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馒头有什么。”小凳子摆了摆手,看她一脸脏污,身上还披着麻布袋,虽然不臭但到底碍眼,于是指了指旁边的水盆:“你先洗洗,我去给你拿衣服。”
苏玛乖乖点头,看他走向门口,依依不舍。
小凳子看了,不由得窝心。心想这么小的孩子就流落街头,实在可怜。
他刚打开门,想到什么回头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玛小声问:“你叫什么?”
小凳子道:“我是掌柜的捡回来的,我没有姓,所以掌柜的就叫我小凳子。”
苏玛细声细气地道:“那我叫小桌子。”
小凳子:“......”
小凳子走后,苏玛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另一个小二,放下馒头,小心地走到水盆前。
她现在身前身后一个样,分不清男女。因此小凳子一直以为她是男孩子。
虽然比上一个身体更加瘦小,但并不柔弱。脸上沾着泥点,但隐隐可见白色的肌肤,两只圆而又大的双眼像是挂着露珠的葡萄,一个转动似乎能漾出汁来。
她对着水盆满意地咧开嘴,两颗小兔牙微微往里收,露出嫩红的舌尖来。
这是一具更加人畜无害的身体。
上次失败,她总结了经验。
由于没有一个具体的身份,让百里骁下意识地对她警戒,这一次她就变成对方身边随时忽视,但必不可少的人物,然后再徐徐图之。
她洗了把脸,等着小凳子回来。
不一会,小凳子悄悄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套衣服:“小....桌子。掌柜的说你愿意留下就留下。不过工钱只能给你一半,你以后就跟着我.....”
他边絮絮叨叨边把食盒放在桌上。
苏玛接过,这套衣服正合她意,她不用再费口舌求着掌柜把她留下了。
于是她诚心实意地抬头对小凳子道:“谢谢你。”
“哪里的话.....”
小凳子话说到一半,表情突然一怔。
苏玛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小凳子红了脸,眼神躲闪不敢看她:“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长得挺、挺可爱的.....”
说完,他半晌不见苏玛有反应,想到自己一个男人夸另一个男孩“可爱”,实在是逾越,对方以为他是变态可怎么办?
他刚想解释,就见小桌子又问:“你真的觉得我可爱?”
小凳子如实回答:“是、是很可爱.....”
苏玛道:“谢谢。”
怎么反过来谢他?不应该骂他一顿吗?
苏玛内心一松。她就知道她上次失败不是因为自己学艺不精,也不是自己长得不美,而是因为百里骁太凶残!
除了他,世界上还有小凳子这样的正常人的。
苏玛在沛丰客栈干了三天活,对周围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此时正是神剑将出,鱼龙混杂之时,客栈里随时都能出现械斗,她虽靠着脸甜嘴甜收获了无数打赏,但也筋疲力尽。
半夜,她趁着两人睡着,走向浴室。
这几天在人堆里打交道,身上隐隐有了汗味。她将灰衣慢慢褪下,黑夜之中,那瘦小的身体似乎在发光。
隔壁依稀有水声,似乎有哪个客人在沐浴。苏玛屏住呼吸解开胸前的破布,顿时,娇颤微微鼓起,如同清晨远山的雾气,朦胧起伏,只能看到一片白。
隔壁有人抽了抽鼻子,暗骂一句:“妈的,这澡池怎么有女人的香味。”
苏玛的动作一顿,待那人骂骂咧咧地走出浴室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趁着松快喘了几口气,又找出一条崭新的白布将自己的姣好身材层层缠绕,直到前后都一样地平板这才像是完成了一项伟大的事业,长吁了一口气。
女扮男装真不是人干的事。
无论是话本里还是哪个世界里,女扮男装的女人想要伪装好身体,必须用白布将自己的柔软层层缠绕,还得每天含胸驼背,累人得很。
更别说这具身体更加高级。虽然面容比不上,但身材可好了无数倍。光是缠胸就让她累得半死不活。
不过如果是身材妖娆她还不会选它,更可贵的是,它还隐有体香,让人难以自持。
不遇上难以攻略的对象她从来都不拿出来——为了攻略百里骁,她可是下了血本了。
她将灰衣披上,掩住了层层幽香。眉眼一抬,又是那个讨喜但不显眼的店小二。
天道看她又把那灰扑扑的衣服套在身上,变得毫不起眼,不解:“一介小二,如何能俘获他之心?”
苏玛拢起衣领,高深地眯起眼:“这当然不能,但是一个女扮男装,灰衣之下是娇柔身躯的店小二呢?”
天道陷入沉思。
苏玛也没想跟这个老古董讲“女扮男装”的妙处。
那就像是被一匹破布包着的宝石,也是一叠黄纸里包裹着的牛轧糖。只有在微微翻动时才能看到它的光亮,闻到它的芳香。
只有真正地打开它,才知道自己差一点错过了多么大的宝藏。
这种险些错过的后怕,与发现宝藏后的狂喜,足以击溃一个男人的心。
她收拾好东西,回了睡房。小凳子迷迷糊糊地醒来,抽了抽鼻子:“小桌子,你身上藏了什么,好香啊。”
苏玛一顿,她面不改色地回:“路上遇见一女客官,见我长得可爱缠了我一会,许是那时染上了香粉嘞。”
小凳子点了点头,脸上有了些晕红:“这味道真好闻,我明天去问问她擦了什么香粉,给我娘也买一个。”
“那女客人金贵得很,擦的东西也是定做的,你想买也买不到。”
小凳子只好遗憾地躺回被子里,叹了一声:“算了.....不过真是好闻。”
苏玛也躺了进去。
她看着黑漆漆的房顶,眼里若星光明亮。
百里骁,我这么努力,就不信攻略不下你!
*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另一个店小二粗鲁地叫醒。
另一个店小二名叫大山,人如其名,生得脑满肠肥。和小凳子不同,因为苏玛嘴甜脸更甜,抢了他很多差事,他对她的态度就不怎么好。
苏玛看得很开。这世上也有对玛丽苏不感冒的“炮灰”的。
她迷迷糊糊地起床,被塞进一怀的马草,推搡着去了后院:
“掌柜的让你去喂马,这马可金贵得很,你要是出了差错就等着被扣工钱吧!”
苏玛明白,马金贵,那主人就更金贵,伺候金贵的主人得到的赏钱就不会少。喂马的差事肯定是大山的活,他可不会错过这个“挣外快”的机会,于是就把自己推出来顶岗。
她抱着马草来到后院,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定睛一看,马草顿时落了地。
这两匹马如此眼熟......
不就是毫不留情地在她尸体上践踏、又拉着马车在她尸体上碾压,百里骁的两匹绝世神马吗?
第4章
这两匹马苏玛怎么可能不熟,一匹叫追天,一匹叫逐地。
在原著里,魔教教主把这两匹马带回来时,说这两匹马不服管教、野性难驯。
百里骁不顾众人劝阻执意要这两匹马,却差点被摔成重伤。
龚叔见之大惊,惊慌失措地要找大夫。
百里骁默不作声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两匹马。和它们耗了两天两夜。
从此以后,两匹马对他心悦诚服。
这两匹马出现在这里,那不就说明百里骁已经来到了沛丰客栈!
苏玛刚想往回跑,但看见了地上的马草,猛地想起来。
她现在已经是个小二了。对方一时半会也跑不了,她有充足的时间攻略对方,干嘛这么着急回去?况且马还没有喂完,对方问起来她也不好推脱。
于是她捡起地上的马草,抖了抖上面的土。
两匹马正假寐,这微小的动静却让它们猛地抬头,谨慎地盯着她。
她拿出马草在两匹马面前晃了晃:“追天、逐地,吃饭了!”
这还是除了百里骁之外,第一次有陌生人叫它们两个的名字。两匹马看了她一会,似乎看她没什么威胁,于是乖乖地低下头。
她对着两匹马做了个鬼脸。想来她人美心善,被这两个家伙踩死还要心胸宽广地喂它们两个吃饭。
她把草料放到马槽里,刚想回去,但看到后面的马车,内心突然一动。
这辆马车被风雨洗刷,此时边角的血腥全然不见,依然无比夺目。任谁都无法知道它的轮下碾过多少生命。它静静地停在哪里,和这粗糙的后院格格不入。
这样奢华的马车,任是谁都对里面的情况无比好奇。原著里,女主就徐思思对这辆马车肖想了好久。
当三人出了沛城之时,她嫌弃骑马太累,于是央求百里骁可不可以上他的马车。
徐思思虽性格刁蛮,但从小于蜜罐长大,撒起娇来得心应手,即使是情场浪子的男主都无法拒绝,立刻要求百里骁敞开车门。
当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徐思思就被吓得马上闭上了嘴,再也不提此事。
那时百里骁已经心悦女主,却仍不肯为她优待,性格冷漠可见一斑。
趁着两匹马吃得津津有味,苏玛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周围没人偷偷地从后面爬进车厢。
车内和她上次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想到这么宝贝的马车还不是被她肆意地进出,她就得意地滚了一圈。
“让你不让我上马车,让你压死我!”
天道本想继续装死,看她如此嚣张,不由道:“尔且慎之,其见定会杀尔。”
苏玛滚得脸颊晕红,听它说话顿时没了劲头:“放心,他怎么会杀我。”
她坐起来,开始给它头头是道地分析:“百里骁虽然是个大反派,但他前期并不滥杀无辜,他有仇必报,但不睚眦必报。况且,我只是一个店小二,即使被发现了也不会和我计较。”
原著里,百里骁虽然是个反派,但在前期也算得上是另类的“正人君子”了,别人伤他一分,他必还十分。别人不伤他分毫,他也不会滥杀无辜。
若不是后期......又怎会心性大变?
正是利用这一特点,她才化作店小二,准备潜移默化地蚕食他的心。
说完,她跳下车来,歪了歪脖子,松了松筋骨。
接下来,她就要真正地攻略了。
*
虽是清早,但客栈之内早已有人陆续地坐在下面吃早点。门外有新来的旅客,听说客栈客满,抱怨地走开。
苏玛刚一迈进大堂,就看到门外有一梳着双螺发髻女子,一袭红装热烈似火,眉宇间略有英气,手拿长鞭甩得烈烈作响。
她脚下有一獐头鼠目的男子被抽得哭爹喊娘:
“哎呦!大小姐!我错了!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冒犯您了!”
那女子一脚将他蹬开:“手脚再不干净,小心你的手!本大小姐的脸是你能摸的吗?”
男子哭着求饶,狼狈逃窜。
女子旁边的棕衣男子挠了挠眉心:“罢了,不要和这等狗辈生气。”
他一袭短打,嘴角含笑,说话时眉眼跳脱,活似经常在烟花流连的浪子,却掩盖不住眉宇的轩昂正气,眼中的精光闪烁。
“我怎么不能生气。”红衣女子柳眉一立:“本来以为这个地方有什么神剑,神剑没遇到却遇到个登徒子!”
“神剑”二字一出,大堂顿时一静。
苏玛顿时明白,这二人不正是男女主,叶鸣与徐思思嘛。
徐思思乃是官家女儿,但从小对江湖向往,学了不少三脚猫的功夫,在嫁人之前不堪忍受,连夜逃婚。本想着天高任鸟飞,以后行侠仗义,快意江湖。但没想到路遇一采花贼,差点遭了秧。
幸好叶鸣偶然路过及时救了她。这本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如果事情顺利两人也是一对神仙眷侣。
可惜叶鸣性格跳脱,花言巧语让徐思思难以交心,只好把好感压在心里。两人反而成了欢喜冤家。
两人听说这里有神剑的消息,于是凑个热闹相伴而来。看衣着风尘仆仆,也是刚到。
苏玛又向四周看了一圈,如今这大堂除路人外只有男女主,百里骁此时应该与他们相识,却不在这里,难道是在楼上?
她下意识地抬头,却听从大堂传来一声呼喊:
“那个圆脸的小二,过来!”
圆脸的小二?这里的小二除了她还有哪个的脸有她圆?
苏玛无法,只好把东西往怀里一塞,再把毛巾往肩上一搭:“来嘞!”
她笑眯眯地来到男女主的桌前:“客官要点什么?”
徐思思看起来余气未消:“有什么来什么。”
“不用听她的。”叶鸣翻了一下餐牌:“来两盘包子一壶酒。”
“好嘞!”
苏玛应得勤快,给他们倒了两杯茶,刚想转身就听感觉周身一静。似有人被点了穴道,皆是向上望去。
苏玛回过神,这才听见,原来有人说了两个字:
“出去。”
这两个字清清冽冽,却掷地有声,那声音如同雨击重鼓。让人精神猛地一震。
接着,只见的房门一响,一个胖得见眉不见眼的小二端着饭菜屁滚尿流地爬出来:
“客官,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打扰您了!”
此人正是小二大山。
擦桌子的小凳子撇了撇嘴:“让你天天抢功劳,活该!”
苏玛的心脏用力一跳。她认得这个声音,如此清冷无情,不是百里骁还能是谁?
却不知大山哪里得罪了他,让他轰了出来?
她这边想得出神,忘了手上还给人倒着茶。
“小心!”
苏玛下意识地低头,就看到叶鸣握着她的手腕向上一抬,笑道:“小二哥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