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小与在他身上睡着,季宴洲搂着她,像搂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姿势娴熟,神态柔和。
这个画面触发荣嫣泪点,她在心里下起磅礴大雨,面上不动声色。
“妈妈,我们不住旅馆?”荣小树对旅馆有执念,即使到了季宴洲家门口仍不肯下车。
可他既然被哄上车了后面之事就由不得他了。
荣嫣带着他走进那栋大别墅,在保姆的配合下找到客房,洗漱结束后穿上干净合体的睡衣,将他包在薄被里。
“今晚不读书了,早点睡好吗?”床头仅开着小夜灯,暖黄的一小坨,照着孩子稚嫩的脸颊。
荣小树眨着眼睛看她,“妈妈,那个人好奇怪。”
这是他第二次说季宴洲奇怪。
荣嫣平心静气的问他,“哪里奇怪?”
“他为什么对小与那么好?像人家爸爸一样。”他自己没有爸爸,从小到大也没有外公和叔叔之类,只有这一年半载方炎彬的出现,做为姨父的身份对他多番疼爱,他已是觉得稀奇和受宠若惊,这会儿季宴洲和方炎彬又不一样,方炎彬对他们有着小孩子都能感受到的隔阂,那是姨父,将来有自己孩子的别人家的爸爸。
季宴洲在荣小树心里,横空出世,莫名其妙,像个父亲一样。
他不但抱小与,宠小与,他还百般接近他,语气平等与自己交谈。好像对他给予厚望一样。
“你才六岁问那么多干嘛?”荣嫣回答不出,所以顾左右而言他。
荣小树显然双商超群,“你又逃避?”
“什么叫逃避?你这个词用的真大人。”
“那叫成人。成人为什么隐瞒?”荣小树不解。
荣嫣垂下眸,多希望他赶快睡着,可惜这孩子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我只能跟你说……”她微微妥协,“季叔叔不会伤害你们。除了妈妈,这个世上,他会是比外婆更爱你们的人。”
“他是爸爸的朋友吗?”
“……”荣嫣哑口无言。
“你说过爸爸爱我们的。但他又不知道我们,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到底是个孩子,双商高又怎么样,问出这句话时他哭了。
不过是个渴望父爱的小孩。
“对不起……”荣嫣受不住,也哽咽着。
夜灯照着这一对母子泪光晶莹的脸。
荣小树哭累了,睡着了。
荣嫣给他掖好背角,眼神眷念看着他。旁边,今晚吓着的小姑娘也已经睡着,从季宴洲身上下来,连洗漱都没弄,直接裹着自己的衣服安睡。
如果这个男孩和他妹妹一样大大咧咧多好。
……
出了房间,偌大的房子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走廊上的小灯,一颗颗的像发光的水母。
荣嫣单穿了一件黑色针织衫,脚下是曳地的长裤,幽暗光线下她身影越发纤瘦,她走下了楼,在大厅整面的落地窗前坐下。
外面草坪上的地灯隔几米亮着一个光。
她想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
“怎么还不睡?”背后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睡不着。”被主人发现,她索性坦白。
面前女人盘腿坐着,背影窈窕又瘦弱。
季宴洲微眯眸,“想来点酒吗?”
“您刚才在外面已经喝了。”
“我千杯不醉你忘了?”
“夸张。”荣嫣说完不由发笑,“那我问你,你在外面喝多少杯?”
“七十几杯吧。”
“好,那还剩930杯左右。”和他静静聊天挺舒服的,荣嫣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扭头笑着眼神邀请他,“那我要醉了,对你不轨,季总你可得小心啊。”
“耍酒疯我会丢你出去。”季宴洲说完往电梯方向走,见她不动,停步朝她微抬下颚。
荣嫣立即收到跟上的指示,从沙发上跃下,穿好拖鞋,追他进了电梯。
季宴洲拥有一个地下三十米深的酒窖。
里面只存放一种酒类——葡萄酒。
他是一位葡萄酒迷,在法国收购一个酒窖后,直接空运回国,采用最古老的的储藏葡萄酒方式,在家中地下三十米处开凿成这个酒窖,这样做的好处是保持纯天然,酒窖也没有空调设备来恒温,而是来自地底的常年温度十四度。
“这里分为两个区域,储藏区和品酒区。冷吗?”季宴洲在前带路,正介绍着突然问她冷不冷。
荣嫣头摇地像拨浪鼓,“我现在热血沸腾。”
“为什么?”他奇怪。
“庆幸去年夏天给您献血,不然一辈子没机会见识什么叫顶级富豪。”
季宴洲连连轻笑,“所以送你一个烟雨洲算什么。”
“无功不受禄。先看酒。”荣嫣着急,眼前这些古朴的橡木桶一排排列着,宛如走在电影画面中,酒窖内微黄的光线也是催化剂,她自己整个人都仿佛尊贵起来,急需让鼻尖飘逸的酒香,变成舌尖动人心魄的味道。
“这排人字架上的是瓶式发酵起泡酒。”季宴洲介绍着。
荣嫣点点头,“那我们喝起泡酒吗?”
“稍安勿躁。”季宴洲耐心十足,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一排酒架前取了一瓶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白葡萄酒。
没有商标,看不出年份。不过他取得肯定是最好的。
两人在品酒区坐下。
“先吃片面包。”他突然从柜子中抽出一个袋装的面包,撕开递给她。
荣嫣在高脚凳上笑地东倒西歪,“季总,这和目前气氛可不搭。”
“白葡萄酒最完美的搭配是海鲜。”他耸耸肩,“现在没有。”
“那为什么一定要吃面包啊?”虽然这么问,但荣嫣已经撕着面包开吃了。
季宴洲一边倒酒一边回,“你不胜酒力,要垫垫肚子。”
“会醉吗?”
“不知道你。”他笑。
“如果耍酒疯记得丢我出去。”一片面包荣嫣很快吃完了,然后虎视眈眈盯着酒杯中香浓的液体,“天呐,我可以开喝了吗?”
她迫不及待。
季宴洲不慌不忙给她倒好,亲手递给她。
“干杯。”荣嫣举杯与他的碰了一下。
清脆当地一声,仿佛拉响冲锋号。
她的味蕾被酒香攻占,一杯又一杯,停不下来。
很快,一瓶价值十万元的白葡萄酒见底。
季宴洲让她慢点,她乖乖地先慢上两口,后面又抑制不住速度,快,猛,比季宴洲预想中醉倒时间提前了一倍。
“荣嫣?”他再喊她时,这女人就抱着酒窖双螺旋的楼梯,一根一根的数。
“一,二,三,四,五……”数累了,直接在楼梯上坐下。
季宴洲哭笑不得。他只是借酒让她助眠,可不曾想过这女人醉酒后会数楼梯柱子。
“我扶你回去睡觉?”他放下酒杯,在楼梯下看着她。
荣嫣坐在第五阶楼梯上,双手托着自己脸颊揉,眸色湿润,红唇飘着酒香,“总裁……”
声音软软糯糯,比酒甜。
季宴洲挑眉,俯身,单手撑膝盖上,近距离对着她醉眼看,“你喝醉了。”
醉酒的人当然不会承认自己醉,且还大言不惭,“大不了你把我丢出去!”
“我不舍得。”季宴洲无奈轻笑,哄着她,“不过我可以扶你上楼睡觉。”
酒入愁肠,睡觉正香。
荣嫣低头抱住自己双膝,“我睡不着……小树今晚问我,你是不是他爸爸的朋友?”
“你怎么回。”季宴洲平静的看着她。
无论何时他都会平静,因为与他无关呀,不是他的孩子,荣嫣听着这人的声音,忽然悲从心来,胡乱掉泪,“我还没有回复……他就问他爸爸是不是死了……”
“是死了。”他突然语气变了个人。
荣嫣哭说,“我不会后悔的。我两个孩子多可爱啊。我不后悔的……”
他反问,“不后悔你哭什么?”
“你不能关心下我吗?”她生气地仰望他。
酒窖整体光线幽暗。
他站在她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方,虽然隔着五阶楼梯,但只要他想,微一弯腰就能安慰她。
现在荣嫣看不清他的面容,背着光,只晓得他黑色衬衫在这种光线下越发的幽亮,像某种兽类冰冷的眼睛,她醉意朦胧中被这个想法吓到,想再清他,却始终模模糊糊只有他一个英冷的轮廓。
“……季宴川?”她忽然试着喊这个名字。
幽暗中那个轮廓纹丝未动。
荣嫣视线又移到他手腕上闪耀着冰冷光泽的表盘,她想起来,这是季宴洲常戴的款式,她哽咽一声,“季总……季宴川……能和我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聪明。”
“……”
“破坏力强。”
“……还有呢?”他答了两个就不再答,荣嫣催他。
幽暗中那人似乎在回忆,紧接着回答,“左撇子。”
“嗯……小树也是左撇子。”
“小树?”男人疑惑。
“我和他的儿子……很像他。我们的女儿,却只像我一个。”荣嫣声音低沙的答,她酒劲上来,此时有些昏昏欲睡了,身子在楼梯上东倒西歪,她直觉自己撑不住了,不过难得发泄一回,她舍不得结束,强撑着……忽而感觉有人帮了她一把。
“季总……”她还有丁点意识。
扶住她的那个人的手掌从她右肩上移动到脸颊,男人粗糙的指腹剐蹭她的皮肤。
荣嫣皱眉,呓语,“……他为什么要自杀呢……”
“他如果知道有你们,一定不会走……”他左手摩擦她唇瓣,“等我。”
等你什么?
荣嫣想问,却忽然天旋地转,再睁眼,是天亮。
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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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遇险
换了地方睡觉果然做噩梦。
梦里她回到游艇上那一夜,先前面容模糊的男人不但有了脸孔,连声音都和她平日所见的那个如出一辙。
荣嫣吓醒。
起床后,两个孩子都被保姆收拾妥当,荣嫣等他们吃完饭,急匆匆地带着离开了。
美名其曰上学要迟到,实际上是不敢看季宴洲那张脸。
她在梦里可和这张脸的主人颠鸾倒凤,身体强烈的羞耻反应到早上醒来都还有感觉。
……
回到家,荣母问她去哪了,电话都打不通。
荣嫣匆忙换着衣服,隔着门答,“找了酒店住,睡太早手机震动没听见。”
“荣芷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话是这么答,在当天午休时间,荣嫣却给老家的闺蜜廖冰弦打电话,催问她房子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有好几波人看房,不过都希望压低价格。”
“三万内都让让吧,我需要钱,立即。”
“那行,我看着办。”
大约一个星期后,廖冰弦那边传来消息,一个土豪为了学区位置溢价五万以总价两百七十五万的价格拿下她在老家的那套房子。
这对荣嫣来讲可是天大的好事,“需要我过去办手续吗?真怕对方临时变卦。”
“不会,我已经收了定金。你马上把相关证件传来,我们可以视频签约。”
老家那套房子荣嫣买时两万五一平,当时脱了她一层皮才啃下来,这会儿除去八十万首付,房贷还了三十万,一举卖掉后,她净赚五十万。
手续办得极快,正值六一儿童节,廖冰弦表示好久没见干儿子干闺女,亲自带着两百多万的房款从老家赶来A城。
见面当天,荣嫣在高铁站等她。
廖冰弦出了站台,见到一个高挑的美人,半袖针织衫掐的小腰窄细窄细的一截,臀部线条完美,一双美腿裹在长裤中修长,手中拎着一只卡其色女士公文袋,长发剪短,齐肩膀。
浑身上下的柔美与劲道。
廖冰弦惊笑,“天呐荣嫣,你可太美了!”
荣嫣被惊动,回头看声音发源处,大半年不见,好友竟然圆润许多,她失笑,“弦子,在你不遗余力的衬托下,我不美很难呀。”
“滚呐。”提体重就是友尽之时,廖冰弦笑怒,挥着拳头过来捶她。
“错了,我错了。”荣嫣求饶。
两人闹着笑着,正儿八经安静下来时,廖冰弦从头到脚又将她打量了一趟,“荣嫣,你真的变了。”
“怎么变了?”荣嫣静静笑看她。
“从容。”
“职业女性的自信罢了。”
“不,你从心底自信了,看人眼神有目光如炬的感觉。”
荣嫣嫣然一笑,“你可能不知道,跟在我老板身边耳濡目染地受他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