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威胁我!”
“我从不威胁人,这是我,善意的忠告。”
“你好大的胆子!我就不信……唔!唔!”
“姑婆别说了!”忽然薛凝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从后面一把抱住她还捂住她嘴,一面冲苏澜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走。
苏澜没功夫去细想薛凝此举深意,感激地一颔首,匆匆走了。
待苏澜走远薛凝才放手,已经却累的气喘吁吁,没想到薛嬷嬷转过来就是狠狠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姑婆?”薛凝摸着被打的脸颊,还有些茫然。
薛嬷嬷愤怒地瞪着她,似乎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冷着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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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上柳梢。
宫里一片歌舞升平,宫外一派繁华景象。
东宫,就像被遗忘的一个格格不入的角落,被死亡的恐惧笼罩,凝滞着阴冷的气息。
就在地牢另一侧,还有一间空房,外面守着几个太监,其中一个就是井大。
他们各个肃着一张脸,像死了爹娘一般肃穆,但心情,却如摇曳的烛火,微弱,半点平静不下来。
偏这时,一串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就如同踩在他们欲破碎的心脏上一样,叫人不安。
很快便有一个太监到得跟前来,不知出了何事,急得满头大汗,飞快一礼,“大公公,二公公。”
被唤作二公公的中年人冷着一张鬼气森森的脸,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他,他仿佛是被吓的不轻,缩着脖子道,“太子妃的弟弟被绑架,太子妃就带着四个人去救人了,奴才斗胆来问一句,是不是要再派几个人保护太子妃?”
二公公脸上的鬼气都快喷到他脸上,尖细低弱的嗓音如勾魂索命的魔咒,“你想死吗?”
那太监吓得浑身一抖。
这时,被井大井二等人守着的屋子门开了,一身黑衣的人走出来,面白眼红,犹如怨气冲天的厉鬼。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下一章可能有点血腥,建议谨慎购买
第33章
苏澜由井八带着骑马, 几人紧赶慢赶, 一个时辰后到了黄家村山神庙。
远远就能看到庙里燃着篝火, 井八几人护着苏澜往里走。
山神庙里, 确有一人,粗布衣裳,手拿着香,正在拜山神, 明明听到身后有动静, 也恍若未觉, 直到拜完, 插好香, 才转过身来。
他脸上,戴着罗刹面具。
井八立刻抽出剑护在苏澜面前,那人仍是不疾不徐, 拱手一礼,“太子妃。”
声音却是很粗哑。
这人虽然衣着朴素,戴着骇人的面具,却给人文质彬彬的感觉, 叫苏澜好是怪异。
她不动声色地问, “就是你绑了我弟弟?他人呢?”
“太子妃想知道小世子的下落, 还请屏退左右。”罗刹人有礼有貌地说。
苏澜盯了他一瞬,“好。”
“太子妃?”井八惊道。
“你们在外面守着,到时见机行事。”苏澜安慰道,“放心, 我不会有事。”
井八如何敢放心,又听罗刹人道,“放心,在下求的是财。”
鬼才信你!
“去吧。相信我。”苏澜道。
井八不知道她的自信从何而来,但在东宫时威胁薛嬷嬷那一幕还印象深刻,她知道,这位看起来像一朵娇花一样的太子妃并不简单,至少她决定的事,是容不得他人质疑的。
她只好同意,不放心地说,“太子妃一有不对,立刻叫奴才!”
“嗯。”
井八带着人退下,又听罗刹人道,“记得离远些,在下和太子妃的对话,不能有第三个人听见。”
井八目光似冷箭地射过去,带着人,越退越远。
到罗刹人觉得差不多了,笑了一声,粗嘎嘎的,听的人十分不舒服。
“太子妃好胆量。”罗刹人赞了句。
“和阁下一比,还算略胜一筹。”苏澜嘴里说道,心里的古怪越发浓烈,这个人竟然还有心情和她闲话,看着倒不像是来杀她的,右手抚上左腕上的琉璃珠手串,就像人害怕时无意识的,寻求一点安全感的动作。“阁下要如何才肯放了我弟弟,直说吧。”
罗刹人却是走到窗边,望着冉冉升起的明月,“如此良辰美景,太子妃何必心急。”
苏澜注意到他脚边放了副棋,又见他转过来,慢慢道,“听闻太子妃棋艺精湛,不妨和在下对弈一局?若太子妃赢了,小世子必平安回府,若在下赢了,还请太子妃帮在下一个忙。”
苏澜几乎能肯定,他是在拖延时间。
为何如此做?
是这间庙里已经放了像上次一样的毒药,只要时间足够,她就必死无疑?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火堆。
是在这火堆里?可这间庙宇门窗都大大打开着,就算剧毒之物,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人性命。
罗刹人却心细无比,看到苏澜微小的动作,竟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说,“太子妃放心,在下说过,求财而已,况且在下还有求于太子妃,绝不会伤害太子妃性命。”
苏澜心头一惊,这到底什么人,如此敏锐?
还有,难道她猜错了,真的只是普通绑匪,不过是有所图的绑匪?
苏澜心中一番计较,问道,“阁下要我做什么?”
“简单。”罗刹人说,“请太子妃帮我杀了太子即可。”
苏澜大为震惊,杀太子殿下?
这人竟是为殿下而来?
那他故意拖延时间,是想等殿下来?
这不对啊!
殿下根本不知道她的事,也不可能会来。
除非,东宫有奸细,故意透露给殿下!
可就算如此,殿下也未必会来,就算来了,殿下身边高手无数,纵是风云山庄的高手都不能伤到殿下分毫,何况眼前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皇后是不会莽撞的杀害殿下的,如果是她手下的人,却未必有本事能在东宫安插眼线,否则萧千里还活不到今日。
“这不重要。”罗刹人说,“太子妃尽管答应就是。”
“我若不答应呢?”
“那么,在下就不能保证太子妃还能见到活的小世子了。”
这居然是只能二选一的难题!
一个是聿哥儿,一个是殿下。
她两个都要!
而且,为免万一有埋伏,殿下真的又来了怎么办?
她得尽快离开。
“我没本事杀太子。”
“这个也简单。”罗刹人从腰间取出个尾指大小竹管一样的东西抛了过来,“太子妃得太子宠爱,给太子的饭菜里下点料应当不难。太子妃放心,只要太子一死,小世子的解药我双手奉上。”
苏澜冷冷地看过去,如果眼神能杀人,罗刹人此时已经被千刀万剐。
“你为杀太子,毒害无辜孩童,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罗刹人缓缓念出这两个字,竟有些悲怆苍凉,他道,“我已经遭了报应。倒是太子妃,嫁给仇人之后,还百般维护,就不觉得愧对先祖?”
苏澜心神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
可罗刹人的失态却只是片刻,又恢复彬彬有礼的样子,做了个请的动作,“太子妃,咱们开始吧。我先前说的话还做数,若是太子妃能赢了在下,小世子必平安回府。”
事到如今,她竟已经没的选了吗?
她从地上捡起那个竹管放好,在罗刹人对面坐好,“太子不会来的。”
“未必。”他语气淡淡,浑不在意的样子,“太子妃是客,你先请。”
苏澜也不客气,落下一子,又道,“即使太子来了,你也杀不了他。”
罗刹人淡淡一笑,似乎有些捉摸不透的深意,“未必。”
苏澜动作一滞,又仔细打量他一番,看起来,也不像武林高手,他哪儿来的底气如此狂妄。
聿哥儿还在他手上,生死未卜,他又在拖延时间等殿下前来,她纵有千万般手段,对此居然也无能为力,只能安慰自己,兴许他果真说话算话,若她赢了,既不必杀太子,聿哥儿又不会有事。
这种无力的感觉,太让人挫败。
纵是当初被赐婚,她还怀着一线希望。
但现在,她所谓的棋艺好,不过与闺阁女子相比,她有太多东西要学,根本分不出多少精力去钻研棋艺,但眼前人,如果她猜的不错,应该是个谋士,最擅长的,便是算计。
与她殚精竭虑的走一步算十步相比,他更像在游戏逗趣,都还没用上心思。
这如何赢得了。
不知又过去多长时间,棋局才过半,她用尽心思,堪堪与他打成个平手,忽然听到外面“咻”的一声,她只看到远处还有一道残烟,这似乎是信号弹,接着就听罗刹人道,“太子来了。”
什么?
苏澜下意识地又往窗外看,只听罗刹人又说,“在下告辞。太子妃千万记得在下的话。”
什么???!!!
苏澜回头,就只看到一抹残影闪过,面前已不见罗刹人的身影。
他的轻功竟是如此厉害?
比萧千里还要更胜一筹!
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
不对!
他不是要杀殿下吗,怎么殿下来了就跑了?
这算什么拖延时间?
还真是为了跟她下棋?
逗她玩呢!
苏澜愈发觉得古怪,莫名其妙,还很生气,但很快又想起藏在腰间的毒药,又沮丧了。
外面已经传来脚步声,沉沉的,每一声,都仿佛重如千钧的轰隆隆响。
不像殿下呢。
苏澜站起来,已经看到熟悉的黑色身影走进来,她嘴角一弯,是殿下呢。
行动已经快过大脑,先扑了过去。
“太子哥哥,你怎么会来?”她抱着来人的腰,抬头看他,愣住。
面前人黑衣白面,双目逐渐赤红,周身翻滚升腾着暴虐弑杀的气息。
就仿佛话本里所写的走火入魔,完全失了神智。
一股令人肝胆俱寒的恐惧从心底升起,那是不同以往任何时候的害怕,就好像是,以前只是演练时遇到危险,而今,直面死亡。
她浑身僵硬着,不由自主地要缩回抱着他腰的手,可才动了一下,就被牵制住,那只捏着她小臂的手,仿佛铁钳,下一瞬就能把她的手臂绞断。
苏澜疼得满面煞白,却不敢出声,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
“不好!”井大脸色一变,低喝一声,伸手抓住苏澜的肩,“太子妃,得罪了。”
井大正欲强行带走苏澜,却听道一个阴冷沉重,犹如从地底响起的声音,缓缓的,携着毁灭一切的残暴,“不-许-走-”
井大有一瞬的犹豫,井二那鬼气森森的声音又冒出来,带了几分急切,“愣着做什么!这是殿下的吩咐!赶紧动手!”
“太子妃,对不住了。”井大一咬牙,松开了苏澜,和其余几人,拿出随身带着的铁链镣铐,迅速锁住赵燚的手脚,各自退出了山神庙。
苏澜已是浑身冰凉,不停地颤抖。
眼前这阵势,她已经明白,殿下是发病了,是真的要食人饮血,而她,被殿下的人放弃了,没有人来救她。
还好,她还可以自救的。
还好她一知记得,任何时候,都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只是,殿下发病,井大他们宁可像困兽一样那么没尊严的绑住他也不弄晕他,应该是必须让殿下发泄出来,否则会弄巧成拙。
如果她自救,是不是会伤害到殿下,甚至有性命之忧?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那个总是暴躁嫌弃她的人,那个很疼她很爱她的人,已经成了魔头,只想将她生吞。
她不忍心伤害他。
话本里总是写,当人失去理智变得疯狂,六亲不认,成了杀人魔头时,还可以因为爱而唤醒,她是不是可以试一试?
凭着求生本能,苏澜用尽力气喊出一句娇娇怯怯的话,“太子哥哥,我是澜儿,你看看清楚,我是澜儿啊,澜儿好疼,你放开澜儿好不好?”
赵燚果然动了动,但却不是她所想的那般,他仿佛是嫌她聒噪太吵,以手扼住她喉咙。
一瞬间,苏澜快要无法呼吸,双手拼命地拍打他挣扎着,“太,太子,…”
这种时候,苏澜竟还注意到赵燚松开了对她手臂的钳制,感觉到他的手放到她柔软的胸..脯上。
呃。
殿下这是?
苏澜脑子里竟还有一丝旖旎的害羞,但很快她就知道,并不是她想的那般。
很突然的,胸口一痛,就仿佛几把锋利的尖刀刺进她的胸,刀又很钝,一点点地割着她的肉。
巨大的恐惧之下,胸口处的感官格外敏锐。
一,二,三,四,五……
这仿佛是化五指为利刃,插.进她的胸口,割开她的皮肉,要活生生挖出她的心脏吗?
她会死的!
这样她真的会死的!
她不想起!
她想活着!
求生的本能让她再也顾不了其他的。
如果殿下因此受到伤害,她会用一生来弥补。
如果因此害死了殿下,等她报了仇,也等于帮殿下报了仇,到那时候,她便去地下陪他。
但现在,她不能死。
赵燚一只手还掐着她喉咙,倒方便了她,她努力无视了胸口的疼痛,右手抚上左手腕的手串,因为方才的混乱,她用了些时间找到那颗珠子,一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正欲捏碎它——
却不知这山神庙里何时还有别人,正巧看到这一幕,吓得尖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