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很贵,最少要五十两银子。”
武鸦儿抬头:“我这次走运,从一个货商手里淘来的,因为腿脚都断了,我讲价讲了三天,最后十两银子买到了。”
他伸出两只手十根手指,开心又得意的笑。
第九十二章 小姐没钱了
罗汉床在院子里晾晒,男人们进了屋子,将包袱里的被褥垫子拿出来。
厚软大被褥铺设在床上,小垫子放在椅子上,有人坐上去嘿嘿笑,用大手抚摸锦绣缎面。
“你刀子粗的手别摸坏了。”有人立刻呵斥。
屋子里嘻嘻哈哈笑,又有人将一个陶罐放在桌上大声喊:“乌鸦,这个是花瓶,可以插花,大娘和你媳妇一定喜欢花。”
“冬天哪有什么花。”其他人哈哈笑。
武鸦儿看着陶罐笑了笑,冬天也可以有花的,只不过不是随便哪里都能开。
“等过了年天暖和了就有花了。”他笑道。
“没错,我知道铁栏坝子那里有一大片野花,春天开的很好看,有一次围了起来,张都督的小妾来采花。”有男人说道。
便有人大笑:“大牛你是偷看张都督的小妾了吧。”
被唤作大牛的男人倒也不避讳:“又不是我一个人看。”
屋子里响起笑声。
“说道张都督,前几天他让人来警告我们了。”一个男人收起笑,“让我们从姜家堡退回来,否则以军法论之。”
武鸦儿道:“不用理他。”
他随手在桌子上画了几道线点了几点,桌上擦的干干净净并没有留下印记,但其他人已经围过来看的很认真。
“接下来去这两个地方。”武鸦儿说道。
一个男人沉吟:“这里是唐三阳的地盘,理由呢?”
武鸦儿浑不在意:“去年他跟我比猎狼输了,就说我来取他输给我的一百只羊。”
屋子里的男人们哈哈笑起。
“好,我们帮着抓羊,顺便把羊杀了。”
“还要把骨头拆了肉切好。”
“羊皮也要晾干。”
“我们在他那里收羊杀羊总不能算违背军法吧?”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武鸦儿并没有在意这些琐事,认真的端详屋子里的摆设查漏补缺。
“乌鸦,大娘和弟妹走到哪里了?”有男人问,“快到了吧?”
武鸦儿笑:“还早呢,按照上一次收到消息来算……”
有人这时候掀起厚厚的门帘走进来:“真是稀罕事,我刚才听都督府的驿兵说淮南那边闹匪乱,把一个县的官兵都杀了,这内地的官兵连山贼都不如了吗?”
屋子里的男人们再次笑起来。
“哪里?”武鸦儿问,他的声音没有笑意。
他的脸上也没有笑意,不笑的武鸦儿显得很清冷,屋子里的笑声便都停下。
来人神情也不由严肃起来,想了想确认没有错:“淮南和宣武交界。”
武鸦儿没有说话。
“乌鸦,怎么?”有男人肃声问。
武鸦儿道:“我娘她们应该正经过那里。”
男人们都站起来。
“小齐带着几个人接大娘了?”
“小齐只带了五个人。”
“有多久没有消息了?”
大家问着说着都冲了出去打探消息,屋子里只剩下武鸦儿一人,室内恢复了平静。
有很久没有消息了…..
武鸦儿面色清冷沉默而立,然后走到床边,将床褥再一次认真的整理,伸手按了按很是满意:“这可是花了三两银子做的好被褥,娘来了一定很开心。”
…….
……..
“夫人,你来。”
金桔牵着妇人的手小碎步快走。
妇人眼盲但脚步没有因此而乱,嘴角含着浅笑任凭金桔牵行。
金桔将妇人搀扶按着坐在床上:“夫人,是不是软了很多?”
妇人伸手在床上按了按,浅笑点头:“是。”
金桔笑嘻嘻:“前几天夫人说睡的不踏实,小姐就让换了新被褥来,找了最好的。”贴在妇人的耳边,“是贡品呢,宫里的贵妃娘娘就睡这种。”
妇人含笑点头道声好。
金桔晒笑,疯傻的妇人哪里明白贵妃贡品,自己说小姐她都不知道是谁,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儿子和媳妇雀儿。
不过尽管如此,小姐还是给妇人换上了最好的被褥。
金桔在妇人旁边坐下来感受被褥的柔软,坐在天上的云里也不过这种感觉吧。
“这一一床被褥够一家三口吃一年呢吧。”她算着钱。
外边厅内传来元吉说话的声音:“小姐,我们的钱快要用完了。”
金桔顿时竖起耳朵,没钱了?!
“……现在可用的只有不到十万两银子了。”元吉接着道。
李明楼嗯了声:“那是没钱了。”
有钱人口中的没钱跟大家认为的没钱不一样,金桔将耳朵塌下来,倚着妇人的胳膊:“夫人,你摸摸这绣花,是金线呢。”
妇人依言伸手抚摸:“是呢,真好。”
是吧,作为丫头还是说这个话题更合适,金桔笑眯眯。
“那些山贼倒像是配合我们的宣传,这些日子闹的更凶。”元吉说道,“再加上又下了一场雪,来窦县的人更多了,现在军营外已经如同一个小镇了。”
李明楼道:“让县衙出面顺势建镇。”
建镇就不止是吃一口饭的事了,要建房要铺路要垒墙要人工要木头石料等等,钱需要的更多。
“消息放出去了,有更多的粮商在赶来。”元吉又道,“用官仓的名义,这些人都很信任,交易也很痛快。”
这就是为什么要借用官仓,以及各种事都要官府出面,他们以民壮的身份的话可没有这么便利。
“官仓已经装了一半多了。”元吉翻看手里的册子,微微有些皱眉。
还要继续买粮吗?
“买。”李明楼没有丝毫迟疑,“不止是买粮,什么货物我们都要。”
现在看起来到处都是的货物,进入乱世后价格贵而且不一定买的到。
虽然刚说了钱要用完了,元吉也还是没有丝毫迟疑应声是:“我让林芢尽快送大数目的钱过来,只是数额大的话,要掩藏行迹可能要慢一些。”
有时候人的踪迹查不到,账目上能显示出来,他们在窦县的事李明楼要求保密,窦县没有李明楼,只有一个带着婆母和护卫的少妇雀儿。
李明楼点点头,走到舆图前看,看现在身处的四周,看远处的剑南道,看….她想到什么转过身:“不用等着剑南道的钱,现在近处就有。”
元吉些许不解。
李明楼道:“嫁妆军走到哪里了?”
李明楼的嫁妆护送队伍是剑南道专门一军负责,所以称呼为嫁妆军。
元吉看着舆图算着前几天收到的消息,伸手点了一个地方:“到这里了。”
李明楼道:“劫了它。”
第九十三章 人比嫁妆重要
再好的马车也挡不住腊月的寒风,车马再好坐久了也不如在家中,李明琪在车里打个喷嚏。
“来人啊。”念儿立刻对外喊。
马车边的随从仆妇立刻上前询问,李奉景听到消息也规规矩矩的过来问候。
大丫头就要对小姐知冷知热,念儿主动做决定:“天太冷了,已经连续赶路三天了,今天早点落脚歇息。”。
对于大小姐的要求,整个车队不会有任何意见。
但到底不是真的大小姐,李奉景有些忍不住:“天太冷还是快些赶路,赶在下雪前到太原府,不然就要耽搁很久。”
念儿也不高兴:“可是太累了。”
她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李明琪外祖家。
路途的新鲜以及对未来的兴奋现在都已经退去,唯有疲惫满身。
李明琪掀起车帘:“下了雪被困在路上就更冷了,四叔说的对。”
项九鼎过来打圆场:“明天能到镇宝河,那边是渡口,有大驿站。”
于是车马继续前行,念儿坐回车内,抱着暖暖的手炉愤愤不平:“他一个庶出,还真摆老爷架子,更何况小姐你来是为他解难了,他把大小姐丢了,老夫人和二老爷会扒了他的皮。”
李明琪裹着斗篷捧着小盅慢慢喝茶,不急不恼:“四老爷是为了行路方便嘛,你不要多想。”
“才不是呢。”念儿反驳,“要是真的大小姐,四老爷肯定半句话不敢说。”
“所以呀,你抱怨什么啊?”李明琪问。
念儿语塞,又恭维:“小姐,你真是宠辱不惊。”
李明琪对她翻个白眼:“我又不是傻,真真假假的分寸怎会不知道,我假扮大小姐是给别人看的,又不是哄自己的,倒茶。”
李明琪将小盅往前一伸。
念儿讪讪笑着接过,才要从一旁小暖炉上拎起茶壶,外边传来嘈杂。
“带着人快回去。”
“多带些人。”
“调头调头。”
杂乱不清中有几句话传来,念儿才缩起的恼火顿时又冒出来,一把扯开帘子:“怎么啦?急着赶路怎么还要调头往回走?”
掀起车帘嘈杂更扑面,车队中有不少人马正调头向后汇集。
大小姐的车马前始终有人随侍,听到询问忙答:“不是都回去,是后边出点事,四老爷和项九爷要去看看。”
“出什么事?”念儿不解。
侍从似乎很难以启齿,低头低声:“后边嫁妆军,被抢劫了。”
“谁敢抢劫我们的东西?”李明琪惊讶的也移坐过来问。
这也是李奉景和项九鼎的疑问,他们一路过来并没有掩藏行迹,挂着剑南道都督府的旗子,拿着陇右节度使的名帖,所到之处州府县道都会相迎宴请安排食宿,当地的权贵也会递名帖。
他们可不是无名无姓平民白身行路的人。
虽然嫁妆车队夸张了引人注目,但护送嫁妆的是官军,有铠甲有披挂有刀枪弓弩。
“是山贼。”护卫回禀。
山贼倒是不陌生,最近这一段总是传来山贼作乱的消息,李奉景和项九鼎对视一眼,原本都在淮南宣武那边,竟然也闹到这边了?
项九鼎将刀抽出来:“只是我们可不是窦县那些官兵。”
李奉景考虑的更细致一些,拦住项九鼎:“对啊那是剑南道的兵马,山贼怎么能奈何他们?”
先不要轻举妄动,如果连剑南道的兵马都奈何不了山贼,他们去岂不是送死?
身上沾满血似乎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护送嫁妆的兵丁挣扎着喊四老爷:“我们在一个山谷里中了埋伏,那群山贼用了迷烟又放了毒虫的,大家猝不及防根本没有对战。”
说着伏地呜咽大哭。
项九鼎愤怒:“论用迷烟毒虫你们剑南道兵马最拿手才是。”
剑南道南疆之地,瘴气蛇毒横行,尤其是与夷人作战更是常见。
伏地的兵丁头更低声音闷闷羞惭:“谁想到中原腹地也用这种手段。”又继续呜咽请求,“山贼们还跑不远,四老爷和项九爷快帮忙追击。”
项九鼎一催马向前,项家的人马立刻跟上。
李奉景还站在原地哎哎喊两声,看项九鼎带人越走越远,才不得不跟上:“我们这边也不能离开人。”
车队如念儿所愿停了下来歇息,但她并没有欢喜,只有忐忑不安,一层层人马摆出军阵将大小姐的车马围在最中间,念儿踮着脚看不到外边,也不敢往外走,只能不停的催问消息。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李奉景和项九鼎回来了,忘记了去假大小姐跟前汇报情况,直接进了营帐商议,李明琪只得自己前来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