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色初上,街上只有零星的几个醉汉。以前还有几个胆大的婶子出来逛街,今天出了这么一遭事,谁都不敢出来了。连客栈对面的米铺都早早地关了门,甚至落了锁。
苏玛眼看着洛城的女子风声鹤唳,不由得叹口气。
回到客栈后,徐思思先往肚子里灌了一壶茶水,想到刚才的事情,越想越恼怒,把茶杯往桌上一摔:“这该死的采花贼,竟然选择诈死!我要是抓住了他,一定要扒下他的皮!”
苏玛给她顺顺气,让对方慢点喝。徐思思被她轻柔的指尖一拍,全身的气顿时就泄了下去。
对方瘫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这下可怎么办啊,采花贼肯定是逃出去了,洛城的姑娘们又要提心吊胆了。”
苏玛也蹙起眉头。在原著里对这个采花贼并没有太多描写。也只是一笔带过。毕竟故事的主线是男女主的寻剑之旅。
但是这里毕竟是一个世界,每一个微小的变化都会引起巨大的反应。
采花贼要是逃走了,不知道要有多少姑娘会遭殃了。
况且她在查看那个假的采花贼的尸体时,发现这件事还有隐情。这具尸体上的伪装让她如此熟悉,能把伪装精确到身体上的,除了神偷戴元,她想不到别人了。
而这个采花贼的轻功也超凡,所以他和戴元又是什么关系......
徐思思见苏玛在发呆,于是在她面前晃了晃:“小梨,你说那个采花贼会逃到哪里去?他不是被白潇打断四肢了吗?难道还会有同伙?”
苏玛回过神,她沉思了一会,无意识地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女人。”
采花贼虽然断了四肢,但想要欺辱女子的心思可不会断。他此时定然在女人多的地方藏着,就算看得见摸不着也能安慰自己。
因此,在这洛城里女人堆最多的地方就是......
“你是说他去找他相好的去了?”徐思思看她写下的两个字,不由得问。
苏玛没有应声。她知道徐思思的脾气,要是让她知道了采花贼的地址非得拿着刀冲进去不可。如今叶鸣不在,百里骁也不在,她不能让对方冒这个险。
她一笑,表示自己只是猜测。还是等那二人先回来再细细商议。
徐思思是个急性子,她看了看天色不耐地撅起嘴巴:“叶鸣现在对抓百里骁有劲头得很,待在少林方丈那里很久都不回来。白潇也不在,指望着这两个人还不如指望我自己呢。”
苏玛看她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一笑。
灯光下她嘴角微弯,眼里熠熠生辉。
徐思思不由得有些看呆了,回过神促狭地凑过来:“小梨,你今天这么轻易就揭穿采花贼的阴谋,还长得这么好看,怪不得白潇这么喜欢你哩。”
如果是以前徐思思说这种话,苏玛还会害羞。但是听了今天百里骁要把她送走的那番话,她现在听什么都没有心力去回应了。
她勉强一笑。
徐思思看出她的不自在,于是问:“怎么了。你们两个吵架了?”
苏玛摇了摇头。她不欲多说。
徐思思与她经历了今天这么一遭,把她当做自己人,于是同仇敌忾:“男人啊,都不是好东西。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一定要让他......”
说到这里,语塞了。因为徐思思也知道她拿百里骁毫无办法。只得尴尬地笑了两声,再骂百里骁两句帮苏玛解解气。
苏玛一笑,告诉对方天色已晚,需要休息了。
徐思思叮嘱她一个人也要小心,苏玛点头送对方出门。
关上门之后,她脸上哀愁的表情突然一变,眼角微弯,有些疲惫地歪了歪脖子。
屋内突然响起蛐蛐的叫声。苏玛走到桌前,见那只蛐蛐在茶杯旁动了动触角,于是嫌弃地把它挥下去,无声地问:
“你又来干什么?”
蛐蛐在桌子上一个仰倒,艰难地翻了个身:“采花贼遁矣,吾来问汝,是否用其再谋一计?”
苏玛皱眉:“你是说再利用采花贼设计一出苦肉计?”
“然也。这次百里骁定然会对你死心塌地。”
苏玛沉默了一下,她走到窗前,见窗外夜色正浓,但洛城早已不见喧闹,对面的米铺漆黑一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恍若无人。
那个采花贼被百里骁打断四肢,此时定然怀恨在心,如果利用对方肯定能引起百里骁的怜爱,但是......
半晌,她无声地对天道道:“算了。这采花贼太嚣张。我必须第一时间就告诉百里骁。如果放任他一回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苦。”
蛐蛐突然停了聒噪的叫声。半晌,发出轻轻的一叹:“不想有一日竟得闻汝此言。”
苏玛闻言挑起眉梢:“这句话怎么了?任何一个女子面对此情此景都会说出此话。难道我以前表现得很冷漠?”
蛐蛐默默点头:“岂止冷漠,更甚百里骁。”
比百里骁还要冷漠?
苏玛只当它是夸张,摆了摆手让它出去:“不要赖在这里,我打算换一个苦肉计了。”
“如何做?”
苏玛把窗户开得更大:“吹冷风。”
却在开窗户的一瞬间看到一个清瘦的男人从客栈里出来,顺着小巷走了出去。她看那人的背影有些眼熟,仔细一看,不是女扮男装的徐思思又是谁?
她赶紧问天道这是怎么回事,天道回答徐思思在刚才出门的时候,突然碰到一个刚从怡红楼回来的客人,于是猛然想起她的话,觉得采花贼肯定藏在怡红楼里,顿时决定打扮成男子去抓“贼”去了。
苏玛:“......”
她恨恨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手。上次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这次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她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女主这个冲动的性子!
蛐蛐道:“吾碍于规则所束,无法告汝更多消息。救与不救尔自行决定。”
苏玛一咬牙,当然得救!
眼看女主因为她的一个动作就进了“魔窟”,她怎么能坐视不理?
她刚想出门,猛地瞄到了自己身上的装束,想来想去觉得现在的打扮也不适合去那个地方,于是在屋里转了转。
终于瞄到床上的一件蓝白长衫。那是今天百里骁留下来的,她本来打算帮他洗,没想到被采花贼的事耽误了功夫。
她抿了一下唇,小心翼翼地把长衫展开,轻轻地披在身上。
顿时,属于百里骁身上的冷冽将她包裹起来。如同置身在瑞雪梅园。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却挡不住属于对方的气息无孔不入地萦绕在她身旁。
她转过头,看见镜子里脸色晕红的自己,猛地一惊。
她暗笑自己定然是演戏演多了,这个时候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于是定了定神,改了一下头发推门而出。
与此同时,百里骁潜伏在武林各派行馆的房顶。在夜色中,恍若一只黑豹,蓄势待发。
这里聚集这各派掌门、弟子,因此虽然漆黑一片,但更显肃杀。他相信除了他之外会有更多的人等在这里。
而那个“百里骁”不会放过一个这样挑衅武林各派的机会。
夜色正深,金蚕派掌门处突闻有一道敲门声突兀地响起。隐藏在暗处的各门各派高手凝神望去,见只是一个送水的婢女,齐齐收回了视线。
只有百里骁,微微眯了眯眼。
他小心地跃至房内,看那婢女眯起眼,正待下手,猛地甩出纸扇拦住对方。婢女一愣,下意识地一躲,却也被纸扇划破衣衫,露出里面的夜行衣来。
金蚕派的掌门大惊,还没回过神就连连后退几步。
百里骁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我竟不知魔教少主百里骁要杀一人竟然要靠偷袭。”
那人黑纱蒙面,看起来似乎是认识百里骁,猛然一惊,转身就想走。
百里骁甩出纸扇拦住他,对方一横长剑瞬间迎上。百里骁的视线不由得一怔,原来那就是玄雾。
通体漆黑,有如乌黑浓雾,剑气缭绕让人看不真切,却有浓浓的刚烈之气传来。
黑衣人见他怔忪,猛地向上一挑,瞬间冲出门外。
百里骁正待要追,叶鸣突然冲了进来:“怎么回事?是不是百里骁来了?”
百里骁一把推开对方,猛地追了出去。
叶鸣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了出去。却在看清前面的身影之时,百里骁突闻一声细微的哨响。
他一怔。这是无上峰内部的传递信息方式。
这个声音就代表小梨那头有异动......
第43章
夜色苍茫,洛城的建筑如同弓着脊背的巨兽,在黑暗中匍匐着。
在这样寂静肃杀的夜晚,一声小小的哨响都能回荡成堪比洪钟般的震颤。
叶鸣艰难地追上来,见百里骁突然停下,不解道:
“怎么了,为何突然停......”
话说到一半,走到百里骁的前面却突然一顿,有些无措:“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露出如此神情?”
百里骁无言,侧脸有如巍巍高山,安静冷峻。
叶鸣心下惴惴,有些意外。
刚才百里骁抬眼看他,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他却像是看见了一口幽深的古井,幽暗无物,只有望不见底的黑。他只是和对方对视一下,就觉心如坠物,惴惴不安。
他以为对方是出了什么事,然而对方的表情太过平静,平静到让他恍惚以为刚才的一瞥是自己的错觉。
百里骁垂眸道:“无事。”
声音平稳,每个字都幽深低沉。
叶鸣松了一口气:“无事就好。”
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吧。他想不通现在还能有什么事值得百里骁去只是这么翻涌情绪。
看夜色深沉,他想要催促对方赶紧追人,却在开口的一瞬间就看到对方一闪身遁入黑暗,不由急道:“哎,你等等我啊!”
百里骁没有回头,他的眼中紧紧盯着前方,恍若任何障碍都视若无物。
这边,苏玛女扮男装跟着徐思思进入了怡红院。
刚进入这栋楼,她就被满屋的脂粉香气弄得打了个喷嚏。
几个穿着薄衫的姑娘看过来,皆是掩口一笑。
她长得虽不小巧,但纤细,且百里骁的衣服大她一圈,为了穿好这件长袍,袖子挽了两圈,腰上折了两褶才将将合身。因此不像是出来寻花问柳的书生,倒像是谁家偷穿哥哥衣服偷溜出来的小小姐。
好在这里的人忙着钻进温柔乡,倒也没人注意她这个“公子”。
在一片软玉温香中,她艰难地寻找着徐思思的身影。其实倒也好找。徐思思虽然偶尔脑子灵光,但也改不了那冲动的性格。苏玛刚被老鸨子拉住,就听到前方传来喧闹。
原来是一个公子来这里,不找姑娘,也不喝酒,专门去扒男子衣服,不是捏人家的四肢,就去扣人家的脸皮,口口声声说要把那个十恶不赦的淫.贼抓出来。
苏玛:“......”
那扒人衣服的不是她要找的徐思思还能是谁?
这姑娘胆大包天,若是只揪住一人还好,偏偏这楼里的男人无论是高官还是走卒都被对方拽了个遍,渐渐地,抱怨声大了起来,有人叫老鸨赶紧把这小子赶出去。
徐思思哪是那么好应付的人,抽出腰上的长鞭就要迎上去。千钧一发之际苏玛赶紧上前拦住对方,徐思思一愣,刚想恼怒地把她推出去,但看见苏玛的脸顿时一软:“小梨?你怎么在这里?”
苏玛无奈,和老鸨陪了几个笑脸,赶紧把徐思思拉走。
两人穿过重重人群,也不知道走到哪里。苏玛带对方走到一处僻静处这才停下。
她连比带画才让徐思思知道这里太危险,赶紧回客栈。徐思思不愿,说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怎么能放弃。如今那个淫贼肯定就在这里,她必须要把对方揪出来。
苏玛无奈,耐心地给她解释淫.贼就算是藏在这里,也不会混在女人堆。他现在四肢全断,可能是藏在哪里静静养伤呢。
徐思思听了不仅没有打退堂鼓,反而更加兴奋:“既然他不能动,那就更好找了。他肯定藏在哪个女人的房间里,我这就去找!”
说着,她转身就想冲出去,苏玛想要揽住她,却差点被带得一个仰倒。
徐思思回来扶住她,见她穿着不合适的袍子,走得脸上见也要来找自己,心生愧疚。但是内心的正义感又不允许自己退缩。于是道:“小梨,我知道我的性子冲动。但是一想到那么多的姑娘受了委屈,且那个淫.贼就藏在这里,我怎么能坐视不管?
你身体单薄,这里那么多的臭男人在,还是赶紧回去吧。”
苏玛哑然,只能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她拧了一下眉,无奈地捏了一下眉心。想来女主自有她的缘法,既然自己拦不住对方,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
她看了一下天色,想到这个时候百里骁应该回来了,要是看见她不在肯定着急,于是转身就想回去。
只是刚抬脚,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个采花贼就在这里,徐思思刚才大张旗鼓地找,肯定已经打草惊蛇。如果今晚找不到那个淫.贼那么对方肯定就会逃走。
她突然想起今天白天那些惊慌失措的女子,想到客栈对面紧紧关闭的米铺,不由得抿了一下唇。
夜风拂过,传来男人的淫.笑和女子的娇嗔声,却不知为什么,这一声声的笑却在被风裹挟之后,变得凄凄切切,如泣如诉。
苏玛沉默了一会,突然苦笑一声。她一向认为徐思思生性莽撞,但是自己竟然也有冲动的一天。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去,反而小心前行。穿过几个假山之后,感觉身上的那几道盯着的视线也不见了。
可能是百里骁的手下被她无意间甩开了。
她不在意这个,走到一处院子。突然嗅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转头望去,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大汉搂着一个瘦弱苍白姑娘扶栏欲呕,空气中的臭味混合着低劣的脂粉味,让人作呕。
想来这是怡红院的后院,被厌弃的妓.女也被搁置在这里,她们年老色衰,只能赚这些三教九流的钱。
这里太过混乱,苏玛皱了一下眉,用袖子盖住脸贴墙而出,却没想到手臂一痛,原来是那个壮汉跌跌撞撞地也要回去,却不小心撞到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