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希行
时间:2020-02-05 08:48:03

  李奉景和项九鼎要隐瞒剑南道以及找个人替代李明楼去太原府成亲的事,她已经早就知道了,这是留在李奉景身边的人送来的消息,虽然李奉景和项九鼎都用自己的人送信,但想要拆封信看看内容对于剑南道的随从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今天接到的是剑南道送来的消息,提到李家最终确定的人选是李明琪。
  李明琪要代替自己去太原府跟项南成亲了。
  李明楼觉得很有意思,李明琪成了李明楼,那她又是谁?
  最后一丝衣衫褪去有凉意袭来,李明楼深吸一口气,不是为了抵御凉意,而是为了抵御入水的疼痛。
  她已经竭力的减少洗漱,因为这身好似死人腐尸的皮肉入水如受刑。
  李明楼一口气憋住跨入水池中,人被热水热气淹没,身体也僵住了,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不疼。
  是错觉吗?
  李明楼低下头,热气笼罩她的脸,也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举起手臂贴到眼前,白莹莹的水汽白莹莹的肌肤,那些刺目的烂斑不知什么时候变浅变淡。
  身上的其他地方也是这样。
  李明楼抬起头,这件事发生的太快,一口气还憋在胸口,念头还盘旋在先前,李明琪成了李明楼,那她是谁?
  “我是谁?”她张口吐出这口气,“我是…..”
  门外传来说话声。
  “夫人,少夫人在洗澡呢。”金桔声音清脆,“婢子伺候你也洗漱吧。”
  妇人的声音轻柔:“等雀儿洗好了吧。”
  李明楼从水池里站起来,带起水声哗啦响。
  “我是雀儿。”她说道。
  她,不是李明楼了。
 
 
    
第八十六章 其意不解
 
  金桔陪着妇人说话,耳朵一直竖着,听到净房传来的声响。
  “小姐。”她如同猫一般跳起来,“怎么了?”
  在妇人面前,金桔对李明楼的称呼没有变,妇人好像只自己把李明楼当作雀儿,其他人怎么称呼李明楼她都不在意。
  金桔跳到了净房门前,做出冲进去的姿势。
  李明楼洗漱从来不让人伺候,金桔明白她不想让人看到身上的伤。
  在金桔已经坚持不住要冲进去的时候,李明楼的声音传来:“没事。”
  金桔稍微松口气站好在门边,耳朵机敏的竖着,没有李明楼摔倒的声音,也没有走动或者穿衣服的声音,似乎变得无声无息不存在了。
  没有昏迷吧,声音很正常的呀。
  “雀儿怎么了?”妇人问道。
  金桔要答话,李明楼的声音再次从内传来:“我洗好了,这就出来。”
  这次说完内里有水声有脚步走动有衣衫沙沙。
  李明楼走了出来,换上了新的素色里衣,宽宽大大罩住全身,脸也重新包裹,一如以往。
  金桔仔细确认没有问题不用搀扶,这才走开去端热茶。
  李明楼走到妇人面前,妇人坐在椅子上转过头看,微微一笑伸手:“雀儿你没事吧?”
  李明楼看着妇人,握住她的手:“我没事。”
  金桔端了热茶:“你们要不要吃些点心?昨天小姐喜欢吃的那道点心,元爷把人请来县衙当厨娘,随时都能吃。”
  李明楼柔声问妇人饿不饿。
  妇人温婉又含蓄说吃一点,金桔便高高兴兴的去了,李明楼坐下来拿起桌上扔着的书卷:“讲到哪里了?我来继续讲吧。”
  妇人笑道:“讲到苏三娘打翻了妆匣。”
  李明楼便翻找到那一张开始接着读,读了几句微微停顿,雀儿认字吗?她看眼妇人,妇人坐在椅子上听的认真,并没有什么质疑。
  对于这个疯傻的妇人来说,她只记得身边有雀儿这么一个人,至于这个人是什么样的并不知道也不在意。
  李明楼低下头继续读故事,金桔拎着食盒进来将精细味美的点心一一摆开,三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夜色沉沉,妇人和金桔都已经睡去,李明楼站在窗边,她有避光亮的习惯这边的灯火都熄灭了,但因为县衙以及城中亮着的灯火入目并非一片漆黑。
  李明楼将脸上的裹布一条条的揭开,额头鼻子下巴整张脸慢慢的展露在夜色里。
  留在窦县后她的身体真的没有疼痛过,为了避免被天意察觉,她始终都没有敢说过留在窦县,只能委婉的说要窦县。
  这就像在江陵府她说暂时不去太原府那样,只能缓解疼痛,让伤口好一些则是她启程去太原府。
  现在她并没有往太原府去,伤口竟然好了,真是因为她现在不是李明楼吗?
  李明楼应该去太原府否则就是违背天意,天不容。
  现在有个李明楼去太原府了,而她则变成了雀儿。
  她不是李明楼了,所以天就不管她了。
  也不对啊,雀儿已经死了,那她假作雀儿活着,在老天的眼里就是一个鬼啊。
  鬼,不是更不应该存活与世?
  李明楼抬起头向夜色伸出手。
  一夜过去了,没有天雷滚滚大雨倾盆,没有山崩地裂房屋倒塌,冬日的晨光铺照在院子里。
  元吉踏着晨光走进来,他每日晚上归来给李明楼传达外边一天的事以及新得到的各方消息,早上去军营之前来见李明楼看她有什么吩咐。
  他刚走到院落中,屋门就打开了,不是小金桔,而是李明楼。
  李明楼如以往的打扮走出来,金桔在后急急忙忙的撑开黑伞遮挡晨光。
  小姐要出门?
  自从留在窦县,小姐几乎连书房都没出去过,虽然她说话精神都很好,元吉还是猜测她身上不舒服,或者担心身上不舒服。
  虽然寻找大夫神医是假的,但通过方二知道,小姐身上有病有伤是真的,非常奇怪的没有办法解决的伤病。
  李明楼站在台阶前喊了声元吉,声音就像青雀鸣叫,元吉脸上不由浮现笑容。
  “我去军营看看。”李明楼说。
  军营现在不是窦县的军营,而是他们的壮丁营,小姐去看看成果也好。
  元吉唤来方二准备了车马,李明楼带着金桔和妇人一起前往,县衙里的官吏们得知忙也要陪同,李明楼并不拒绝。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穿行在大街上,引来民众围观,现在因为山贼祸乱大家心里不安,也无心做事,待听到是武家夫人们去军营,便有不少人跟着去。
  军营那边接到消息,待李明楼一行人到来,一声号令营门大开,两队官兵持械列队而出,乍一看到这两队官兵,窦县的诸人吓了一跳。
  杜威的兵马在那一夜基本都死光了,军营里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除了割草喂马洒扫也干不了别的,现在这突然出现的两队五十人的官兵是哪里来的?
  他们兵服整洁,甲衣盔帽齐全,身姿如同兵器一般凌冽,神情如同冬日一般冷漠,齐刷刷的跑动,让走在最前方的窦县官吏们下意识的勒马停下,在县衙养尊处优的马匹也发出一声嘶鸣,捣马蹄向后。
  光州府说淮南道已经派了兵马过来,这是已经到了?
  “啊,那是我家男人!”
  “咿,那个是我三表兄啊!”
  “张狗剩!张狗剩!”
  跟在官吏后边的人群中忽的响起喊声,如潮水般涌涌,好多手举起向站稳在两边的官兵指点挥舞。
  官吏们反应过来了,这些不是官兵,是民壮,民壮中有他们也熟悉的面孔站出来。
  差役张小千手握跨刀铠甲哗啦响:“请大人们入营。”
  官吏们打量这些民壮面色由惊讶变成了不可置信,民众涌涌靠近了,但不管是高头大马上官员们的视线,还是亲朋好友民众嘈杂的招呼,这些民壮如同木桩敲定在地上,一动不动目不斜视。
  杜威那些官兵当初也没有如此气势呢,官吏们对视一眼,光州长史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
  他们还记得上次来这里见到的场景,堪比庙会上的杂耍,指望这些民壮来剿匪守护窦县完全是说梦话,吓得长史脚不沾地的连夜跑了。
  这才过去没多久,兵还真练出来?
  .......
  .......
  (简单说一下李明楼的事,看到有读者疑问,为什么她假借雀儿没事,雀儿也是一个死人,原因是,李明楼是知道命运走向重生归来的人,她主动做出改变,而其他人则是被她改变,是被动的。序章里和尚的解释,鬼怪存在天容,所以本该死的元吉活着没事,死了雀儿名字活着也没事,不容的是魑魅魍魉,是不应该存在的堪破天机的李明楼。PS这是作者这本小说世界的设定,合理不合理不要深究,要证据根据更给不出。也不算第一次这样,重生之药香就是个雏形。再PS有二更)
 
 
    
第八十七章 看一场练兵
 
  官吏和李明楼的车马进了军营,其他民众们则被官兵拦在外边。
  民众们也没有不满,呼啦啦的围着这些官兵。
  “当家的,你穿上兵服了啊?你怎么不给家里说一声。”
  “张狗剩,你厉害的啊。”
  “我是关头巷的,我们邻家贾四也来当了,他在哪里呢?”
  民众们七嘴八舌乱喊乱问,但不管他们是谁问什么,这些民壮神情木然一动不动,当人群靠近拥挤混乱时,他们举起手里的兵器厉喝:“后退。”
  民众们吓了一跳。
  “他爹!你干什么呢?”有妇人恼怒的喊。
  没有人回答她,面前穿着兵服的男人神情漠然。
  这列队的男人们,他们不是谁人的丈夫,也不是谁人的亲朋好友,如果有一声令下打杀,他们手中的兵器只怕也会毫不留情的挥出。
  民众停下嘈杂,好奇被畏惧不安取代,慢慢的向后退去。
  兵营里有一个腿脚不便利的兵丁走出来,相比于这些民壮,他反而和蔼可亲:“大家请见谅,他们在执行任务,不能闲聊说话,这是军纪,违反了是要受罚的。”
  军纪啊,民众们神情缓和,被丈夫当作陌生人对待流泪的妇人也抬起头:“还真像当兵的啊?”
  腿脚不便利的兵丁有些许傲然:“既然此时此刻穿着兵服,就是当兵的。”说完这句他又神情温和,“能严守军纪的人都是勇士,别小看了这军纪小事,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的话,何谈杀山贼保护家人?你们看,这样的他们你们是不是觉得很有气势?”
  民众们纷纷点头,畏惧的神情变成了敬赞。
  “是很有气势啊。”
  “比以前那些真的官兵还吓人。”
  “哎呀张狗剩看起来很厉害了,我以后不敢打他了。”
  “这位大嫂你不要哭,现在他穿着兵服不能怎样他,等他回家脱了兵服你好好收拾他。”
  说话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民众们没有再涌涌上前,站在人群里的妇人被打趣的擦去了眼泪,笑的有些羞涩还有些骄傲。
  腿脚不便利的兵丁待大家气氛差不多了,再次开口:“还有,不是所有的民壮都能穿上兵服的,能穿上这个都是精挑细选的,除了他们本身是好汉,还有额外的好处。”
  好处?民众们顿时好奇,相比于吓人的气势,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还是好处更吸引人,纷纷询问。
  兵丁却没有再说,卖了个顽皮的官司:“好处还是让他们自己告诉自己的家人最好。”
  说罢转身一瘸一拐的进了兵营,留下好奇的民众抓耳挠腮,在营门外议论纷纷,但没有人上前围着守门的民壮们询问,问了也不会说,那就等他回家再说,站在人群中被围着叮嘱知道了好处要告诉他们的妇人,不再哭泣羞涩又得意的笑。
  进了军营的官吏们在门前的惊讶震撼反而褪去了。
  军营里没有到处都是穿兵服的人,依旧是上一次来见到的场景。
  穿着各种衣衫的年龄胖瘦不等的男人们,或者站着或者坐着,或者发呆或者聚众说笑,他们的身边也没有正经的兵器,多数是木棍,有的甚至是还没有修整过的树枝竹竿。
  但只要用心,总能找到夸赞的机会,主簿转头对身边的官吏们赞叹:“安排两队这样的民壮去门外迎接非常好,民众们看到会很放心。”
  官吏们点头应和:“这样最好,非常好。”
  大家转头看元吉宽慰:“练一些像样的就够了,不可能人人都练成兵。”
  元吉笑了笑:“不够不够。”
  他们说话时,那些散布在军营里的民壮们都站起来了,官吏们没兴趣看他们,他们不像外边那些民壮对官吏们木然视若不见,眼神发亮的涌过来。
  “是官老爷们。”
  “官老爷们来看我们了。”
  主簿有些惊慌,这些人要嚷着走怎么办?问州府道德官兵什么时候来怎么办?跟他要钱怎么办?
  他要喊元吉,元吉已经到了李明楼的马车前低声说什么,然后对几个护卫说了句什么,护卫们便向营中散开,同时大喊列队列队。
  随着列队的喊声,原本抢食鸡鸭一般涌来的民壮们散开,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喊声在军营里乱跑,窦县的官吏们看到有好几个人跑动撞在一起忍不住笑出来,又怕让武少夫人以及她的护卫们难堪忙收住。
  元吉并没有在意他们的笑:“请诸位大人来演武台。”
  又要看演武列兵了啊,官吏们对视一眼,再看马车掀起,丫头举着黑伞,那位不能见人的武少夫人搀扶着瞎了眼的武夫人走下来。
  是她们要看啊,主簿等人明白了,当然要捧场,忙跟着下马一同走到简陋的演武台上,军营里鼓声响起,跑动的人更多,看着更加混乱。
  瞎眼的夫人看不到,主簿对她连声称赞:“很是威武很是威武。”
  蒙着脸打着伞的少夫人能看到,主簿对她点评恰到好处:“这么短时间能练成这样很是不错,果然不愧是振武军。”
  李明楼看着台下点头:“是练的不错。”
  妇道人家看到人多就觉得好,主簿含笑点头,旁边有官吏低声喃喃:“是练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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