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见见他。”廖冰弦感叹。
荣嫣心说还是别了,你会被他和荣小树相似的长相惊着。
晚上下起大雨。
荣嫣做东,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荣舟荣与作陪。
四个人一起吃的法国菜,经过季宴洲的调.教,荣嫣对酒类的品鉴能力扶摇直上,直喝地廖冰弦不住陶醉,仿佛平生未尝过酒。
“说真心的,为什么突然卖房子?”酒过三巡,廖冰弦问。
“这还不简单,我在这边工作了,我妈也在这儿,肯定在这边买房子。”荣嫣回答。
“这边买房子不是一个钱两个钱啊。”廖冰弦担忧。
荣嫣这个人倔极,她当年住二十块钱一晚上的车站小旅馆,连住七个月,要不是肚子过大,狭窄的小单间容不得她转身,她还会继续住下去。
廖冰弦那段时间骂她傻,骂她疯,自己家邀请过来住她都不肯。
因为民间一向忌讳女人大肚子在别人家叨扰,尤其是一生下来,坐月子的女人更不能到人家去住。
荣嫣奉为圣旨,秉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的信条,在旅馆住到手头终于有些积蓄,才搬到正规的小区里,而小区里住了半年,她孩子还在哺乳期,她就逼自己吃糠咽菜的拿出所有积蓄首付了人生中的第一套房。
那段时间多艰难?
艰难到她营养不足,母乳消退,两个孩子饿地嗷嗷叫。
得不偿失,又买奶粉喂养。不过奶粉也有奶粉的好处,孩子不会成天挂她身上,并且一顿喝饱,两孩子会睡很久。
她利用有限的时间继续写剧本,荣舟荣与的一切都是她十根手指头敲出来的。
现在两个孩子长得健康漂亮。
廖冰弦看着感慨万千,“我真的怕你太累了。”
“你放心,我有准备。”荣嫣笑着说,“你忘了,我一向是小钱扣扣索索,办大事的钱一定到位。”
这自信的口吻,廖冰弦不经失笑。
荣嫣从包里拿了一张四十万的支票给她。
“这什么?”廖冰选疑惑。
“还你的钱。”荣嫣感激的看着她,“没有你的四十万,就是把我撕了也凑不来八十万首付。”
“嘿,你现在要买房子,继续拿着用呗。”廖冰弦表情微有不自在。
荣嫣硬是把支票塞到好友手里,“还有不准人家还钱的,让我一辈子欠着你?”
“行。”廖冰弦敬佩地笑,“你现在是大老总的首席秘书,我等小老板姓只有求关照的份……”
“滚呐。”荣嫣笑骂。
这顿晚餐享用的很愉快,没有职场上的尔虞我诈和小心提防,荣嫣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电话响了。”饭到尾声,她包里手机震动,廖冰弦第一时间发现提醒她。
荣嫣收着笑,对两个孩子嘘了声,然后拿手机按了接通键,“张迪?”
做为同一期进入总裁办的同事,两个月前,张迪由总裁办文员升为总裁秘书助理,这通电话一接通,张迪声音颇为焦急:“荣秘书,你赶快回来!”
荣嫣语气平稳,“怎么了?”
“你快来端山会议中心,今晚的签约仪式取消了,总裁大为光火!”
定好的签约仪式怎么会取消?
荣嫣第一个疑惑这个问题,接着猛然被对方后一句总裁大为光火给弄懵了。
因为季宴洲的大为光火是她入职以来从未碰上过的奇景,而且张迪惊慌的显然也是这个,看来季宴洲生气绝对是比签约仪式取消还要可怕的事。
和好友迅速打了招呼,并且拜托对方把两个孩子送回家,荣嫣匆匆叫了车赶往端山国际会议中心。
端山国际会议中心坐落在城外的最高点山峰,做为国际旅游胜地的5A级风景区,天然美景优势独厚。
不过今晚下着恢弘的雨,啥也看不见,山道上更车迹寥寥。
司机师傅的车技又快又冲,荣嫣随着九曲十八弯的山道不时晃动肩膀,她被打扰地资料看不进去。
索性合上笔记本,塞回包里,在心里盘算着今晚签约仪式到底是哪道环节出了问题才致取消。
车窗外的雨越降越急,发出啪嗒啪嗒的豆大雨珠砸玻璃的声响。
突地,电光火石间,荣嫣首先察觉车右侧门轰隆一声,被一股巨大力量冲击,车子几乎在一瞬间漂移又一声轰隆,隔着雨声闷隆隆撞上左边的山道石桩,接着哗啦啦的山洪声灭顶。
她心里想,完了,孩子没妈了……
.
大雨中,会议中心像一朵云飘荡在山巅。
流畅的外形和优越的场地条件将这里的格调衬托的举城无双。
本来今夜将人声鼎沸,签约仪式结束后会有一场庆祝晚宴,一切食材与人员皆安排到位。
结果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等来仪式取消,准合作方代表拂袖离去的场景。
此刻。
死寂的会议厅里,一众高管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能低头的低头,能假装翻文件的翻文件,反正就是没人敢迎上首座那个人的目光。
季宴洲坐在单人沙发里,单手支起按着太阳穴。
他闭着眼睛。酝酿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负责这场签约仪式的正是开发部的人,这是一个国际机场收购的案子,前期做了大量人力物力准备工作,季宴洲也三番两次关注,今晚甚至给排面亲自出席签约仪式,结果被对方放鸽子,并且传来被竞争对手截胡的消息。
细想可笑,GYZ在商场也非无往不利,失败的案子也有,只是被人耍着玩倒是头一遭。
静默了许久,大家找漏洞环节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再找鸵鸟下去不切实际。
坐在季宴洲右手方首座的开发部老总先清咳了一声,“那个小张,荣秘书到了吗?”
这第一声却是找荣嫣。
“她来干什么。”一直沉默的男人忽地发声。
“是这样,荣秘书那里有所有文件汇总,现在情况是,肯定在一个环节甚至多个环节上出现了泄密过程。既然追究责任,那今晚一定仔细复盘,查出漏洞,再坚决处理相关人员。”姜总义愤填膺道。
季宴洲睁开眸。
张迪对上他眼神,瞬时六神无主。
“你让她来的?”季宴洲凉问。
“不是……”张迪否认,否认完之后又迅速感觉不对,再一瞥旁边姜总的眼神,发觉自己里外不是人了,只好闷着头。
“好啊。”见此景,季宴洲凉凉笑了,锋利的眼神扫过在场部下,接着对脸色闷红的开发部老大怒斥,“你让一个女人雨夜上山,还是我的秘书,是不是我对荣嫣忍耐宽容,你们就以为所有的人都是她是不是!”
“季总!”姜总资历一大把这会儿被季宴洲指着鼻子骂,叫荣嫣来没起到灭火作用反而助燃了——
众人面露惧色。
季宴洲从沙发上起身,绕过这些部下,又急又怒,看张迪瑟瑟地站着,他冷喝,“还不打电话!”
“哦好。”张迪手指颤抖地拨了荣嫣号码,当着众人面响了一会儿后,悲情宣告,“打不通。”
“没事没事,算时间兴许到门口了。”不知哪个也掺于其中的高管站起来息事宁人说了一句。
结果迎来季宴洲一记冷刀,“到门口了?”
“小张快出去看看。”詹天晴站了起来,她总算比在场的男人们心思细腻一点,跟在迫不及待一起出去的季宴洲身后,到了大堂。
外面雨幕遮天,山道两旁的路灯几乎被遮的看不见。
季宴洲心里不妙的感觉越来越重,他几乎被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下属气地心脏病都要爆发。
他摇着头,对开发部的人笑说,“姜总啊,你折一个项目没事,你折了我秘书,我就让你陪葬。”
恐怖的是他这句话是低笑着时说的。
比大发雷霆放狠话的效果要狠上一万倍。
姜总心里瑟瑟发抖,表面上保持着镇静,当然,混到他们这种级别的高层,怎么可能一无是处。
车子马上被安排到位,还开什么会,全部往回撤。
张迪和其他高管的秘书们抱着大叠的文件在大雨中狼狈至极的上了车。
今晚本来有晚宴,所以好多人里面都穿了礼服,脚踩十来公分的高跟鞋,还管羊皮牛皮的材质,全部往雨水地上踩。
上了车,张迪坐在总裁车里。
车后座,季宴洲没有一丝声音。
她只有不断打荣嫣手机以显示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不过一而再再而三传来的忙音,将车内肃杀的气氛推向了顶峰。
终于,车后座的男人有了动静,“打119。”
声音嘶哑,像断掉的琴弦。
“好……”张迪这才发现,事情真的大条了。
其实就算荣嫣出事又怎么样呢?
不过同事一场心里唏嘘罢了,不是自己切身情感利益的人,惋惜过后剩下的分量不如一片羽毛。
可对季宴洲而言,荣嫣举足轻重。重在哪里?当然是那两个孩子,他身为伯父,怎么可能允许两个孩子没有母亲。
一路上千千万万的思绪混乱碰撞着,季宴洲感觉自己好像从亲弟弟死了后,情感就未再有这等激荡的时候。
如果可以,他愿意把命给荣嫣,让她活着照顾两个孩子。
“季总,前面路段塌陷了!”小董的惊声在前面响。
季宴洲慢慢睁开眼帘,可见微弱光线下,他两眼中都已泛血丝,“下车看看。”
小董以为是叫自己下车看看,二话没说扯了安全带就跳下车,却发现另一边一个男人已经站在了车头的位置。
不是季宴洲又是谁。
他们这辆车一停,后面五辆车全部停。
有人打着伞下来。
季宴洲白色的衬衫一经雨,全部紧贴后背。
后面车的人看总裁下来,忙不迭的全部跟着下车,一时伞头乱撞,手机电筒的光错乱交叉。
“哎呀,荣秘书——”不知谁先带头叫了起来。
只见黑色下行的柏油山道上,在季宴洲车停的五米远的那位置,黄色的雨水半淹没了一辆红色出租车。
车顶上坐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她弯着腰,手中抱着公文包,用背脊遮挡着雨丝对公文包的侵袭。
季宴洲看到她这样子真觉着蠢,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唇角因为看到她无事而流出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朝她伸出手,“你别怕——”
男人的声音在雨夜山间回荡,不得不说,在这种恐怖的情境下,听到人声,给已然魂不守舍的荣嫣心里打上一记强心针,她抬头看到雨幕中停着一辆车,车头的大灯照的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用手挡着光线,然后看到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身影,“……季总?”
我的天,可来人了!
荣嫣喜极而泣,不过大雨磅礴下,她的喜泪肯定干不过雨水就是了,她摇手欢呼着,“季总你小心呐——路塌陷了!”
倒霉。
车行到一半司机一头扎进塌陷路段,又强行往上拱,结果就是挂在一个凸起的碎石上摇摇欲坠。
紧接着山上洪水狂至,不一会儿就把路淹了。
司机会游泳,游到了来时的地方。
荣嫣不会游泳,只好爬到车顶上。她战战兢兢等着司机下山报警,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援兵没到,倒是季宴洲下来了。
路上的同事们聚在一起商量对策,荣嫣隔着车灯光看到有人从后备箱取了绳子,她没看到季宴洲。
雨实在太大了。车体在水流的冲击下明显晃动。
荣嫣又冷又怕。
突然,她听到很重地一声提醒:“快下来!”
扭头一看,随即魂不附体,“季总——”
他一脸的雨水,下半身几乎完全站在水里,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朝着伸着双手,“下来啊——”
“你怎么来的?”荣嫣比刚才更后怕,“地面塌了,到处是洞,掉下去怎么办——”
雨声太大,他们对话必须要用喊地。
季宴洲无奈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几乎哄着,“先下来好吗——”
“我们怎么过去?我不会游泳——”她朝他喊,齐肩的短发像挂面一样搭在脸上,皮肤在远处的车灯照耀下惨白。
不过季宴洲觉得她很好笑,这什么时候了不能下来再聊吗?
她声音好甜,一开始的惊惶之后,沉静无比的告诉他哪个方向有个洞,哪个方向有个坑,还有他刚才站的位置游过去一条蛇,她觉得可能有毒,叫他小心……
季宴洲唇角再一次出现笑意,这回他却感觉到了,他在笑,如释重负,劫后余生……
他为什么笑?
一直盯着她笑?
这什么时候了,笑她倒霉吗?
荣嫣不解地看着他被雨水润着的眼睛。
“下来。”季宴洲轻轻说了两个字。
他觉得她听到了。
荣嫣的确听到了,他那样镇定,即使大雨中声音被淹没,她凭着他嘴唇的蠕动也知道那两个字是什么。
所谓信任便是,危难中把自己的手交给他。
……
“快把绳子递上去!”路上,现在变成岸上了,姜老狐狸喊了声。
他不会游泳,连献殷勤都做不到。眼睁睁这好机会被别人用上了。
“算了吧。”詹天晴不经失笑,这英雄救美的时刻,季宴洲怎么会用绳子?况且,他第一时间冲下去都没用,现在怎么可能?
詹天晴看着大雨中荣嫣瘦到像一条美人鱼一样的曲线,不经感叹,这女人还是得瘦啊,不然英雄抱你都吃力,看现在这一幕,男俊女靓,看着真他妈让人嫉妒。
荣嫣被抛上岸,贴合在身上的衣服的确将她衬的像条美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