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颤着的声音响在上方,“是你?”
季宴洲捡好文件,放在桌上,回眸平静望她,“怎么了?”
“怎么了?”荣嫣不可思议发笑,“季总,你问我怎么了?那可否告诉我,你脖子上的伤怎么回事?”
季宴洲伸手抚了下自己贴着创口贴的地方,那位置如果不是特意看,根本看不到,不过她还是看到了。
他神情不变,“猫抓的。”
“……猫抓的?”荣嫣想质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荣小树多么渴望见到他说一声对不起,又知不知道荣小与多么喜欢他想再叫他一声叔叔,通通不重要的,在他眼里,不过两只小猫罢了,“季总……”
她眸光瞬息万变,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悲伤,一会儿又乞求,“是你吧。一定是你对不对?”
季宴洲冷静望着她,“什么是我。”
“不要这样。”他冷漠的表情让她害怕,“季总,昨天两个孩子是你救的,你没有让人带他们转移,你救了他们。我知道是你。”
“荣嫣,该不要这样的是你。”他平静的声音的确有让人从头寒到脚的能力。
荣嫣一下子差点站不住,她眼睛又渐渐看不清他无动于衷的样子,看不见也好,只是宁愿瞎掉也不愿在他面前掉眼泪。
很奇怪,明明她生来就坚强,可泪腺偏偏发达,明明不会被打倒,在对手面前偏偏又不堪一击。
她不是故意这样。
她只是气不过,想为孩子们讨一个说法而已。
“季总……”情绪起伏如此,荣嫣继续克制着,“你是不是有苦衷?我们不会讹上你,你放心。我只要一个说法,那天晚上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如果他再不承认,她真的要崩溃了。
相比与她的激烈,季宴洲可以说是无丝毫情感起伏,他不理解地看着她,“为什么?”
“什么?”她发怔。
“孩子这么大了,你们过得很平静,为什么突然追究起那晚的男人是谁?这对你们不重要不是吗?”
“你大言不惭么,你话说地轻飘飘。”荣嫣眼泪又被他气出来,她伸手指着他,唇瓣颤抖着话都讲地哆嗦,“我无所谓地,可两个孩子呢,我稀里糊涂可以,五年前生下他们时我就稀里糊涂只管往前冲就行了,现在不一样——我的孩子他们是个正常的孩子,他们不能稀里糊涂!我要为他们讨个说法,既然你说与你无关,你脖子上的伤怎么解释?别想糊弄我!”
“荣嫣。”季宴洲终于有了一点情绪,他眉头轻皱,眸光里有着深不可测的东西,“出去冷静一会儿。”
嗬。
竟然是这种话。
她以为他要松动,竟然就是这句话。
荣嫣彻底失望了,她点点头带着泪光笑,“我明白了。谢谢季总关照。以后……”她微停顿,走到办公桌前,翻开自己方才带进来的文件。
季宴洲眸光瞬息变暗。
她把那封夹在文件中的写着辞职信三个大字的信件,指尖抵着,移到他面前,抬眸带泪光望着他笑,“不再见。”
三个字干脆利落。
说完,直接走人。
出了办公室,不管身后人如何,不管迎面碰上的同事如何,荣嫣拿出早准备好的盒子,收拾自己的物品。
她之前就准备好走,只不过没想到闹这么大动静。
让那封信静静被他打开,纵使他有疑惑,两人私下谈一场,还是平静散伙,多好。
荣嫣骨子里的傲气此时不允许她平静无声的离开,所以就闹吧。
“荣秘书,你这是干什么!”见总裁室大门洞开,荣嫣又冲出来收拾私人物品,前来送文件的张迪惊地不敢说话,直接请来办公室主任毛震。
毛震闻声赶来,看看洞开的总裁室大门,再看看荣嫣,一时都崩溃了。
“这是干什么呢,荣秘书有话好好说。”毛震入职场二十年没见过这种甩手就走的场面。
荣嫣三两下就把自己东西收拾好,然后从抽屉里拿了钥匙,一一交给毛震。
“毛主任,所有东西都锁在抽屉里,电脑里那些我晚上标好位置发给您,”荣嫣笑着,“要不,您再检查下我的箱子,看看有没有泄密的可能。”
“荣秘书——”
不待对方再说,荣嫣当着他面,自己翻给他看,“没有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带走。不好意思,再见。”
她转头抱着箱子就进了电梯。
叮一声,下行。
追都来不及。
毛震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走回来,先去看看总裁。
刚走到门口,里面哗一声响,伴随着纸张连续飘落的声响,毛震心说完了,里面这位雷霆可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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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
第20章 鬼楼
年终在即,总裁秘书的突然旷工让总裁办一片混乱。
季宴洲没作表态,越是这样的态度毛震越不好办事,打电话催了荣嫣几次,她都斩钉截铁表示不会再回来,至于程序合不合规她让毛震去问季宴洲,她合规还是不合规。
毛震哪敢问。察言观色一番下来,决定还是对办公室封口,荣秘书暂时是回家休养,绝口不提荣嫣在电话里跟他讲再不回归的事。
这段时间,毛震先替代荣嫣工作。
下面楼层的大小领导都在奇怪,问他怎么回事,毛震一律表示不知。他怕离职的事经他口传出去,季宴洲万一没让荣嫣走的心思,岂不是触怒龙颜。但是毛震也没有想过荣嫣再回来的可能……
毕竟她那么斩钉截铁。
荣嫣的确不打算回去了。
快过年了,家里忙忙碌碌一片,她好几年没跟母亲姐姐过新年,整个心情都非常复杂,一边感动,一边总克制不住想委屈。
那五年,没有家人在身边,单独养孩子的艰辛,简直是她噩梦般的人生。
不过她理解母亲和姐姐。
从小到大,父亲都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他的心情好坏直接影响整个家庭氛围。
她原本就不是父亲亲生的,已然是个定时炸.弹在家里,那年怀孕,直接触犯了他逆鳞和蒙羞的过往,母亲和姐姐因此都受牵连,家里气氛一片黑暗,后来母亲将她赶走,其实荣嫣也松了一口气,与其维持强求来的父女关系,不如就此散了。
这五年包括回来A市这段时间,没见到过父亲一面。连姐姐婚礼上都不曾见过。
听母亲说他另组家庭,妻子即将生产。
荣嫣在心底祝他新年快乐。
“妈妈,大海螺呀!”这天天气不佳,阴沉沉的伴着咸湿的海风,但是在孩子眼里,天气与心情无关,而是和什么人在一起做什么样的事,只要是孩子喜欢的人,孩子喜欢的事,他们快乐的笑声就会掀开乌云厚重的身躯,露出无比灿烂的天光。
荣小与穿着厚重的面包羽绒服,搭配小裙子,小皮靴,头上戴着外婆织的彩色小线帽,一脚又一脚在沙滩上狂飞着。
手里的海螺明明特别小,却因为是自己捡的而坚持地认为这是全世界最美丽且最大的海螺。
“小与,小心点。”荣嫣看着她笑,“别把鞋子弄湿了!”
“知道了呀,麻麻!”小姑娘欢呼着越跑越远了。
荣嫣牵着儿子手,飞快地跟过去。
沙滩广阔,水天相接一线,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母子三人。
跑到小姑娘蹲下来玩沙的地点。
荣嫣终于可以喘口气,荣小树突然问她,“你这几天怎么不上班?”
他太敏感了。
荣嫣欺骗不了他,她蹲下来笑着捏捏儿子的小手臂,与他对视着说,“因为妈妈想在家陪着你们,你不喜欢吗?”
“喜欢。但大人不都是要工作的吗?”荣小树微微害羞的说,“可惜我还不能养你。”
“有你这句话,妈妈再辛苦都会觉得幸福。”荣嫣忍不住亲了他一下,同时叹息了一声,“你们太好了。”
荣小树最近埋着心事因而听到她这句赞美,并未觉得高兴,而是反问,“我们真这么好,爸爸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想爸爸了?”他很少提爸爸,尤其还这么直截了当的带着失落的情绪,荣嫣心里不好受。
荣小树摇摇头,坚强道,“只是不理解。他为什么不找我们?”
“妈妈说了,他不知道你们的存在。”荣嫣赫然发现她这句话不管用了。
荣小树并未相信她。
荣嫣迎接着他需要她坦诚的目光,竟一时败下阵,她努力微笑,顾左右而言他说,“走,我们去村子里看看有没有好玩的好不好?”
荣小树习惯了。
一旦真枪实弹的对峙,他妈大半是临阵脱逃,这次也不例外。
他在意料之中,安静被她牵着和妹妹一起去了一个叫桃花岛的村子。
桃花岛只是一个半岛,背山靠海,山上种满了桃树。冬天桃树落败,桃胶盛行。
马路两边卖桃胶的商贩一个又一个。
还有些卖孩子玩具的。
两个小孩子掩饰不住好奇,在玩具摊上搜索。
荣嫣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小小的背影越长越大,什么都不好糊弄了,她心里就越发的难过。
“姑娘买点桃胶吧,美容养颜的。”一个年级比较大的奶奶在路边招呼她。
荣嫣看对方年纪一大把不容易就蹲下来用袋子装了些桃胶。
“是带孩子旅游的吧?”奶奶问她。
“是。”荣嫣捡了两斤多,递给奶奶称,一边问,“奶奶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除了那片沙滩,刚才我们去过了。”
“在我们村子逛逛呀,还有前头一个小渔港,很多人去那边拍照,不过山那边的鬼楼你们可不要去。”
“鬼楼?”荣嫣一怔,这是什么形容词?
“鬼楼死过人的,一个男青年饮弹自尽,头都被打爆了。”奶奶这么说。
荣嫣被对方冷静且随意的语气弄地浑身一寒,“头被打爆了……”
“对啊,你想,枪的冲击力多么强啊,好好的一个男青年说没就没了,一个月后他在国外的家人才发现,都腐烂了。”奶奶一指荣嫣身后的山,“你这个山一爬上去就能看到那个鬼楼,记住别过去哦,好阴森的。”
“好,谢谢。”荣嫣付完钱,拉着两个孩子往村子里走。
她其实漫无目的带孩子们逛,只是不知怎地,大约是文学艺术细胞作祟,她对刚才听到的那个鬼楼产生了奇怪的吸引力,她带着孩子走进村里,一直往山上游览,然后终于到了奶奶所指的位置。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山对面的海岸公路终点也是一座山,山下坐落着一栋庞大面积的别墅,孤零零的一栋,没有院子没有邻居,青苔色的墙面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显得更加幽暗,像怪物漆黑的眼睛。
“妈妈,我们去那边呀。”荣小与不知道一栋远处的房子有啥好看的,她只想离开去旁边玩滑滑梯,于是使劲扯着妈妈的手要走。
荣嫣定在这里。如一颗木桩。
荣小树奇怪地抬头看她,“妈妈?”
脚下巨大的海浪声将荣嫣冲醒,她回神,看到两个孩子疑惑的眼神,颤声解释,“没事……我们走。”
嘴上没事,心里惦记。
傍晚回到家,荣嫣把两个孩子交给母亲,然后说出去买点东西,开着车莫名其妙地等回过神竟然停在了市公安局门口。
方炎彬正开完会从会议室出来,一抬头,看到一个穿柠檬黄大衣的窈窕女子等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他愣了一下,才笑出来,“荣嫣?”
“我已经常来常往到,你们同事看到我自动将我带进来。”荣嫣无奈一摊手笑说。
“进来吧。”方炎彬热情欢迎她,一边猜她是为什么事,这小姨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姐夫。”到了办公室,荣嫣果然开门见山,“我今天带两个孩子到金沙湾玩,听到一件很玄乎的事。”
“什么?”方炎彬坐在办公桌后面,疑问刚发出,立即就反应过来,“哦,金沙湾。你难道是想说那个鬼楼?”
“你知道?”荣嫣过于激动地往他办公桌上一按,后又发觉自己过激了,不好意思笑,“你当然知道,局长嘛。”
“别拍马屁。”方炎彬认真望着她明显心事重重的眼神说,“你打听金沙湾别墅干什么?”
原来那里叫金沙湾别墅,而不是金沙湾鬼楼。
在今天遇到那个老奶奶之前,荣嫣也是称那里的房子叫金沙湾别墅的。那是季宴洲的房子。
她上个月还去那边找过他。他在那里钓鱼,屋子里有一个大壁炉,吃过晚饭坐在壁炉前看书非常暖和……怎么会是鬼楼呢?
“你先告诉我那里发生过什么,我再告诉你为何打听。”反正从前和方炎彬相处,荣嫣就是以无赖的形式欺负他。这会儿,她必须再运用一下。
方炎彬无奈失笑,他妥协,从椅子里起身,在身后带锁的大柜子里不一会儿就翻出一份厚厚的档案,拿到荣嫣面前,眼神严肃,“这是五年前的案子了,虽然不是大机密,但是我有职业操守,所以口述给你。”
“等等,你上面标的明明是事件啊。”荣嫣眼尖,一下就看到档案袋上标的蓝字是金沙湾别墅自杀事件,她是编剧,以前给电视台写法制类剧本时做过功课,知道案件与事件是完全不同的,案件是被立案侦查的,而事件则没有,也就不涉及什么保密,但不涉及保密,这份档案又为什么藏在市局局长的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