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笙——尔土
时间:2020-02-10 08:46:11

  为了一个小傻子,即便是有些旧情谊又如何至于这般?
  如此想的,不止杏雨一个,还有柳妈。初初的震惊过后,便是对整件事的怀疑。
  昨日柳石上门来取柳妈为他做的夹袄,柳妈问他在铺子里学的怎样,柳石答很好,只是太好了,让他觉得有些不踏实。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会忧心同样太容易失去。这一切都是甫怀之一句话赠与的,他随时也能用一句话把所有都收回。
  阿笙这回月事来的晚,量十分大,坠着她的小腹。小傻子不喜欢这种黏糊糊的状态,难得歇了出去玩的心思,颇懒散地歪在塌上一整天。
  柳妈瞅着她的小肚子,从开始的庆幸,到现在的忧愁。
  她又提起之前的心思,经过这样一遭乌龙,她是彻底转了思路。阿笙虽然头脑如同稚儿,但身子毕竟不是。且不说如今乱世天下并不太平,就算一辈子都能安居府中,官老爷的关照能到几时?若是没有一两子傍身,日后可如何过?
  只是甫怀之不怎么来阿笙房间,她怎么教着这样一个不通人事的小丫头,去做什么魅惑之事。最后只趁着杏雨不在,在阿笙耳边试探着说了一句,“笙姨娘可喜欢孩子?”
  阿笙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看柳妈。
  “像阿宝一般的孩子,会时时陪着姨娘。”
  阿宝是一下人家的小孙子,三四岁的年纪,正是讨人喜欢的时候,阿笙在院子里碰到他几次,捏着他都是肉坑的手,两人对着挖了一下午的土。
  “阿笙喜欢阿宝。”阿笙点点头。
  “那,姨娘想不想自己生一个来?”
  阿笙想了想,说想要。
  柳妈继续道:“那姨娘要多与大人处在一起,拉着他与你一块,不光白日,还有夜里……”
  阿笙随意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倒是柳妈说完自己先闹了个大红脸,瞅着阿笙澄澈的双眸,心里暗暗生出些罪恶感。
  流言传开的第二日,阿笙醒得比往常晚了些,她坐起身,只觉屁股底下一阵濡湿,一直渗透到床底板。小傻子在这方面尚且保留着一分羞耻本能,自己悄悄看了两眼,不想叫柳妈来,更不想叫杏雨。
  她扯了外衫为围在腰间,踮着脚,悄么么地出了屋子。
  柳妈打了个小瞌睡,杏雨人在院子口站着,一错眼的工夫,便都没注意阿笙钻进了甫怀之的房中。
  阿笙来过这间主厢房几次,也不算陌生,她屁股底下还湿着,不敢坐下来,只好无措地在原地打转。
  甫怀之下朝回来,便看到阿笙一身中衣立在他的屋中。她腰间围着散乱的外袍,头发没梳,双足也赤着,见到他回来,先露出两个小梨涡,接着耷拉下眉眼,手指头绞着自己的外袍袖子。
  甫怀之瞥见她未着鞋袜的脚,皱了下眉头,将她抱起来要搁到床上去。小傻子挣扎地厉害,松开了自己腰间围着的外袍,双手抱住甫怀之的脖子,缩着脑袋,一副害怕的模样,嘴里嘟囔着:“不能坐,阿笙不能坐。”
  甫怀之眼睛微微眯起来,在她面上细细巡视,接着他眉头舒展开,压着声线,温柔地诱哄道:“阿笙为何不能坐?”
  阿笙摇摇头,她一下子将脸埋进甫怀之的怀里,瓮声瓮气地说:“阿笙做了坏事……”
  甫怀之环着阿笙的腰,轻轻晃了晃,他控制着自己冷静地问清楚,压抑自己突起的情绪:“阿笙怎么会做错事?是谁与阿笙这样说的?可有人欺负阿笙了?”
  阿笙还在摇头,小脑袋在甫怀之怀中蹭来蹭去。
  甫怀之手在阿笙的背上拍了又拍,他嗓音越发轻柔,甚至开始微微抖。
  阿笙终于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阿笙尿尿了……”
  小傻子脸蛋红红的。
  脑中那些不断循环想象这些年阿笙受过苦痛的画面停了下来,甫怀之整个人顿住。
  他抬起手,见指尖上是鲜红的痕迹,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朝服下摆上,也被蹭上了几块。
  “阿笙不是故意的……”小傻子惴惴不安地并了下腿,“又出来了,安之怎么办……流出来了,好多好多……”
  她的用词十分香艳,甫怀之闭了下眼,将另一种截然相反往上翻涌的情绪向下压。
  “……让柳妈过来帮你。”
  阿笙使劲儿摇头。
  她心中有个亲疏关系排名,这样丢人的事,只有甫怀之可以知道。
  “阿笙……”甫怀之要说男女授受不亲,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现在来说这些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安之帮阿笙换裤裤。”阿笙拖着黏糊糊的声音道。
  甫怀之的手指颤了一下,小傻子身上的花香气缠着血腥气丝丝包裹住他,他一个深呼吸,被这极具侵略性的气味扑了满鼻。
  “让杏雨……”
  “不要!”小傻子蹬了蹬腿,似乎要发脾气了,“不要不要!”
  她动作愈发大,那股气味儿也越来越大。
  甫怀之摒着气,将怀里闹腾的小家伙搁在架子床上。阿笙还记得屁股不能碰到别的,整个人躺在他的床上,腰高高拱了起来,手指头乱七八糟扯着自己的裤带。
  那边醒过来的柳妈终于发现阿笙不见了,找了一圈人没见到踪影,赶忙去告诉杏雨,杏雨安抚了慌乱柳妈两句,敲了敲甫怀之的房门。
  “大人,笙姨娘可在您房中?”
  房内小姑娘一头墨发铺散开,一半顺着床沿垂到地上,她眼中是再信任不过的神色。
  甫怀之半垂着头,隔了几瞬才回话,声音有些哑,“拿她的东西过来,再烧些热水来。”
  杏雨能做到如今位置,揣摩人心的本事自然极高,她告诉柳妈阿笙在甫怀之房中叫她不用担心后,回头收拾了阿笙里里外外全套所需的东西,还有两根月事带送过去。
  甫怀之只将门开了道缝,将东西都接过去。杏雨瞅着他神色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好哪里不一样,只觉得他的眸子黑得让她心跳都快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我又回来更新了
  这回一定能写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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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旧事 ...
  柳妈和杏雨在院子里立了两刻钟,甫怀之抱着穿戴好的阿笙出来,他大踏步将阿笙送回房中塌上,又叫来补气血汤品点心放到她手边上。
  “先吃这些垫垫,到了午间再吃饭,好不好?”
  阿笙看了眼那些吃食,又看了眼甫怀之,她一手按住碟子边缘,一手扯着他的袖子:“安之不走……”
  甫怀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有一些事要处理,等阿笙吃完了这些,安之就回来了。”
  阿笙听完,没有松开抓着他袖子的手,用另一只手抓了一块的红豆红枣酥,一下子全都塞进嘴里去,还未咀嚼便又抓了一块往里塞。
  她起床到现在滴水未进,上来便吃进两块干巴巴的酥饼,着实噎人,小脸儿立刻皱成一团。
  甫怀之抓着她的腕子止了她的动作,托着她撑变形了的腮,微微皱眉,“吐出来。”
  阿笙呜呜呜地摇头。
  甫怀之以为她是护食之心又起了,低声哄道:“还有许多,叫杏雨再送盘来。”
  阿笙头摇的更剧烈了,她试图张嘴说话,但一开口喷出一堆酥饼碎渣,又连忙把嘴捂上。
  小傻子想把那些酥饼都咽下去,奈何口中容量有限,东西塞得太满,她牙齿都无处落,只得生生往下吞,嗓子被挤着几乎呼气不上来,一下子翻起了白眼。
  甫怀之这回不是诱哄了,他直接捏着阿笙的腮,将她口中的酥饼向外掏,又大力在她背上敲击,阿笙咳着吐了满地酥饼。
  甫怀之拿着帕子为她擦脸,“下次吃东西不可这样。”
  阿笙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拿着挂了泪珠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安之好久都不在阿笙身边了……”
  她是为了自己的承诺才吃的这样急,她甚至连最在意的吃食都不在意了。
  自己害了她那么多次,竟然还能得到她的信赖和亲昵。
  甫怀之直起身子,俯视着她,他眼睛落在她的小梨涡上,却又不仅仅是在看她本人,大概半盏茶的时间,他动作幅度很小地深吸了口气。
  这不应该。
  “我有很多事情要忙,你要过自己的日子。”
  她应该怨恨他,疏远他,把他至于悔恨自厌的折磨中,让他害怕和痛苦于她的疏离,这是他欠她的,他也乐意这样遭受报应。而不是用温声细语的亲近,这样不识好赖,错把恶人当亲人,让他软不得硬不得,坐立不安。
  阿笙从来都是个很有气性的姑娘,爱憎分明。
  她不该这样。
  甫怀之耳边嗡嗡的耳鸣停下来,似乎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
  是了,阿笙伶俐聪慧,爱憎分明,她不该是这样的。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甫怀之身上的气势突然变了,阿笙很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她把这归因为自己刚刚的吃相问题。
  小傻子把装着糕点的碟子推到一旁,“阿笙不吃了!都不吃了!”
  甫怀之在她头上拍了拍,他动作很轻柔,眼神很平和,但语气很冷漠,阿笙不能明白这种复杂的表现,但她有着自己的生存本能,此刻甫怀之给她的感觉,是他要离开她了,不是暂时的,是永久的。
  似乎他早就有了这样的念头,刚刚才下了决定。
  在阿笙过来抱住他之前,甫怀之转过身对上柳妈,“有些事想与柳妈商谈。”
  他最近有些懒得在家中装笑脸,眼神扫过来,非人般冰冷。
  甫怀之没有再看阿笙,在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中踏出房门。
  “我知晓柳妈是好意,”甫怀之开门见山地说,“不过阿笙不需要孩子。”
  柳妈脸色煞白,她立刻跪下来,甫怀之没有扶她起身。
  “她活着一天,我可保她一天。我不会娶妻纳妾生子,所有的东西,都留给阿笙,柳妈大可放心。”
  甫怀之话说的淡然,但内容却十分骇人,柳妈整个人都僵直在原地,甫怀之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了。
  她晃着神儿回了屋子,阿笙还在抽泣,小傻子听到门口响声,期待地看过来,见是柳妈,声音立刻拔高了。
  杏雨在一边哄着,又端来些吃食,阿笙给那些那些红豆酥红枣酥推得老远。
  柳妈抚了抚胸口,整理了下心绪,上前柔声道:“奴刚刚在假山那处瞅见了只大角虫,姨娘想不想去看看?”
  阿笙的哭声弱下去几分,柳妈趁机上前为她擦泪,“走,奴现在就带姨娘去瞧瞧,那大甲虫有人手掌大,还会打架呢。”
  小傻子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很好哄的。就像当初柳妈离开一样,她总归会适应,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别的各种事占据她不那么灵光地小脑瓜,进而忘记她的生命中还有一个安之。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
  秋日过了一半,天开始渐渐变短了,刚过酉时,天边已染成一片橙,与丝丝紫色交织在一起。
  高陵来换岗,那些他父亲的手下对他无甚尊重,草草行了个礼,脚跟还没并拢,人都走出去半条街远了。
  这秘书监大人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怀安大将军给了他两队人马,他还嫌弃不够,足足要了五百多人团团围住秘书监府,四班轮值,铁桶般护着这座府邸。
  高陵想到最近的事,下意识站在门口往府内张望。
  甫怀之与其小妾的旧事在中都城内闹的沸沸扬扬,据说皇帝都甚为感动,要越了规矩,给那小妾封诰命。
  朝中老臣对此多不同意,在御书房里吵了两天了。
  这事儿对于高陵最大的影响,是提醒了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高陵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
  将军夫人为他随意指了个刺史的庶女,高陵借着上香的由头见了一面,一个平庸至极的姑娘,他回去当天便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说起来可能没几个人会信,高陵每天都在怀念在那小山村的生活,比起做大将军家的公子哥,他更愿意做个犁地的穷小子。在那里他是干农活和打猎的一把好手,母亲未婚有孕,村里人忌讳与他家来往,他十岁开始便能独当一面能养家糊口,为他母亲争了不少光。
  那里还有胡大娘收养的那个小痴儿……
  高陵心里叹着,眼前忽地晃过一道倩影。
  他几乎以为自己陷入了什么梦境,想到什么便见到什么。高陵微张着嘴,木愣愣地看着阿笙从门口过去,她身后跟着个体型偏胖的婆子和一位看着不年轻的姑娘,口中唤她“笙姨娘”。
  “那个就是甫大人的傻子小妾啊。”
  “什么?”高陵僵着脖子转向一旁说话的小兵。
  “看她梳着妇人发髻后面还跟着仆人,走路蹦蹦跳跳不知道对着外男避嫌,肯定是最近城里传得厉害的那个傻子小妾了嘛。真是好命,一傻子还能封诰命带品阶,咱这战场上脑袋搁在裤腰带的,连月钱都不涨……”小兵啧了两声,瞧着高陵一脸震惊,“城门郎大人不是没听过这事儿吧?”
  高陵嗓子干涩,回不出话来。
  他当然知道一切,之前甫怀之的小妾失踪,他看了画像发现和阿笙长得很像,还诧异过。后来被派来受秘书监府,他也听说了那小妾是个痴儿。
  可他没把两厢加起来,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怎么可能,阿笙那个傻丫头,怎么可能就到了中都城,怎么就成了甫怀之的房中人。
  他正愣着神,腰间让什么硬东西给撞了一下。
  高陵回过头,见是一个推着板车的少年。那少年不过十五六的样子,形容狼狈,脚步虚浮,似乎是遭了饿又受了伤,他强撑着推那板车,他手掌心全都是血,似乎是失了气力控制不住板车才撞上高陵的。
  站在高陵一旁的小兵跳开,破口大骂,拿来的小子不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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