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本奏。”吴国持从群官中站出来。
皇帝又歪了回去,“爱卿何事?”
吴国持能上位靠的是一张巧嘴,时刻也不忘卖弄这一本事,他说有奏却先拍了一遍皇帝的马屁,又表了一通自己的忠心,大段话最后才点了重点:“臣参秘书监大人,受妖女蛊惑,枉顾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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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今个儿要梳什么头?”
“流苏髻吧,梳的高一些。”元妃对着镜瞧了瞧自己的脸色,昨夜孩子有些闹,她睡得不怎么好,“多打些胭脂。”
“是,娘娘。”
梳头的小丫鬟跟了元妃许多年,手艺很好,会梳头还会捏头,元妃僵着的肩膀缓缓放松下来。
“前面散了吗?”
小丫鬟抻着脖子往门口看了看,“回娘娘,应该还没有,小临子还没回来。”
她话说完没多久,一名年纪不大的小太监便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屋,进门先叩一头。
元妃缓缓睁开眼睛,示意梳头的丫鬟停下,“怎么样?”
“回娘娘,吴大人参了。”
“然后呢?”
“吴大人没说别的,就交代了这一句……”
“就这一句?”元妃手下意识护住微微隆起的肚子,“秘书监大人没有任何反应?”
“吴大人没说……”小太监擦了下额上的汗,“就是秘书监大人他……”
“他如何?”元妃抓紧了梳妆台的边缘。
“秘书监大人让我给娘娘稍一句话……”
元妃抬脚在小太监肩上踢过去,“吞吞吐吐的,直接说!”
小太监顺势滚的远了些,调整好跪姿,他脸上汗更多了,深吸一口气道:“秘书监大人说,娘娘不用猜他想做什么,关键是他能做什么……他让、让娘娘,做好准备……”
第28章 月事 ...
这天一早起来,便见大朵大朵阴云低低地压着,柳妈的右腿膝盖从昨天半夜开始就有些不舒服,她敲了敲,道:“怕是要下雨。”
不算好的天气并不影响阿笙玩乐的心思,杏雨给她披了件厚实的红色披风,备了两把伞带去花园。
阴沉的天气中,刘风领着一群人急急地从园子中间穿过,杏雨远远看着,拦了一下。
“刘管事,发生什么了?”
“杏雨姑娘,不妨事。”刘风一双小眼睛难得睁大了点,“外面有几个闹事的刁民,姑娘保护好姨娘别惊到了。”
杏雨回头看了眼阿笙,她将手中抱着的伞交给柳妈:“我去外面看看,姨娘麻烦柳妈照顾了,受累多注意些。”
她说话时眼睛落在阿笙的小腹上。
柳妈不知道那件事的内情,她原以为太医没诊断出来,那阿笙自然就是没有孕的,但杏雨这几天寸步不离的态度,又让她不免想了很多。
回来将近小半个月了,甫怀之一次也没有踏入过阿笙的屋子,甚至头几天还能看到他人,后面连人影都难见一回。阿笙闹了几次,这几天又像是突然忘记这个人一样,再也不提了。
柳妈的眼神也落到阿笙的小肚子上,扁平平的。
小傻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正嘟着嘴往空中吹气。
在杏雨回来之前,阴了一上午的天终于落下雨来,柳妈半抱着将阿笙劝回了房间。小傻子着实失落了一阵,接着便趴上床边的贵妃榻,开始玩起窗边的雨珠。
柳妈怕阿笙着凉,没有给她解披风,阿笙整个人缩成一团陷在一片红布中,巴掌脸显得更小更白嫩了。
杏雨是淋着雨回来的,外面雨下的又快又急,她身上已经湿透了,回来先看了眼阿笙放下心,才下去换衣物。
她站过的地方留下一滩水渍,有些泛红,柳妈猜可能是踩了哪里的红泥,又琢磨起这府中似乎都是黄土,哪里来的红泥。
杏雨衣服刚换好,甫怀之便回来了,她急急去书房见自家大人,二林端着碗姜汤,刘风已经在一边候着开始回报了。
“大人,跑了四个,抓到两个,就关在柴房,等您回来审。”刘风道。
“奴见这些人,不像寻常百姓。”杏雨适时插话,“他们几人见奴等提棒出府,并不逃窜,反倒泼起鸡血,大声宣扬自己是替天除……似乎生怕旁人不知道目的似的。”
甫怀之点点头,“不用审了,直接送监。你们都下去吧,杏雨留下。”
不用主子多问,杏雨自然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阿笙从早起到此刻的所有琐碎她都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关于阿笙是狐狸精的传言,在整个中都城都在发酵,府内都有些微词了,还是杏雨给压了下去。
甫怀之最近又瘦了些,他在忙的事情杏雨有有几分猜想,这种小事她一个做属下的,还是希望能替他分担好。
但显然杏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或者说,她把阿笙的重要性想得小了。
“我明日请怀化大将军来护府,再来闹的格杀勿论,”甫怀之语气有些淡淡道,“你专心照顾阿笙,旁的不要多管。”
杏雨面上没有表现出内心的震惊,她应了声便退下了。
午休过后,阿笙在床上打滚不肯起,柳妈一开始以为她小孩子脾气起来了,哄了两句,小傻子恹恹的揉着小腹,道:“难受。”
柳妈想起上午杏雨对阿笙小腹瞥过去的那一眼,心中突然有些慌:“怎么个难受法?”
阿笙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她并不会形容那样复杂的感受。
杏雨看着阿笙,她垂下眼睫想了想,退出屋子去报告了甫怀之。
甫怀之果然听到后立刻随着她来看阿笙了。
阿笙半靠在床上,拥着被,难得的文静。她懒懒抬眼看了下甫怀之,没有早之前的高兴,连前些时候的生气和故作忽视也没有了。
她的眼神看起来非常淡漠,完全丢掉了傻气,十分像个正常智力的姑娘。
但在甫怀之在床边坐下后,小傻子就破功了,她崛起了嘴,将双手举起盖住眼睛。
“阿笙看不见。”
“看不见什么?”甫怀之道。
“看不见安之了。”阿笙回道。
甫怀之抬起手,在空中顿了一阵,终于还是握住阿笙的手腕,将她一双手包在自己掌心拉下来。
这些日子太忙了,加上他心态还是没能调整好。他答应过她,再不会不理她,但是立刻就食言了,小傻子在记仇。
被拉开双手遮掩的阿笙对上甫怀之的眼睛,立刻自欺欺人地紧紧闭上眼睛,“安之不见了。”
甫怀之招手让杏雨端上一碗糖水来,听到勺子与碗相撞的声音,阿笙睁开眼睛。
小傻子的记仇标准只有她自己清楚,有些事她忘性很大,有时候又能一直记得,眼下她貌似又把对甫怀之的不满给抛之脑后了。
阿笙掀开被子,亲热地坐到甫怀之怀里,张开嘴要他喂。
小姑娘温热带着馨香的身子一贴近,甫怀之便僵了几分,他一手端着糖水,一手托着阿笙的胳膊将她放回被窝中。
他拿起勺子来喂阿笙,阿笙含住那一口糖水,咬住勺子,身子往前一趴,四肢着床,猫一样爬着又钻到甫怀之怀中。
她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好,扭过头将沾着糖水的湿润的唇在甫怀之的唇上碰了一下。
吃甜的东西,要与甫怀之这样分享,这个小傻子还记得。
柳妈和杏雨在不远处候着,两个人都低着头一动不动。
甫怀之微怔敛目,对什么都没有概念的小傻子阿笙,对着他张开红唇,露出一小截粉舌,轻声“啊啊”,示意要他继续喂。
糖水很快就喝完了,阿笙无聊地拉着甫怀之的大手与自己做对比,然后又捏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
“阿笙这里,难受。”
甫怀之为她揉了揉,小傻子哼哼唧唧的,似乎是很舒服,眼睛都眯起来了。
掌心下的小肚子有一点圆润的弧度,很柔软温暖,也许里面会有一个因为他的错误而造就孽种,甫怀之的心突然急速下沉。
含着他的骨血。
真是肮脏又恶心。
正在这时,阿笙呀了一声,甫怀之缓缓吐了口气,停下手上的动作。
“怎么了?太用力了?”
小傻子歪着头,大眼睛眨了眨,接着她又像刚才看到甫怀之那样,突然双手遮住脸。
甫怀之他感到腿上有点湿热的触感,接着似乎闻到了一丝血腥气。
他皱起眉头,低头看下/身看,阿笙白色中衣上很明显一片血渍正在晕染开。
“怎么回事?”甫怀之立刻抱起阿笙。
柳妈和杏雨急急围过来,阿笙手一直捂着脸,她指缝微微岔开,一双大眼睛躲在后面忽闪忽闪的。
“去找窦太医过来!”
甫怀之的耳鸣突然又加重了,他想让这个孽种不存在,但是却没想过阿笙会因此受苦,她那样小的身体,流那么多血,这何其可怕。
“大人,”杏雨拦住甫怀之,“请让奴先看看。”
阿笙的样子实在不像小产,杏雨有别的怀疑。甫怀之将阿笙放了下来,他离开床边退出去很远。
杏雨很快就得出结论,阿笙是来月事了。
甫怀之站在门边上,他半垂着脸,没什么表示。
刚刚所有的慌乱似乎都是眼花,甫怀之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但这却莫名让杏雨心慌起来。她并没有感觉到甫怀之是因为理智压住了那些不冷静,他更像是不冷静到极致后反显出的镇定。
似乎有一层很脆弱的皮在笼罩着甫怀之,哪怕一根麦芒,都会将那层皮戳破。杏雨不知道那之后将会迎来什么,是彻底的泄气还是玉石俱焚的爆炸。
不管哪种,都让杏雨很心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不知道哪些小宝贝们送的营养液【我还不太会看这个,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是谁送的【捂脸
这个文并不会太虐呀,基本上都是以前的事留下的祸根,我们甫大人还要再良心发现纠结一阵,等他想开了再开始没良心了,就会甜蜜蜜了【。
第29章 换衣 ...
自打几年前的蝗灾使得甫怀之受皇帝器重以来,这是头一回他被人在朝上参折子。
元妃的人已经占了朝堂上三分之一还多,声援起来,隐隐有要盖过甫怀之一党的架势。
“安之,”皇帝在高高的龙椅上歪着,“怎么闹出这样的事来。”
皇帝偏袒甫怀之,这是极其明显的事了。
元妃一党也没指望用个小妾问题发作一番就能将甫怀之的根基伤了,局太好破,摆出大义凛然的姿态把人杀了便是。只不过是想以此来试探一番,顺便示个威。
甫怀之跪下来,他手中的笏板搁在地上,细长的手指比那象牙制的板子还要白上几分,几乎毫无血色。
“臣,有罪。”甫怀之再抬头,他的眼角泛起了红。
从朝上回来的马车刚刚在将军府前停好,小厮把马凳搁下,怀化大将军一只脚还未落地,便听到门口茶摊的脚夫高声感叹。
“甫大人真是个有情有义的。”
“可不是,他那小妾已如同痴儿,他还如此不离不弃。”
“要我说,他那小妾也是个奇女子,两家是指腹为婚,咱甫大人一家受了恶霸欺辱,她为了大人的亲娘被那恶仆人伤了,这才成了痴儿。和咱大人多相配,是个烈性女子,可惜遭了这样的大难……听说甫大人在上书求皇帝陛下给她个封号,要给她扶正呢。”
“真是好人有好报。嗳,对了,我记着甫大人可是一直未娶妻,莫不是给他这位未婚妻空着位子?”
“说不准就是呢,前些年啊,这一打起仗来,人都散了,甫大人大概是以为一弱女子,又是个痴儿,早不在人世了吧。如今真是个好结局啊。”
几个人又附和着“是啊”“可不是”。
没人注意到说话的人里,有个瘦小的男人,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便退了出来,跑向下一个茶摊酒肆。
怀化大将军蹙着眉头听了一半,交代小厮去将七公子叫来。
七公子高陵,是怀化大将军年轻时候一段风流韵事留下的种,前几年找上门来,认自然是要认下,只不过大将军不缺儿子,这儿子能力不算出众,跟他又不怎么亲,扔在军中给了个小职位后,他便将人给忘了。
这会儿遇到事儿了,倒是将他想起来了。
明面上说,怀化大将军算是亲甫怀之一党的,他其实并不算听服他,只想自己也在潞王面前挣个位置出来。
甫怀之调令怀化大将军的手下去做他的私人护院,去护他那个小妾,这事儿怀化大将军既不好拒绝,又觉得掉价儿。
琢磨来琢磨去,给他那个乡野村姑生的儿子几个兵,让他去办这件事,刚刚好。
高陵下午便领着一队人到了秘书监府上,甫怀之没来见他,一个管事做了接待,两边都不把对方当回事,倒也算扯平了,只是高陵在其中受了个窝囊气。
不知是甫怀之与阿笙传奇故事起了作用,还是高陵领着几十号穿着盔甲的人马围着府邸做了威慑。
这天没有人往秘书监府一边泼鸡血,一边高骂打死狐狸精了。
杏雨总算把那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去,她回头看了眼阿笙,小傻子正在跟柳妈学绣花。
说是学习,其实更像是捣乱,她先去抢了柳妈手里的活计,柳妈无法只得哄着她说教她学绣花,这会儿便是提心吊胆地看着,时时刻刻担心她会伤到自己。
小丫头不知过去的电闪雷鸣,也不知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
杏雨看着阿笙笨拙的动作,突然很想问问自家大人,值得吗?
杏雨跟了甫怀之这么多年,几乎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她虽然年纪大他一些,又有上下主仆之别,但是她心中一向尊甫怀之为师长一般。
这些天甫怀之做的谋划,她隐隐都知道,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也看不出这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