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少主,属下已经查遍后山,确实无戴元尸体。”
苏玛一惊,这人是百里骁的手下?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她怎么不知道?
百里骁点了一下头,他已经换好衣服。慢慢地走到苏玛的“尸体”前。
相比上一次,她的死状好看了一些,就是眼底还带着错愕,嘴角的鲜血呈一条线流到了地上。许是没了声息猛地坠在地上的缘故,衣襟散乱,露出了里面洁白的布,芬芳浓郁。
黑影自从百里骁进了沛城就跟在后面,暗中盯着各大门派。昨天听说百里骁进山之后不见了踪影,几个手下无比焦急。见他今天早上平安出现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出他们意料的是,戴元把脏水扣在百里骁的头上,对方竟然毫不焦急,反而和一个店小二进了一家医馆。
他听见指示跳了进来,却半天不见声响,于是抬头一看。
却突然对上了苏玛的双眼,他猛地一怔,就好像被那清澈的眸子吸进去了般,久久回不过神。
“回神。”
突然,百里骁唤他。
黑影一惊,他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具尸体吸引,还在少主面前失了态,冷汗顿时爬遍了全身:“属下、属下失态。望少主责罚。”
苏玛撇了撇嘴,她这个玛丽苏光环有人能躲得掉才有鬼嘞.......除了百里骁。
百里骁抬起手,让他不用害怕,低声沉吟:“这不怪你......”
他似乎对这种情况毫无惊讶,看向苏玛的尸体眸中汹涌。
半晌,他一挥手,就让手下将苏玛的尸体带走。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百里骁拿起桌子上的纸扇,刚想推开门,却脚步一停。
他低下头看向地面,那里有一点金色,他伸手拾起,眉头一敛:那金色原来是一块金子。
一块他亲手送给小桌子的金子......
金子在百里骁的手上微微发光。
苏玛一怔,她其实早就忘了百里骁还送过自己这块金子,没想到死后竟然掉了出来。
此时百里骁看着那块金子,眉眼微敛,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苏玛忍不住蹲下身来,伸出手点在那块金子上,却不妨他猛地合上手掌,仿佛攥住她的指尖一样。
她下意识地收回指尖,却似乎残留着一点热度,不由得不自在地磨搓了一下。
她捏了捏指尖,站起来指着百里骁道:“你现在还看着有什么用,我早就死了!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百里骁自然听不见她的抱怨,他站起来将金子放在桌子上,转身就出了房门。
苏玛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他就这么把金子放在这里了?难道不会带在身上睹物思人吗?难道看见这块金子不会对她产生愧疚吗?
她气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安慰自己现在不是找他算账的时候,她必须先把身体收回来。她跟着那个手下来到了乱葬岗,看那个手下将她的尸体放下,然后从怀里拿出化骨水。
苏玛一惊,要是尸体被化骨水化了,她再收回数据库可就麻烦了。
不过幸好,黑影看了看她的脸,这化骨水就是倒不下去,半晌他收起瓶子,将她扔进了坑里,又用别人的尸体掩盖住:
“不知你是哪个势力派来的,也不知你为何接近少主,只是你选错了人,如此干脆地死去已经是万幸了。”
苏玛:“......”
她反而要感谢他,给她一个痛快?
等那人走后,苏玛收回身体,她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叹了一口气。
回到城里,天色已暗。她看到百里骁进了一家茶馆。龚叔早已在恭敬地等在原地:“公子,您没事就好。”
灯光昏暗,百里骁的眉眼深邃,微微一动似有光华流转:“城内情况如何?”
龚叔抬起头,目光浑浊却暗潮汹涌:“回公子,城内的人都在说神剑被盗都是无上峰的阴谋。已经开始集齐各大门派打算讨伐了。”
百里骁看向窗外。
此时灯红柳绿,街上又恢复了喧闹。但在夜色下,但隐隐可见暗潮汹涌,他耳力超绝,能听见不乏有道貌岸然之人用最肮脏下贱的词语来“问候”无上峰。
想来正邪之争一直是江湖的不变的焦点,无上峰身为魔教之首,向来是正派人士的眼中钉。戴元之事来得太过蹊跷,一些人听见“无上峰”三个字就由愤怒冲淡了理智,毫无正派操守,正如有人说道,这些名门正派于是“徒有虚名”罢了。
眼前突然晃过一双圆又亮的眼睛,百里骁猛地一敛眉。
龚叔见他沉默,以为他在担心,于是安慰道:“无上峰与武林各派的恩怨由来已久,他们忌惮我们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这次也只不过是乌合之众,不必在意。
重要的是,查出幕后指使。这次是冲着无上峰而来,老夫猜想他们还有后招。”
他回过神,道:“这事不可怠慢,需全力侦查。”
龚叔应了一声:“是,我会交代下去。”
说完,他耳朵一动,似乎没有听见那个俏皮的声音,于是微微躬了身体:“公子,和你一起出去的小桌子呢?”
百里骁眉眼未动:“已死。”
龚叔一惊,不由得咳嗽了起来:“死了?如何死的?可是死于山洞里?”
百里骁没有回答,窗外传来一阵芳香,有一红衣女子身材曼妙,缓缓前行,引得无数江湖人士垂涎。只是不知为何,这香味虽好,却不沁人,仿佛一只气味浓郁的芍药在鼻端轻扫,让人烦躁。
他转过头,垂下长睫:“惑人惑心,反祸性命。”
龚叔不解,百里骁道:“她是云欢宗的人。”
苏玛:“......啊?”
她什么时候成了云欢宗的人了?她怎么不知道?
龚叔看起来比她还惊讶,但想到种种细节,也就了然了。想来一个乞儿出身的店小二,说话之时毫不怯懦,对他们这些江湖人士更不惧怕,以前他以为是小桌子天性如此,现在想来她本就是江湖人士,谈何惧怕。
他在无上峰多年,向来寡言少语,对百里骁更是言听计从,因此疑惑百里骁是如何发现小桌子的身份,也疑惑小桌子死于何处,但不敢多问一句。
只是叹道:“我原以为这孩子心性单纯,原来也是心怀鬼胎。”
苏玛:“......”不,她没有。她只是要勾引人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云欢宗的人也是擅长勾引人.......
百里骁的脸隐藏在黑暗里,声音冷冽:“吾早已察觉她身上有异,亲近之人无不为其乱。且她早已知晓我的身份,昨晚大意一时失口,这才暴露。”
龚叔低声道:“云欢宗的人向来以男子精元为生,初学者容颜焕发,中级者身带芳香,媚眼如丝,最高级别媚态天成,惑人而不自知,让人不禁与之亲近......也不知她练到了哪一层。”
眼前却似乎恍惚过幽暗里静静绽开的白嫩,鼻端似乎嗅到一股甜而不腻的芳香,还有那脖颈处,白皙之中惑人的一抹红......
百里骁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指尖,眉眼一动:“吾不知。”
龚叔吁了一口气:“不过幸好公子功力深厚,不为其所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百里骁顿了一下,又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苏玛:“......”
他怎么就不为所动了,他不是夸她比花魁美吗?不是还在山洞里对她亲亲抱抱举高高吗?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
难道这些都是他的伪装,是察觉出她的不对的将计就计?
天道:“如今看,诚如此。”
苏玛:“滚!”
她挫败地咬牙,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所有攻略都在对方如同跳梁小丑,更加恼羞成怒,这简直是对她的专业性最大的侮辱。
她怒气冲冲地走到百里骁的面前,盯着他冷漠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下次要是还不让你爱上我,我就跟你姓!”
第20章
沛城之事未平,洛城之事又起。
第二天一早,有消息传出,铸造神剑玄雾的炼刃谷后人在洛城被找人了出来,并且一家三口全都被屠戮殆尽。且由伤口看来,他们皆是死于神剑,不由得让人唏嘘。
只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拥有神剑的戴元已经死亡,又是谁杀了他们?难道戴元没有死?
但所有人亲眼看到戴元被压在巨石之下还听到他说这一切的主谋是百里骁......难道这也是百里骁干的?
无论如何,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江湖的天要变了。
一大早,沛丰客栈门前的江湖人三三两两,各个神态凝重风声鹤唳。
有一身形修长男子站在一辆马车面前,他长身玉立,双手背负,目光流转之间让人不敢逼视。
他正是百里骁。
龚叔小声道:“少爷,此去洛城非同小可,我劝您还是先和......老爷商量一下吧。”
他道:“事情已经超出预料,我非去不可。”
龚叔知道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只是此路甚远,公子务必小心。”
百里骁点头,他刚想上马车,就看到叶鸣带着徐思思急匆匆地从街头冲了过来。叶鸣一脸凝重,徐思思在他身后大呼小叫:“你这么着急干嘛啊,人早就死了,你现在就算是飞过去也没用啊。”
叶鸣道:“我爹刚才给我飞鸽传书,说我们烈火山庄和炼刃谷世代交好,我小的时候谷主吴叔叔还抱我。此次被灭门实在是让人惊愤。他让我尽快去洛城和他会和,以商屠魔大计。”
说完,他看向徐思思:“你在外逗留多时,令堂定是担心得很。我马上赶往洛城,这一路劳累颠簸你定然受不了,倒不如趁着此次机会马上回去。”
“我不!”徐思思执拗地看着他:“这么关键的时刻我怎么可能离开你。那个什么百、百里骁那么厉害,把小桌子和白潇都害死了,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去?”
听到“百里骁”这个名字,叶鸣察觉到众人射来的目光,赶紧捂住她的嘴:“现在事情还没有定论,不可胡言!”
徐思思不忿,用力地掰他的手,两人拉拉扯扯起来。
正巧,她看见百里骁,不由得一惊:“那不是、不是白潇吗?”
叶鸣也转头望去,原来是白潇?他又惊又喜地赶上去:“白兄!”
百里骁微微回头,看目光似乎在问:何事?
他如此冷淡的态度让叶鸣似乎被泼了一盆冷水,好在他也习惯百里骁冷淡的态度,于是笑道:“白兄,我们还以为你已经葬身在山石下呢,没想到你全然无事,真是让我们虚惊一场。”
百里骁点了一下头。徐思思比叶鸣更加心细,想小桌子是和白潇一起被埋进山洞里的,白潇能回来那么小桌子也可能没有事。于是左看右看:“小桌子呢!小桌哪去了?”
看到这一幕,坐在马车车顶的苏玛,不由得唏嘘。
没想到这里最惦念她的还是女主,她就说女主虽然莽撞,但心地是好的。
只可惜,小桌子早就不在了。
自然没有人回应,徐思思问百里骁:“小桌子为什么没有跟你回来?”
百里骁眯起眼,龚叔犹豫了一下,道:“小桌子他......”
“她已死。”
百里骁毫无感情地回答。徐思思立刻红了眼眶:“怎么就死了呢?你不是好好地回来吗?”
叶鸣赶紧安慰她:“小桌子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那么多的石头砸下去不可能无事。白兄武功高超自然安然无恙,许是命罢了。”
徐思思哽咽地点了点头。她虽然和小桌子仅仅相处几天,但到底相识一场,更何况她还救了她一命。本来亲眼见到对方被压在山下就留有遗憾,如今看百里骁安然无恙地回来就抱着希望,但却听她没有回来,大起大落之下不免悲伤:“小桌子还真是命苦......”
叶鸣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桌子这么善良,下辈子一定会投个好人家。”
徐思思点了点头。
苏玛想,她确实是命苦。只盼望永远也不要再遇上百里骁为好。
百里骁收回视线,他刚踏进马车,突然一顿。
目光毫无波动地扫过车厢,还是熟悉的柔缎金器,还是熟悉的檀香缭绕,却似乎多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似乎是高山冰湖边的幽兰,又似乎是雨后清新嫩绿的芳草,无时无刻不在撩着鼻端,但细嗅之下又接近于无。
他拧了一下眉,问:“龚叔,可是有人接近过马车?”
龚叔知道百里骁不愿被人碰自己的东西,于是赶紧道:“公子的马车华贵,寻常人皆不敢碰。”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犹豫地张口:“其实这马车在客栈的时候,也有一个人经常打理,这马也是常喂的......”
客栈一共就三个店小二,大山被他轰出去过所以一直不敢碰他的东西,小凳子胆子小更不敢碰他的东西,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
百里骁微微敛了眉头。
龚叔听他不语,于是试探:“公子,要不然......换辆马车?”
苏玛微微提起心。
他沉默了一下。
*
几人商量了一下,发现共同的目的地都是洛城,于是决定一起前行。
洛城离沛城相距甚远,如果马不停蹄地赶路也需要三天三夜。行路一天,晚上天气阴沉,远处乌云压顶,马上就要来一场倾盆大雨。
休息时,苏玛坐在车顶上,细小的雨滴穿过她透明的灵魂,她哼着歌钻进了车里,看着百里骁闭目养神,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你嫌弃我,你还不是上车了?”
百里骁自然不会回应,苏玛猜想他此时肯定是后悔杀了她,也许正沉浸在她的气息里偷偷流泪呢。
她得意地哼哼两声,恨不得扒开他的眼皮看看他是否已经眼眶通红、热泪盈眶。
百里骁似有所感,慢慢睁开双眼,视线虽虚无但冷意直接让她打了个哆嗦,她骂骂咧咧地爬上车顶,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