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嫣等待着,过了一会儿,那戴着棒球帽的男人突然打了个大喷嚏,“什么东西?”
荣嫣立刻给他递纸巾。心里说他打喷嚏的样子也好优雅,但是真的有点好笑呀。
季宴洲用纸巾掩住口鼻,剑眉轻抬,目光寻到罪魁祸首,“这什么?”
“月季啊。”荣嫣疑惑,月季都不认识吗?
季宴洲难受地转了下头,“我花粉过敏。”
“……”荣嫣当即眉峰一跳,赶紧把花瓶拿走,“对不起,对不起!”嘴里慌着,“我不知道您也花粉过敏!”
“也?”后面男人的声音。
荣嫣没注意听,着急地拿着瓶跟抱着一颗炸弹似地。往外走。
“放会议桌上。”季宴洲再次发声。
“不丢出去了?”荣嫣脚步顿停,回头小心地问他。
“别放我鼻子前面就行。”
“好的。”荣嫣灰头土脸,把自己早上的杰作放在沙发中间的圆桌上。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一早上干些什么了,连他花粉过敏的事情都没掌握到,本来还想着第一天漂漂亮亮给领导一个好印象。
结果现在呢?幸好季宴洲脾气好,没跟她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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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在吗?”下午两点一过,高管电梯下就冲来一个人。
“总裁不在。”荣嫣认识这人,开发部的姜总,“您好,姜总,请问是什么事?”
姜总怒气冲冲,“你这个新来的秘书怎么回事!昨晚我让你把我们部门报告递给总裁,一大半天,一点儿消息没有,你是不是把我们报告压了,这个项目黄了你荣秘书是不是能负责!”
姜总在公司出了名的嗓门大,人到中年,训起人一点面子不给。
荣嫣初来乍到,脸皮薄,免不了面红耳赤,“姜总……”
“怎么回事?”毛主任在办公室听到声音,也跑了过来。
“毛震,你看看这什么新人都能往总裁办塞,我们研发部与法国公司合作的新项目,迫在眉睫,万一对手抢得先机,这锅我就送给这小新人担,但她能担地起吗?”
荣嫣不服气。
小新人,谁不是从新人时期过来的?
她若不是新人,这会儿能毫无还手之力站在这里给他骂吗?
“姜总,这个事荣秘书肯定帮你递了总裁。不过文件堆积如山,总裁刚回来,可能处理的有点慢。过会儿让荣秘书再催一下。”
毛主任把人安抚好,荣嫣趁机应和,“我过会儿就催,姜总。”
姜总这才罢休。
恼瞪她一眼后,拂袖离去。
“荣秘书,不要气馁,你做好你该做的,其他就问心无愧。至于秘书这个岗位,本来就有些出气筒的成分在。等经验丰富起来,你会游刃有余。”
“谢谢毛主任。我会的。”嘴上这么说,荣嫣心里却伤地不轻。
集团里人心复杂。且她是顶替干的好好的周奕舒的位置。
入职培训那会儿,张迪就说了,周奕舒八面玲珑,与各部门各下属单位关系极好。
如果不是对季宴洲动了男女之情,对方就是下一个陈年,若干年后在集团呼风唤雨。
而荣嫣目前显然不止是新人身份招人嫌,还有空降,自身能力等问题备受怀疑。
这些问题短期又改变不了,只有一步步来,日后用实力证明自己。
话虽这么简单,但万事开头难。
送走毛主任后,荣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返身时才发现几个躲在远处观战的人头。
都是总裁办的同事,和一些上来送文件的其他部门同事。
她心里一声叹息。
……
一个小时后,张迪跑上来告诉她:她被骂的事,全集团包括扫地大妈都知道了。
荣嫣心里早有准备,不过听到扫地大妈这四个字,还是笑了。
“你还笑地出来。”张迪小朋友带着一副圆框眼镜,卡哇伊的很,这也算荣嫣在公司的第一个朋友。
她们一起参加入职培训,一起互聊八卦。不过多数时候是张迪向荣嫣讲述集团各个角落里的精彩纷呈。
荣嫣有时候都不知道她那些消息从哪里来的。
“我有个朋友在这里做前台。”张迪告诉她,“刚才我下楼送文件,碰巧遇到她,她说全公司都在传姜总骂你的事,姜总还替前总裁秘书抱不平了,回到办公室还在说这件事。”
“是吗。”荣嫣本来有点伤心,听到这里却一点不伤心了。
“你都没反应的?”张迪大失所望,好像荣嫣不哭上几声都对不起她的八卦魂似的。
“我该有什么反应?”荣嫣知道张迪口无遮拦,所以不可能跟她讨论任何事情,尤其是领导相关,其实说到底根本不是她送文件的程序出问题,而是姜总本身对她存在偏见。
且这件事给了荣嫣启发,集团内部,不止姜总一位为周奕舒站台。
不管是真抱不平,还是借题发挥也好,她不会上当。
“好了,上班时间不要聊天。快回去吧。”不给张迪继续掰扯的机会,荣嫣轻声把她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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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
整座大厦变得一片安静。
亮着光的楼层,即使有人走动,也显得空旷寂寥。
这种气氛在冬日就是催着人们赶紧下班回家。
荣嫣守着那扇门,像张起灵守着青铜门。
突然,喀嚓一声响,青铜门打开了。
季宴洲依旧是早上的休闲装和棒球帽。他整个下午除了上卫生间,没有出来一次。
“季总。”荣嫣站起来,微微一鞠躬,“您下班了。”
季宴洲本来走地好好,被她这架势弄地一懵,“怎么?”
“没怎么。恭送您下班。”荣嫣继续鞠躬。
“好好说话。”
“季总你能不能把下午处理的文件现在就给我,我看看明天到底要怎么发,省的明早手忙脚乱的!”荣嫣眼神急切地看着他。
季宴洲忙了一天,腰都坐酸了,这会儿她的敬业让他更加酸,不过酸地是牙齿,“我缺你这点时间吗?”
“……”荣嫣皱眉,什么意思?是不需要她加班吗?
“吃过饭了吗?”季宴洲问。
“吃过了。”他的晚饭还是她带的呢。
“就你桌上那种?”
她桌上放了一大堆文件,电脑屏幕花花闪着,显然在做归档类工作,至于晚饭不知道吃没吃,这会儿桌上放了好几袋小饼干,倒是拆了个精光。
保持办公桌面整洁是秘书操守之一。
荣嫣一忙就忘了,叹口气道,“我只是有点饿。”
“走。”季宴洲一声令下,率先往电梯走。
荣嫣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立即存放好文件,锁好柜子,跟上他行程。
“我们去哪里?”坐上季宴洲的车,荣嫣怯生生地问。
她不是第一次坐他车。
但是第一次以真正下属的身份坐他的公务车。
司机是一个面生的年轻人,听到季宴洲说吃饭,立即就领悟,直接奔出地库。
夜晚,寒风横行。
大街上每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荣嫣看着看着,眼皮子打架。
到了吃饭的地方,全程跟着前面戴棒球帽的男人后面,一直走,一直绕,听到他接电话的声音平缓有力,好像无论谈论什么事,他语速一样匀速,不急不躁地。
荣嫣的心忽然出奇地安静下来。
“点。”在包间坐下,季宴洲把菜单拿给她。简单一个字,霸气利落。
荣嫣没吃过日料,半天都不知道怎么下手,“或许,可以来一只大龙虾?”
一只龙虾就可以把她撑饱。
她是这样想的。
却不知道哪里惹了季宴洲的笑筋,他半压在帽檐下的眼睛笑地发亮,嘴角也一直扬着,“随便你。喜欢吃什么点什么。”
“你对周秘书也常请客吗?”荣嫣一边点单,一边悄悄抬眼看他。
不得不说,季宴洲脾气极温和。她提前任秘书时,他一点不感到生气。
“有吧。不过陪吃饭很少。”
意思是,今晚是特意陪她吃饭的?
哇……
荣嫣的那个心啊,那个笑意的表情啊,一齐都控制不住了。
她羞涩地把头微埋,夸赞说,“季总,您真会收买人心。我决定做牛做马回报您。”
季宴洲哼笑一声,拨弄着手机,没再评论。
一个小时后荣嫣吃饱喝足,跟着他一起上车。
本来她要打车,因为季宴洲住的地方和她家两个方向。但看着前面走着的背脊如山一样有担当的男人,她又把话收回去了。
想来说了也是白说。他风度如此,怎可能吝啬送她一趟。
车上,荣嫣看着外面的夜景,尽量不打扰他,因为他真的超忙,这半个月不见,他在欧洲都瘦了,今早提前的飞机到达,连时差都没倒,在办公室闭关了一天。
上车后又在忙着什么。
正想到这里,荣嫣忽然感觉肩头一份突如其来的重力压来。
她错愕,侧眸一看,季宴洲竟靠着她肩头睡着了。
第12章 缘分
他辛苦忙一天时差都来不及倒竟然还陪她这个秘书吃饭。这会儿直接累地睡着了。
荣嫣有点感动。
于是,她右肩撑着他的重量,一直到达她家门口。
停车的响动中,他稍微清醒,半眯着眼睛看了眼车外。
荣嫣趁他清醒的空档,悄悄将身子挪了挪。
他没发现自己在她肩上睡了半路,声音微哑地,“到了?”
“嗯。”荣嫣点头,“季总您回去休息吧。晚安。”说完自行下车。
季宴洲打量了下小区整体环境,没多说什么,挥手离开。
荣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上楼。
一回到家,荣小树竟然没有睡着,穿着牛奶图案的睡衣坐在床上对着窗户发呆。
而另一位小朋友则四仰八叉地睡地昏天地暗。
这强烈对比,让荣嫣哭笑不得。
“小树,怎么还没睡?”她放下包,先来房里亲亲儿子。
“你今天这么晚?”他小眉毛皱着,关心地看着她。
原来是担心她了。
荣嫣上班以来每天都是按时下班,周末也全程陪在家,而现在季宴洲回来了,她就不可能再有这种轻松的上下班氛围。
“对不起。今天妈妈加班。可我不是跟外婆说了,晚点回来吗,你怎么还在等?”荣嫣摸着他小脑袋问。
荣小树似乎从小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情不愿道,“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他害羞了。
用冷酷的外表掩盖想念妈妈的事实。
荣嫣心里暖地要命,脸上也高兴地笑着,不过可不能戳穿小男汉的自尊心,她搂了搂他,认真说,“小树,以后妈妈可能要经常加班。你不用难过,加班可以得到报酬啊,到时候你和妹妹想要任何玩具妈妈都可以买给你们,而且周末有空呢我会带你们出去旅游,甚至出国玩。”
荣小树根本不为所动,不过,他也不能反对什么,闻着一天没见地仍旧熟悉地妈妈身上的香味,他嗅了嗅鼻子道,“好吧。”
“你鼻子怎么了?”荣嫣敏锐地察觉。双手扶着他小肩膀,正面,仔细端详儿子的脸,“鼻尖怎么红了?是不是弄花粉了?”
“学校布置植物角,不小心弄到的。”荣小树吸着鼻子道。
荣嫣看他鼻尖粉粉地像小兔子一样,不由地笑了,“下次注意知道吗?”
“知道了。”荣小树点点头。
“外婆阳台上的月季也不要弄。没事儿就离阳台远一点。”荣嫣还在唠叨。
“知道了。”荣小树又嫌她烦了,催着,“快去洗澡吧。”话音一转又是,“……我等你来。”
床上有个小鲜肉等着,荣嫣自然洗地快。
她吹完头发,连护肤品都没擦,迫不及待地跑进被子里。
荣小树等了她许久,在她一进来后就把她脖子一搂,额头抵着她颈窝睡着了。
等早上醒来,荣嫣再一看自己的姿势,好嘛,彻底被俩娃占有,女儿抱大腿,儿子抱脖子。
她极小心翼翼才把自己从俩娃手里摘出来。
出来洗漱。
荣母正在厨房弄早饭。
荣嫣随口说了声早安,妈。
荣母大步来到她身边,“昨晚那么晚?”
“嗯。”荣嫣咬着牙刷安抚,“我们老板更惨。出差回来时差都没倒,昨晚下班都在车上睡着了。他这么忙,身为他秘书我哪能置身事外。”
“你意思是,以后可能很少有时间陪孩子?”
荣嫣把漱口水吐掉,无可奈何,“这也没办法。”
“他们已经没爸爸的陪伴,再缺少妈妈的爱护,你觉得好吗?”
当然不好。
荣嫣不是觉得不愧对两个孩子。
从决定生下他们,父亲这一栏就是空白,她想过该怎么和孩子们解释,想来想去都只是跟他们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不是不要你们,是不知道有你们的存在。
等他有一天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知道你们的存在,一定会和妈妈一样爱你们。
荣嫣不想让孩子对父亲这个词有丁点的不敬。
小孩子是一张白纸,不该被涂上怨恨的颜色。
“妈,我会注意的。这段日子先辛苦你。”最后荣嫣只能这么跟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