齿间挤出两个字来作为回应。
  墨莲生说得高兴,并未四处打量,径直出了茶坊。
  “小姐,您捂脸做什么?”冬亦一坐下便跟店小二要了小姐爱吃的糕点,并未见到楼上下来的人。
  凉烟透过指缝看了一眼,见人已离开,松了口气的同时放下手来:“我就是……就是被窗外的阳光灼了眼,稍微遮挡一下,只是这样。”
  冬亦哦了一声,扭头四顾间,见茶坊里的女子皆面露奇色,伸长脖子往外看着什么,不由问道:“那些人冲着外面在看什么?”问完也随之往外看去,却只见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看不出有何特别。
  卫忱仓瞥了凉烟一眼,习武之人注意力极为敏锐,自家小姐那些细微的情绪和动作,他尽数捕捉进了眼中:“适才楼上下来了两位公子,一位是那墨莲生,一位相貌气质皆超凡脱俗,那些姑娘们目光追随的,便是那位了。”
  听到墨莲生,冬亦忍不住瞪大了眼:“竟然会在这里碰上他?幸好他没来纠缠。说起来,再好看脱俗又如何,与墨莲生同行的人,想必也是个纨绔。”
  “不是!”凉烟骤然出声,自己也是颇为意外。
  冬亦没见着那人,一时极为好奇:“小姐可是认识?能引得所过之处,女子尽数回望,也不知是生着怎样惊艳的容貌。”
  卫忱仓点头,不容置喙道:“这天下之大,不乏俊朗之人,那人尚能以容貌名列前茅。”
  冬亦被卫忱仓这般一说,更是心痒难耐,恼恨自己怎地就错过了一饱眼福的机会,碎碎念了起来。
  凉烟心中莫名生出烦闷,此时茶水点心端上了桌,便捻起一块糕点塞进冬亦嘴里,止住其不断提及宴星渊的话头。
  从茶坊里出来时,已近黄昏,几人加快步子,等回到府里,天边只余下最后的一抹霞彩。
  次日,俞青曼那头早早便派人来请凉烟过去。
  凉烟起得早,因要进宫,由冬亦伺候着穿了件浅绿色挑丝双窠云雁装,外头又罩了件素绒外衣,既保暖又恰到好处地显出窈窕身段来。乌黑的长发梳成了缕鹿髻,只插一支精巧的银色碧玺花簪,又垂以几根白色飘带,脸上再略施脂粉,便已是灿如春华。
  冬亦怔怔望着镜中的人,赞叹道:“小姐,您如今方才十二,便已出落的端丽冠绝,想必日后定能成为京都第一美人。”冬亦看着自家小姐,是怎么看怎么完美,暗想着将来得是多么出众的男子,才能得到小姐青睐。
  凉烟垂下眼帘,她向来都是不在意虚名的,上一世她之所以高调示人,以容貌冠绝京都,又以才情碾压至顶端,不过是为了吸引那人的目光。想用他人之口来告诉他,她有多优秀,只有她,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然,一切不过只是徒劳。
  到俞青曼院里的时候,凉烟见着了禁食两日的凉婉香,她整个人的精神头看起来都不大好,面色也尽显苍白,着件白色广袖长裙,竟也平添了几分瘦绿消红之美。
  只能说凉婉香样貌还是生得极为不错的,又有着一股子怕风怯雨般的柔弱气质,极易引人心生怜爱。
  而凉烟现在对其自是怜爱不起来的,且还要撕下她那副虚假的面具。
  俞青曼拉着凉烟嘘寒问暖,情真意切的模样做得毫无破绽,一番关切之言更是说得如同发自肺腑。
  凉烟心里泛着冷意,面上不显分毫,迎合着摆出颇为感动的模样。
  好在没过片刻,宫里的嬷嬷便过来了。
  俞青曼又热情寒暄起来,凉烟装出自顾自喝着汤羹的模样,余光里却是一直细细观察着。
  俞青曼说话间几次转身,似不经意将那嬷嬷拉至稍远的位置,话无停歇,广袖隐秘地往前一送,却是悄然递了块绝佳的玉佩过去。
  那嬷嬷是个人精,面上也是不动声色,动作隐秘且快,接过玉佩便塞进了袖中。
  凉烟收回目光,心里对那嬷嬷已有了戒备。
  作者有话要说:  莫慌,前面男主只露了面,两人没什么交集,但后面入了军营就会有疯狂互动啦~
 
 
第八章 
  出府时,母亲得了消息过来相送,给那嬷嬷打赏了一个钱袋子,握住凉烟的手温声叮嘱。
  “烟儿,想看热闹你大可去看个尽兴,但宫里比不得府中自在,有些规矩你还是得注意些,有什么事你便询问香儿或是这位嬷嬷。”
  凉烟乖巧应声,安抚了几句之后,在嬷嬷的催促下上了马车。
  马车内空间极宽敞,总得有七人在内也不显拥挤,内里铺着柔软的毯子,摆了玉石案桌,上头搁有糕点果子。
  凉婉香侧头靠着,似有些虚弱,随身带着的两个婢女跪坐在她脚边,替她揉捏着腿。
  凉烟自不会与其搭话,将帘子微微挑起一角,望向外面。马车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前行,随行的护卫与车夫坐在一起御马,将目光从卫忱仓身上轻轻扫过,转而投向两侧。
  中秋虽在夜间才最为热闹,但外头氛围已是浓厚。家家户户正忙着将灯笼高悬于瓦檐或露台,有些还会别出心裁地用小灯拼成喜庆的图案,俗称“树中秋”或“竖中秋”。
  白日里看着那些灯还不显,等一到了夜间,便是满城灯火映照,与空中的圆月呼应,自当是一番盛景。
  马车平稳前行,穿过府宅,经了街市,便见路边摆了许多兔儿爷的摊子,各式坐骑、不同色彩的兔儿爷摆放在一起,显得极热闹,摊前簇拥着人群来来往往地挑选。凉烟看着这份热闹,面上有了几分笑意,在儿时,母亲也总会给她买上几个陈列在家中。
  那时的凉婉香还会瞒着大人们拉着她偷跑出府,在熙攘的人群里挤过,一路欢笑。
  凉烟心中轻叹,孩童不会伪装,儿时的凉婉香就是个调皮好动的,总爱拉着她四处跑。而孩童的快乐也最为简单,两个人闹在一起便是开心。
  一转眼,少女初长成,曾经那个调皮好动的凉婉香,如今披上了一层皮,成了现在这副柔弱娇怯的模样。
  一个人长大,就会变得不再像自己。
  “嘿,桂花新酒,与家人同饮一杯,欢庆合家喜团圆了嘿!”有小二挥着酒旗大声吆喝。
  那些酒家用绸缎新搭了彩楼,花团锦簇的,让嗓门大的伙计站在门口揽客,吆喝声一声赛过一声,颇有几分比拼的架势。
  看了一路,凉烟也乏了,放下帘子靠在软枕上歇息。
  凉婉香微低着头,目光怯生生扫过来,唇口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嬷嬷看到了,笑道:“老奴观两位小姐一路上无甚交流,可是闹了什么矛盾?依老奴言,自家姐妹还是亲近些好,很多时候生疏也并非是因为过错,而是因着缺少沟通。”
  凉烟面上露出几分茫然:“我与姐姐本就亲近,也并无矛盾,嬷嬷何出此言?”
  那嬷嬷仍笑着,脸上挤出一道道褶皱:“可老奴见婉香姑娘始终一副歉疚不安的模样,想来是存了什么误会,有心亲近却又畏惧。”
  这嬷嬷是怡妃的人,怡妃又是凉婉香娘家的,嬷嬷自然是会向着她。
  凉烟故作不知,转眸望向凉婉香,温声道:“烟儿不与姐姐说话,是见姐姐乏累,怕有惊扰。说起来,姐姐是因为我才被婶婶责罚,烟儿心里有着愧疚,也是不敢面对姐姐的。”
  凉婉香在祠堂虽并未老老实实跪着,但禁食却是真的。她两日里除了水,一口吃的都未曾有,第一次尝到饥饿难耐的滋味,也是第一次在几盏昏黄的灯火里独自守着一堆牌位,恐惧和饥饿让她度过了最漫长的黑夜。
  吃了这么大份苦,本想道出几分来,但她话还未及说,便被凉烟示弱截断。
  凉婉香看了凉烟好几眼,这个妹妹自高烧退过之后,就仿佛转了性子,一时之间想好的话被堵在嗓子里,噤了声。
  现在还不是跟凉婉香撕破脸的时候,凉烟面上露出亲昵,朝凉婉香稍稍靠近:“姐姐,你可是怪烟儿未能替你求情?”
  凉婉香望着凑到跟前,拿一双黑而水润的眸子瞧着她的凉烟,只能僵着脸挤出笑容:“妹妹哪里的话,是母亲执意要罚,你又如何求情?我心里是明白的,绝无怪罪妹妹之意。”
  凉烟笑起来,似极开心:“嬷嬷当真是说得极对,我们只是缺少了沟通,才有了这份生疏。”
  凉婉香此时也调整好状态,伸手覆住凉烟的手背:“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拘泥了,该主动些才是。”
  凉烟笑得眉眼弯弯:“眼下误会解开便好了,这外头的节日氛围已是这般热闹,不知宫里的中秋佳节又是何等光景。”
  一旁的嬷嬷接过话,言语里有着几分自得:“宫里过节是远非这外头可比拟的,中秋夜最主要的便是赏月,帝王在照月楼设宴,能去的尽是皇亲国戚,后宫中受邀的也只有那些受宠的妃子,而能像我们怡妃这般带人同去赴宴的,就已算是独得恩宠了。”
  凉烟见这嬷嬷往自家主子脸上疯狂贴金,便配合着做出憧憬之意:“怡妃娘娘这般受宠,想来升至贵妃是指日可待了。”
  嬷嬷面上有了华光,似极为受用,笑眯眯道:“快了快了。”
  接下来马车内是一片欢声笑语,就着宫里的话题铺展开去。谈笑间,马车平坦稳速地驶入宫门,宫廷幽幽,清脆的马蹄声回荡在宫墙两侧。
  嬷嬷一路上打点着,马车径直往瑞安宫的西院行去,那是怡妃的住所。
  下了马车,嬷嬷拿出来两个香囊,一人一个给了凉烟和凉婉香,随后又叫来丫鬟领着两人去客房。
  “这香囊的味道是怡妃娘娘喜爱的,你们贴身带着,老奴私自送给你们,也是为了讨我们怡妃娘娘的欢心。老奴便先去回报了,回头再来给小姐们讲讲今个儿晚宴需要注意的。”
  谢过了嬷嬷,目送其离开,凉烟望着手中的香囊,免不了有几分警惕。
  凉婉香顺着凉烟的目光投向香囊,那是用极好的锦帛制成的,其上还用五彩丝线绣着山雀花丛,精致到连花蕊也是栩栩如生。很显然,凉烟手里头的这个香囊比她的要好上许多。
  在将军府里虽是没什么嫡庶之分,得到的东西无甚差别。但在这世上,嫡庶身份分明,即便是母亲娘家的人,给的同件东西也要分个主次等级。
  嫉妒缠绕在心间,凉婉香面上不显,笑言:“妹妹这个香囊可真好看。”
  凉烟偏头看向凉婉香,随之笑起来,大大方方伸出手去:“既然姐姐喜欢,那我们便换一个吧。”
  凉婉香一愣,立即收回目光:“妹妹的东西我怎敢觊觎。”
  凉烟却是直接将香囊塞至凉婉香手里,随后又拿走她的那个,毫不在意道:“说起来,烟儿更喜欢姐姐这个,素雅简洁。”
  凉婉香不再推脱,捧住香囊深吸一口,芳香馥郁,欢喜间再看凉烟时,也就觉得顺眼了几分。
  到了客房,有婢女捧着各式美食鱼贯而入。
  凉婉香饿了两日,体验过饥火烧肠的滋味,早就到了看什么都香的地步,更何况这是宫里的八珍玉食,在外头可是吃不到的,免不了食指大动。
  凉烟对那嬷嬷以及怡妃,还有眼前的凉婉香皆有着防备之心,是以并未动筷。
  “妹妹你怎的不吃?咱们将军府虽是一等世家,但就珍羞美味比起来,还是远不及宫里的。”
  面对凉婉香的发问,凉烟只能作势捂住肚子:“昨个夜里好像受了凉,肚子有些不适,这会儿怕是吃不下东西了。”
  凉婉香也没有怀疑,自顾自地吃起来。
  帝王设下的宴会,是在晚间,怡妃将她们提前接过来,不过是为了防止在席间出乱子,需先教她们礼仪。
  嬷嬷跪坐在软垫上,仔仔细细列出了整个宴会流程,以及可能发生的状况。
  听着听着,凉烟便觉得手心有些痒,刚开始还未曾在意,到后来却是越来越痒,忍不住挠了几下也无缓解,便低头去看,却见右手泛起了红红点点,零星洒在整个手心。
  凉烟一愣,怎的还起疹子了?莫不是突然过敏?
  在愣神的功夫,一旁的凉婉香却是扭来扭去,最后更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语气慌张。
  “为什么我脸上这么痒,太痒了,挠也无用,还是钻心窝的痒,妹妹,你快帮我看看,我脸上是怎么了?”
  凉烟偏头去看,便见到凉婉香方才还白白净净的脸庞现在却是布满了疹子,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旁微阖着眼正讲得投入的嬷嬷寻声看去,立时就惊得叫了出来。
  听到嬷嬷的话,凉婉香更慌了:“我脸上是怎么了?镜子,哪里有镜子,让我看看!”
  凉烟蹙眉,悄然藏起了自己的手。屋里的吃食她未曾碰过一分,若说有什么是她碰过的,那便是起初嬷嬷给的香囊了,她只是握了片刻,掌心便起了疹子,而凉婉香捧着深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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