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遥遥露出早知如此的冷笑:”早知道你不信,跟你说有什么用?反正话我是告诉你了,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这辈子就认定谢昭了。”
程遥遥丢下这句话,不等程征回答转身就走。一打开书房门就撞上了魏淑英。
魏淑英赶紧站直身体,见程遥遥跟程征一副谈崩的样子,难掩暗爽道:“哎呦,有什么事儿我们自己家人都听不得的呀,还得关上门来说?”
“你给我闭嘴!”程遥遥憋了一天的火气都喷发出来,指着魏淑英的鼻子毫不客气道,“你少惹我!以前我不说是怕脏了自己的嘴,信不信我把你和你女儿那点见不得人的事全部抖出来?”
“你……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自己跟这乡下小子,干出那点事儿,满村子都知道了,现在你爸也知道了,你以为瞒得了谁!你还倒打一耙你……”魏淑英到底心虚,说得磕磕巴巴。
一边的程诺诺低声道:“姐姐,你跟爸爸是吵架了吗?有什么火气冲着我来,别骂我妈妈。”
程遥遥眯起桃花眼,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程诺诺蜡黄的脸皮抽搐一下,若无其事地与她对视:”姐姐,怎么了?“
程遥遥没回答,伸手就扯出她脖子上的一根红线,掏出块黯淡玉佩来。
“你干什么!“程诺诺大吃一惊,却见那玉佩沾了程遥遥的手,居然瞬间裂成几块掉在地上。
程遥遥也被这一突发状况惊住了。刚才还低眉顺眼的程诺诺瞬间爆发,跟疯了一样猛推开程遥遥,紧紧抓住自己脖子上的玉佩,那玉佩却跟粉末似的簌簌落下。
程遥遥没提防她力气这么大,后背重重磕在了门框上,跌倒在地。
”遥遥!“程征忙冲了上来,扶着程遥遥,却见程诺诺疯了一样趴在地上,把玉佩碎片搂到自己跟前。
程征眼神一凝:“那是?”
那玉佩黯淡至极,光看成色丢在摊子上一毛钱一个都没人要。可程征一眼就辨认出了玉佩的纹路:“这不是……这不是遥遥妈妈的遗物吗?!怎么会在你这儿?还弄成这样!”
“这是我的……这是我的!”程诺诺喃喃自语,眼神都直了,拼命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扎破了手也不在乎。
程征捡起脚边的碎片,上头的莲花纹他闭着眼也能描摹出来,他的语气透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到底是怎么回事?遥遥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身上?”
魏淑英也惊呆了,听见这话下意识遮掩道:“这哪里是遥遥妈妈的东西,这是……这是我给诺诺的!”
程遥遥取了自己的箱子来,拿出一个小盒子:“这盒子是我在箱子里发现的,我发现的时候就是空的。”
“没错。这是装玉佩的盒子,是你母亲留下的。”程征爱若珍宝地接过那盒子:“当初你执意要去乡下,我就把这个偷偷放进你的箱子里,本来想着找机会告诉你……”
程遥遥挑眉,怪不得她想不起来这玉佩的来历。
程诺诺徒劳地拼着粉碎的玉佩,又抢程征手里的碎片:“那是我的!”
程征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怒吼:“你居然连这个也敢偷!”
那一巴掌甩得程诺诺嘴角流血,魏淑英“嗷”一声嚎啕起来,撞进程征怀里:“你打死我们娘儿俩算了!你个没良心的,为了一块破石头就要逼死我们母女啊!”
程征平时最怕她泼妇骂街的这一套,今晚却是大发雷霆,连着魏淑英一块叱骂。
三人闹成了一团,程遥遥有些惊讶,一块玉佩就让程征失态至此,看来原主母亲在他心里真的很有分量。不过再有分量又如何,还不是让魏淑英母女俩活活逼走了原主?
程遥遥提着收拾好的箱子,径自转身走了。她没去招待所,而是住进了谢昭那间小屋子里。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还残留着谢昭身上特有的气息。
程遥遥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好像是谢昭抱着自己。她闭上眼,希望一觉醒来谢昭就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是直到第三天,谢昭仍然没有回来。程遥遥不得不又去找了一趟荣导。荣导满脸愧色:”遥遥,这事儿难办啦、“
程遥遥猜得没错,这事正是徐南方一群人干的,准确地说,是卫强借着徐南方的名义干的。
捉谢昭的错处很简单,他一个外省来的,随便安一个黑市买卖的小罪名还不容易?可卫强一心要拿个大的,让谢昭再也没有翻身之地。这里头还有个缘故——刘悦正是卫强的女朋友,两人热乎着。听说刘悦当初被程遥遥在剧组压得抬不起头,自然要为女朋友报这一箭之仇。程遥遥害他女朋友,那他就坑死谢昭!
旁人道:”没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至于吧?“
卫强一意孤行:”你们也太小心了,出了什么事儿,有我兜着呢!“
旁人心知肚明,卫强一个小小主任的儿子,还不是仗着徐南方的名头作威作福?不过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众人也都不理会了。
于是卫强找了稽查队的人,有陆青棠的一句话当令牌,稽查队的人不敢不尽心。谁知道顺着藤蔓扯出瓜,居然真让他查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卫强喜不自胜地去找徐南方。这群子弟都没乡下,也没个正经工作,学也不上,成天闲着无聊,不是打球就是在家里空谈,美名其曰“沙龙”。
陆青棠单独住着一套小三居,只有他一个人住,没有长辈拘束,众人最近都爱上他家。陆青棠家的客厅十分宽敞,摆着全套进口皮沙发。别提审美如何,他们这种人家要装修,自然有人上赶着来帮忙,一应材料不计成本,做得尽善尽美。
客厅里暖气开得足,众人都脱了大衣,喝着从陆青棠家翻出来的酒或者咖啡。只有陆青棠穿着一件白衬衫,捧着茶,笑吟吟听着众人慷慨激昂地说些空话。
卫强的到来,打断了众人的空谈:“你们猜猜,我查着什么了?!”
徐南方茫然道:“查什么?”
“谢昭啊,就程遥遥那个土包子对象!”卫强跟掌握了什么天大秘密似的。
徐南方早忘了那件事,那天的事说到底是卫强拿钱砸人,他也挺看不上的。听卫强这么说,不由得道:“能查着什么,不就是投机倒把吗?”
卫强没得到预料中的反应,有些失望,,再接再厉道:”这投机倒把投机倒把之间也有区别。你们知不知道,。那小子倒卖的不是蟹黄酱,而是……”
卫强尾音拖得很长,众人终于抬起头来,纷纷猜测:“嘿,再大能有什么?他还敢倒卖黄金不成?”
“你猜对了!”卫强狠狠一拍大腿,“不仅是黄金,他小子这阵子在上海,竟然敢折腾钢材!有这个数儿!”
卫强说完,比了个数字。
众人惊了:“我去,是不是真的?一个乡下小子,怎么能碰到这些东西?”
卫强得意洋洋:“说来也巧了。稽查队刚抓到一个苏州那边流窜过来的黄金倒爷,一眼就认出了谢昭这小子,为了认罪就把他当初的事儿供出来了。”
其他人道:“你还挺行的,真让你查出来了。”
卫强摆摆手:“这还得多亏了咱们陆哥。要不是陆哥的面子,稽查队哪能那么快给咱查出来。”
众人的视线都转向了陆青棠,陆青棠笑得淡淡的:“我不过给稽查队递了句话,能查出来还是你自己的本事。那边有酒,自便吧。”
陆青棠家有难得的洋酒,还有点心,众人纷纷过去喝了。
只有徐南方靠在沙发上,难得没去凑热闹。陆青棠道:“南方,怎么了?”
徐南方挠了挠头:“就觉得挺没劲的。再说了,程遥遥要是知道这事儿肯定跟我没完。要不我让卫强别查了。”
陆青棠笑了笑,压低嗓音:“扯出这些东西,这时候已经不是他想收手就能收手了。我劝你把自己摘出来,这里头水深着呢,你别跟那小子一块作死。”
徐南方茫然抬头,陆青棠却不再说了。他吹了吹茶水,一张俊脸在缭绕的雾气后越发高深莫测。
第135章 冬阴功汤(双更)
这一边,荣导缓缓把事情原委跟程遥遥说了:“这其中牵扯到倒卖黄金和钢材的事,要不是局长跟我关系好,还不肯透露呢。”
程遥遥脸色苍白:“这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荣导瞧程遥遥脸上并无意外之色,显然谢昭真的跟黄金刚才的事有牵扯,说道:“黄金和钢材可不是小事啊。”
在贪污一斤粮票就可以算作贪污受贿的这个时代,牵扯上黄金与钢材倒卖,最差也要牢底坐穿。
荣导心中惋惜,道:“你可有什么认识的人可以疏通关系?能找尽快找,这事越拖越麻烦。我也会尽量帮你找找关系。”
程遥遥只好谢过荣导,转身出了电影厂,一双桃花眼就泛起了水光。她在上海哪里还认识什么人?荣导就是她最大的人脉了。
程征是个知识分子,何况她刚刚跟程征闹翻,沈晏父亲倒是有点实权,可两家人的关系如此尴尬,她更不可能托他帮忙。程遥遥只好去找了孟姐。
孟姐人脉广,一拍脑袋:“这你得去找那位姓徐的局长,他正管这事儿,不过这位局长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你想送礼是走不通的。我给你指条道,他是杨姐那儿的常客!”
程遥遥又去求杨姐,杨姐原先不肯,她这里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她之所以能做这么久,一是因为饭菜口味好,二是因为她口风严密,要是贸然让程遥遥去打扰到客人,她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程遥遥道:“我卖秃黄油的利润分3成给你。”
杨姐还是不肯答应:“这事儿我真帮不了你。”
程遥遥知道她想要什么,一横心:“只要你帮了我这次,我把秃黄油的配方给你!”
杨姐眼睛一亮,孟姐急道:“遥遥这一向可帮你赚了不少钱,你可别太贪了!”
杨姐深怕程遥遥反悔,一叠声道:“遥遥,不是我故意跟你要好处,实在是我这儿的客人身份不一般,我帮你也是担了大风险的!”
孟姐急忙拉着程遥遥:“遥遥,你可想清楚了!”秃黄油的秘方可是她们的摇钱树,要是杨姐知道了秃黄油的秘方,大可以甩开她们单干,就算仍然合伙,利润只怕也得重新分配。
程遥遥满不在乎:“只要谢昭平安无事,十个个秘方我也给她!”
杨姐这才透露口风:“徐局长他们今晚就在我这订了一桌,是临时通知的,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
程遥遥道:“今晚的菜由我亲自来做。”
杨姐得了程遥遥的秘方,也有些不好意思,忙把采购的任务包下来。程遥遥也不客气,打听了徐局长的口味爱好,苦思冥想了几道菜色,把需要的食材都写下来,自己则去百货商店买两瓶好酒。
上海不愧是全国的经济中心,百货商店里各色好酒均有供应,最好的飞天茅台一瓶18块。熟悉的白瓶红标,这样一瓶飞天茅台放在后世拍卖,一瓶能卖到20万以上。程遥遥现在却半点心情都没有,买了两瓶茅台。正付钱呢,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遥遥?”
沈晏自从那天生日宴后还从没见过程遥遥一面。他上程家找过程遥遥,可程遥遥不在,反倒碰上了程征,被他好一通臭骂。程征还直接去找了沈晏父亲,不知说了什么,害沈晏父亲又把沈晏叫去一通臭骂,还把他禁足在家。
好容易今天沈父有急事出门,沈晏才得以出来透口气。
沈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遥遥,在商场里面的灯光下,程遥遥肤如凝脂,眼波流转,即便是冷冰冰投来的一眼,也叫他酥在当场。
沈晏上去没话找话:“遥遥,你在买酒吗?难道家里有客人?”
程遥遥不耐烦的瞥他一眼,提起包好的酒。那酒有些沉,沈晏忙伸出手来:“我帮你提!”
程遥遥还没开口,就见沈晏身后冒出道瘦小身影,枯井般凹陷的眼眶里透出的恶毒目光,吓了程遥遥一跳。
嘶哑声音透着乖巧:“姐姐,你怎么在这?真巧。”
“是啊,挺巧的。”程遥遥嘲讽的瞥了眼心虚的沈晏。
程诺诺盯着柜台上酒,道:“遥遥姐,你买酒做什么?这几天爸爸到处找你,很担心你呢。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你管不着!”程遥遥吃力地把酒抱进怀里,转身就走。
沈晏站在程诺诺身边,左右为难。
程遥遥暗暗有些幸灾乐祸,沈晏再如何嫌弃程诺诺,他这辈子算是甩不开她了。
“遥遥,遥遥你等等!”沈晏从后头追了上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着:“我今天来商场时恰好撞上了她,真的是凑巧!”
程遥遥冷冷道:“不用跟我解释,关我什么事?”
“遥遥,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相信我。”沈晏满脸恳切:“只要你点头,我还是可以让我爸帮你留在上海。哪怕……哪怕你不肯跟我订婚,我可以帮你留在上海!”
“……”程遥遥挑了挑眉,第一次正经打量了一番沈晏。真是好一副痴心情种的模样,怪不得当初能把原主骗得神魂颠倒,在乡下又招惹了一大帮狂蜂浪蝶。程遥遥很好奇他在程诺诺面前是不是也说过同样的话。
沈晏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还以为程遥遥回心转意了,期待道:“遥遥,现在知青回城的政策越缩越紧,你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不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城了。”
程遥遥眼神似有若无地瞥到沈晏身后,故意道:“可我不想留在上海,只想回乡下去。你这个好机会不如留给别人。”
“没有别人!”沈晏斩钉截铁道:“遥遥,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跟诺诺的事早就过去了,我也对我父亲说过,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我也只要你一个!,我知道你回乡下是去找谢昭,可他是个乡下人!嫁给他,你要一辈子留在乡下,你甘心吗?”
见沈晏满脸笃定,显然对谢昭来上海的事毫不知情,这件事不是他做的。程遥遥心中有了答案,不再跟他废话:“我还是那句话,你的事跟我无关,以后少跟我说这些肉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