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醋坛子又翻了——悬砚
时间:2020-02-11 09:57:21

  想必是他自己做的。
  慕婳轻轻一笑,阖上锦盒,将其安稳的放到枕边,并没有要用的意思。
  北疆进犯,战事一旦开始,便是乱世之召。
  当天下午,大理寺传来消息。
  有人暗中潜入大理寺,于川都颖街被禁军抓获,同伙六人中,四人服毒自尽,另外二人服毒未遂,被押入暗牢审问。
  经查证,那人乃是当年何太傅的后人何兼。
  当今圣人当年继位时,真是年少,根基不稳,而何太傅参与了齐王发动的宫变。
  那场宫变最终被年轻的圣人镇压,而当年参与过的人,皆被处以黥刑后再处以死刑,其年幼的后人处以黥刑后流放。
  两日后,大理寺定案。
  何兼认罪,交代事情始末。
  圣人盛怒,下令将其处以斩首。
  慕婳跟着穆淮到达大理寺时,医首谢文合已经在了,见了来人,明显的皱眉,“你怎么来了?”
  自家小外孙女不应该在家里玩秋千吗?
  “好奇。”
  慕婳凑过去,拽住谢文合的衣袖扯了扯,“便央着淮哥哥带晏晏过来看看。”
  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尖,谢文合浅浅叹息,将人往自己身后拢了拢,避免她看到一些可怕的场面,还不忘转过头去对穆淮摇摇头,“你太惯着她了。”
  这里是女孩子家家来的地方吗?
  穆淮笑而不语,只接过宫人递来的斗篷替慕婳披好,还替她戴好兜帽,笑着嘱咐她,“跟着我与医首大人,不能乱跑。”
  慕婳连连点头,应的十分乖巧,“知道啦~”
  何兼状态显然不是很好,无力的躺在干草上,眉宇间泛着明显的乌色,唇色却是惨白的,听到了动静,他偏过头去,见了那娇娇小小的姑娘,面上便是浮现出狠厉之色。
  这样的敌意太过明显,穆淮下意识的将慕婳护在身后。
  “他被挑断了手脚经脉,殿下放心。”
  大理寺少卿微微拱手,瞥见那被太子护在身后的小姑娘,想了想,又是去让人拿了香炉来,稍稍驱散这牢房中的浓重血腥。
  慕婳扒拉着穆淮宽大的衣袂往那边看,又是推着他往刘兼那边靠近了几分,眉心微蹙,“他应该也服了那种药。”
  谢文合应了声“嗯”,指间夹着一根银针沾了些许刘兼唇边的暗色血迹,视线中针尖缓缓泛黑。
  慕婳“啧”了一声,移开视线不去看那明显不甘的刘兼,“外公近日不是在研究那些解药吗?正好,有人送上来试药咯。”
  说着,她便是自穆淮身后走出,靠近了何兼,眯着眼打量着他,注意到他愈发狠厉的目光,便是忽的轻笑出声。
  “我认得你。”
  顿了顿,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慕婳以指尖点了点下巴,又是摇了摇头,“不对,不是你,但他生的和你十分相像,想必是你的血亲。”
  沉吟少许,穆淮才恍然想起来,“是那次劫走你的人?”
  慕婳点头,“嗯”了一声,拢了拢玉兰缠绕的衣襟,“那人被澹哥哥当场处理了,长的和这个何兼很像。”
  大理寺少卿了然,及时为几人做出解释,“下官去查过,当年何太傅有三子,长子参与兵变当场被诛杀,两名幼子乃双生子,因着当年年幼,便是随同流放。”
  少卿说的很缓慢,那边何兼听着更是睚眦欲裂,眼眶泛起红血丝,死死地盯着慕婳,带着些许凶狠劲。
  这样明显的敌意让慕婳稍稍挑眉,转过头去问自家面色不虞的外公,“当年镇压宫变,爹爹是不是有参与?”
  “确实。”
  谢文合皱眉,瞥了一眼那边目光狠厉的何兼,心底也很是不舒服,“当年齐王联合何太傅打算逼宫,是你爹爹用计,引敌入宫,联合你顾叔诛杀乱军大半,而何太傅的长子,便是在那时被当场斩首。”
  慕婳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回何兼面上,“所以说,你恨我爹爹,也恨我,或者说……”
  顿了顿,慕婳沉了语气,“你身后之人也恨着我。”
  注意到何兼愈发通红的眼眶,慕婳凝眉,素白的手指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腰间禁步的流苏,继续道,“所以,你是被推出来顶罪的?”
  何兼不答,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方才还惨白的面色有些涨红,忍不住咳嗽几声,唇边血迹在他侧脸蜿蜒而下,滴落在干草之上。
  谢文合将慕婳往身侧拢了拢,上前去试了何兼的脉,眉头皱的更紧,“看来,他没有服用解药。”
  慕婳点头,表示赞同。
  可不是吗?都被推出来顶罪了,怎么可能让他久活?
  他现在还能躺在这里瞪她几眼,估计也是谢文合医术过人,将他硬拉着到现在。
  出大理寺时,外面开始飘起了雨丝,穆淮撑开一把墨竹伞,护住慕婳的发顶带着人随意的走走。
  “晏晏觉得如何?”
  “他活不了了。”
  慕婳拢了拢斗篷,将伞柄推了推,让明显偏向自己这边的伞向穆淮那边倾斜少许,“想来是那些人坐不住了,把他推出来顶罪,正好对上当时澹哥哥发现的那个据点,一举两得。”
  “本想多吸引一些线索,没想到在这里断了。”
  穆淮浅浅叹息,侧过身子,挡住了巷口的寒风,“此事涉及当年兵变,再往下查下去,怕是要涉及一些陈年往事了。”
  杏花簇簇的绣鞋点了一下,调皮的踢着一颗小石子继续前行,几步后,便是忽的停下来,少女轻轻一笑,眉眼间落了连绵的雨幕,“那淮哥哥,还要继续查吗?”
  听出了慕婳话中的揶揄,穆淮倒是轻笑一声,舒展了紧皱的眉,“为何不呢?”
  慕婳吐了吐舌,继续在细细斜雨中行走,素白的手指扣了扣,似是迟疑了一番,方开口了,“其实,淮哥哥心里,是有怀疑的对象的,是吗?”
  闻言,穆淮忽的停住,面上罕见的浮现出几分疑惑,“何以见得?”
  “猜的。”
  慕婳微微一笑,移开视线看向雾霭沉沉的天际,“若是淮哥哥想要继续查,也可效仿那人的做法。”
  “他既是可以给端王来一个惊喜,那我们也可以给他送一份大礼。”
  慕婳挑眉,白皙的手掌在穆淮眼前缓缓展开,一个小玉瓶安静的躺在掌心,盈盈有光,“如何?”
  目光晃了晃,穆淮忽的轻轻一笑,屈指敲在小姑娘白净的额头,“可。”
  作者有话说:  慕婳:(微笑)来啊,一起玩啊。
  连庭: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最近还在考试修罗场中翻滚,等我考试全都结束了,更新会稳定的,给小可爱们笔芯~)
 
 
第26章 
  何兼被处死的那天,苏安筠被大理寺释放。
  端王解了禁足,苏贵妃依旧被禁足,到底是受了不少影响。
  苏安筠虽说是受了蛊惑才做了错事,但陷害的是当今相府的掌上明珠,涉及到东宫,自然不能太过宽容。
  更别说她还连累了当朝王爷和林尚书的宝贝女儿,被罚去岳祯寺带发修行三年,期间不得出岳祯寺半步,相当于变相的禁足。
  苏安筠一身素衣走出大理寺时,天际笼罩着一层晦暗。
  现下还未到春日,寒风夹着斜斜的雨丝连绵而下,落在她身上,单薄的衣衫根本抵挡不住什么寒意,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而后,便是有厚实的斗篷披在她消瘦的严重的肩头,素白纤长的手指帮她系好了刺绣的系带。
  熟悉的藕粉色豆蔻让苏安筠鼻尖一酸,继而便是红了眼眶。
  她被关在大理寺这般久,苏府无一人来探望,今日被释放,圣人恩准她回府收拾一下,却是无一人来接她。
  从众星捧月,到无人问津,不过就是一念之间。
  干裂的唇颤抖了几下,苏安筠张了张嘴,才发现此刻自己的声音极为干哑,“谢……谢谢。”
  顿了顿,看了一眼眼前面容精致的小姑娘,苏安筠垂眸,敛去眸底翻涌的水色,“对不起。”
  这件事从头到尾不过都是她一个人的博弈,与眼前的姑娘没有半点关系,可以说,慕婳是最无辜的,却是被她直接推向了那毫不留情的刀光中。
  慕婳眨了眨澄澈的眸,滟潋的眸底清晰的有着一个自己,狼狈而苍白,苏安筠竟是没有觉得有什么羞赧,只觉得放松。
  慕婳撑了把伞,将苏安筠完整的纳入伞下,将自己身上的斗篷给了她,许是觉得她真的冷了,又是将自己的手炉塞过去。
  苏安筠被动的接受了,指尖触及其上精致的九瓣莲,眼眶微微湿润。
  察觉到苏安筠的情绪有些不稳,慕婳浅浅叹息,移开视线不去看她水润的眸,声音浅淡,带着几分不符合她方才温柔动作的凉薄,“苏小姐,在你走之前,是否该给我一个解释?”
  指尖扣紧,苏安筠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喉间已然快要溢出的哭泣,重重点头,“……好。”
  苏安筠如今是戴罪之身,慕婳也不好带她回府,想了想,她带她去了大理寺附近的一处净房,燃了火盆,让苏安筠先行沐浴一番,换了一身暖和的衣裳。
  将自己打理了一番,苏安筠方在小案边跪坐下来,对面的小姑娘推过来一杯热茶,也不看她,只自顾自看着窗外的迎春。
  沉默半晌,苏安筠斟酌了一番,主动开了口,“不知慕小姐,想要知道些什么?”
  慕婳这才收回视线,定定的落在她面上,唇角微抿,“为何推我?”
  闻言,苏安筠倒是没有什么意外,指尖细细的摩挲着茶盏边沿,含笑回答,“为了救一个人。”
  “救一个人?”
  慕婳挑眉,下巴抵上自己的手背,语气笃定,“端王。”
  眉睫颤了颤,苏安筠闭了闭眼,笑含自嘲,“你既是猜到了,何必来问我呢?”
  “我只是有了一个猜测,还需要你证实。”
  慕婳眯了眯眼,瞥见她纤细手腕上的银丝缠花手镯,目光微暗,“据你所提供的供词,你是为了太子正妃一位,受了何兼他们的蛊惑,让他们来刺杀我,不成想连累了端王。”
  “可是,苏安筠,你若是真的是单纯为了太子妃一位,那天何必出现?还带着端王呢?”
  “又何必把我推向端王而不是那些来刺杀的人呢?”
  顿了顿,慕婳放下手掌,语气微沉,“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入主东宫。”
  苏安筠忽的轻笑一声,抬眼直直的望进慕婳眸底,声音微颤,“慕婳,你何必这么聪明?”
  慕婳勾唇反笑,一字一顿道,“苏安筠,那你又何必自作聪明?”
  “因为我别无选择。”
  苏安筠忽的偏首过去,以宽大的衣袂拭去眼角的湿润,“我必须自己谋划。”
  “为谁谋划?你?还是……”
  说着,慕婳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还是你的表哥端王?”
  注意到苏安筠颤抖的指尖,慕婳心下了然,沉吟少许,刚要开口,对面的少女却是主动开口了,“没错。”
  “我确实是为了他。”
  苏安筠轻笑,声音却是带着明显的鼻音,眼眶微红,“我不能看着他被推上绝路。”
  手指敲了敲桌面,慕婳眉心蹙起,“这样就不是?”
  “他已经引起了圣人的怀疑,纵然你认了罪,何兼也已经伏诛,但他到底是你的表哥,根本不可能将自己完全摘除出去。”
  “我只能这样。”
  苏安筠忽的低下了声音,垂首自顾自笑的浅淡,晶莹的泪落在手边,视线晕开一片迷蒙,“总比让他直接踏上绝路要好。”
  “你的意思是……”
  似是忽的想起了什么,慕婳猛地睁大了双眼,声音都蓦地上扬了几分,“这件事……”
  这件事的真正目标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所以,那些人刺杀的对象也不是她,而她之所以被波及,不过是苏安筠自己的算计。
  而她的算计,是为了……
  慕婳忽的明了,“你违抗了他们的命令。”
  “我很羡慕你。”
  苏安筠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微微一笑,眉眼温柔间,又是慕婳熟悉前世音容。
  “将军府的小公子很好,你们也很配,两小无猜,全心全意。”
  说着,苏安筠止住了眼泪,指尖扣在手腕上的手镯上,缓缓收紧,“没有什么横在你们之间,你们可以无所顾虑的牵手。”
  “但是我不能。”
  因为刚沐了浴,苏安筠并未束发,一头青丝披散着,垂下两缕在她脸侧,被她的泪水打湿,“我只能按照父命行事,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日子久了,我也快忘了自己的初心是什么了。”
  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苏安筠忽的抬眼,瞥了一眼慕婳发间那极为简单的木钗,面上笑意加深了几分,“你瞧,他们那般忌惮你,把你当做阻碍我成为太子妃的最大劲敌,费尽了心思。”
  “可是呢?你的心思根本不在那里。”
  苏安筠用力的闭眼闭眼,任由泪水再度涌出,“我在想,这么多年了,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慕婳垂眸,握住了腰间的小木雕,任由它硌着自己的掌心,“你对端王……”
  苏安筠心悦之人,竟是端王穆彦。
  因为心悦他,所以不惜毁了自己,也要为他拼出一条路。
  原来,这件事的目标,是端王。
  刺杀相府嫡女,嫁祸端王,连带着除去苏贵妃,除去穆淮未来的一条臂膀。
  将事情的前后连接在一起思索了一番,慕婳方深深的吸了口气,垂眸敛去眸间层叠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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