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醋坛子又翻了——悬砚
时间:2020-02-11 09:57:21

  瞥见被容昆的足尖碰到一边的碎石,慕婳嘴角抽了抽,默默地后退一步。
  “冒昧邀请,失礼了。”
  容昆站定,很是有礼的没有再靠近,只偏开少许,一手伸出,“请。”
  慕婳微微俯身行了一礼,并不动作,“王爷先请。”
  “不,还是小姐先请。”
  容昆轻笑,本应是风情的凤眸却是泛着几分腼腆,侧身在慕婳身侧站定,“小姐无需这般拘谨,若是让姑姑知道了,该说本王欺负你了。”
  见容昆那一副自己不走他坚决不走的架势,慕婳浅浅叹息,只得随了他的意走上前去,“王爷多虑了。”
  容昆负手跟上,很是细心的为她挡住了寒风,护着她上了画舫,带人入了暖阁。
  朝国多水,现下是初春,春水柔软,正是游湖的好时候,容昆便邀了慕婳来游湖。
  眼看着容昆又是主动的替她拿凳子,又是将窗边的珠帘卷好,又是替她倒了杯热茶递过来,慕婳终是忍不住,并没有去接那杯茶,“王爷,臣女可否问一个问题?”
  容昆应了声“嗯”,见慕婳没有动作,他也不催促,只将青碧雕花的茶盏放到她面前,又是将装了点心的小碟推到她面前,正是慕婳最爱的杏仁酥。
  慕婳顿了顿,面上倒是不曾显露出什么情绪,“敢问王爷,我们之前……可否见过?”
  从她在宫宴上看到容昆开始,他就是一直在看她,目光明显,没有人会察觉不出来,又是主动邀她游湖。
  毕竟他是陵国来使,事关国家外交,慕婳又不能拒绝。
  容昆安排的地方很好,是慕婳此前很喜欢来的揽月湖,茶是她喜欢的花茶,点心也是她喜欢的。
  准备的这般周到,肯定用了心的。
  “不曾。”
  容昆似乎早有预料,将玉箸替慕婳放好,自己则是一撩衣袍在她对面坐好,自己先是饮了口茶,而后才颇为歉意的笑了笑,“小姐可是觉得本王唐突了?”
  慕婳没有作答,只点了点头,风吹起珠帘上的流苏,有几穗搭在她发上。
  “此次本王来的时机确实太过巧合,这样着急邀小姐同游,确实有几分不妥。”
  容昆顿了顿,对身侧侍从示意了一下,继续道,“本王与小姐虽未曾谋面,但……我却是与小姐神交已久了。”
  “此次前来朝国,亦是本王主动前来,为的便是来见小姐一面。”
  慕婳蹙起眉心,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笑的过分友好了,她对容昆这个人了解不多,虽然上一世有过接触,但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而已。
  怎么她就重新来过了一次,好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呢?
  “小姐应当知道,本王好书画。”
  注意到慕婳陷入茫然和思索中,容昆倒是没有着急解释,只接过侍从递来的卷轴,指尖搭在沉木的末端,“父王宠本王,是以并没有强制本王去接触过多的政事,故而本王有了不少时间来研究书画。”
  “就在去年冬,本王得到了一副画。”
  说着,容昆这才站起,在一旁的小案上将画卷徐徐展开,手上动作极为小心,颇有些郑重的意味。
  “这是本王花了高价购得,也花了不少时间。”
  慕婳有些狐疑的走上前去,容昆也是很干脆的让开少许让她看。
  画上是茫茫的大雪,岑寂的雪覆盖了一切,连绵至远处的凝碧山脉,唯余一段枯木孑然而立,黝黑的树干上干裂了几处,枯枝上高高危危的托着一个小鸟窝,亦是覆了一层澄澈白雪。
  枯木只剩下这一段,整个画中除了大片大片的白雪,便只剩下它。
  视线下移,鲜红的印章上字迹锋利,俨然便是“慕婳”二字。
  “本王唐突,因为这幅画,故而想要来见小姐一面。”
  容昆微微偏首,半束的乌发垂在肩头,此刻倒是没了方才的腼腆,笑的舒心,“见到小姐,本王方知,世间确实是有玉璃为骨素雪为心之人。”
  顿了顿,容昆稍稍俯身,靠近了慕婳几分,却也没有太过僭越,是一个极为有礼克制的距离,语气恳切,“此行不虚。”
  隐在袖中的指尖颤了颤,慕婳眉睫轻颤,忽的轻轻一笑,无奈的摇摇头,“王爷谬赞了,臣女拙笔一幅,让王爷费心了。”
  “小姐过谦了。”
  容昆摇头,指尖小心而郑重的落在画中的那段枯木上,眉眼忽的温柔下来,“不是费心,这值得。”
  “万物岑寂,仍有生生不息。”
  容昆轻轻一笑,狭长的凤眸此时像是滟潋了揽月湖中的碧粼,摇曳着慕婳的身影,“小姐所想表达之意,可是在此处?”
  容昆的指尖停留在枯木下方,那是被茫茫大雪所覆盖的一片,带着些许起伏,露出一线乌色,绵延至白雪深处。
  慕婳挑眉,面上罕见的露出几分兴味来,“王爷知道?”
  “这是根须。”
  容昆垂眸,细细的将慕婳打量,语气笃定,“亦是希望,抑或是……”
  似是想起什么,容昆压低了声音,面上笑意加深,“小姐心底的力量。”
  瞳孔微微一缩,慕婳有那么瞬间的愣怔,继而便是清浅笑开,“王爷果真是书画妙人,臣女受教了。”
  容昆轻笑,站直了身子,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木匣递给眼前人,“本王此次前来,除了是完成父王的任务,主要目的还有一个,恐怕还要唐突小姐一次。”
  慕婳拢了拢梨花半开的衣襟,含笑点头,并不去接眼前之物,“王爷直说便是,臣女必竭尽所能。”
  “这是以越国的清洮砚,是本王偶然所得,今赠与小姐,作为答谢。”
  察觉到慕婳的推拒,容昆有些无奈,自己主动打开木匣,将手往前松了松,“此物放在本王这边算是被埋没了,不如赠与小姐,也算是美玉配美人。”
  “本王想请小姐帮忙做一幅画,用此物作为答谢,可否?”
  纤长的羽睫颤了颤,慕婳沉吟少许,便是含笑接过木匣,微微俯身,“多谢王爷,臣女却之不恭。”
  “那就有劳小姐了。”
  缓缓将画卷收好,容昆将其小心的放到锦盒内,这才让侍从拿下去了,带着慕婳重新坐回窗边。
  “说起来,本王那里有三幅小姐的手迹。”
  许是说到了尽兴处,容昆的语气明显上扬了几分,丝毫不见方才在画舫外的局促腼腆,“本王花了不少精力才得到,此次因为路途遥远,便只带了这一副过来。”
  长泽先生很喜欢慕婳,自然会对她的画稍加提点,慕婳亦是画了不少交给他,有些被存放在书院里供后来的学生学习,一些则是用来国间的互通有无。
  比如林榕的字,据说有一副被越国一位老先生所得,老先生已然避世而居许久,却还专门为那副字作了序。
  慕婳心下了然,微微颔首,“王爷若是喜欢,臣女多送王爷几幅便是。”
  “此次前来依然够唐突,不能再麻烦小姐了。”
  说着,容昆又是补了一句,“不过,若是日后小姐有了手迹,可以提前告知本王,好让本王提前做个准备,不能遗漏了才是。”
  慕婳呡唇轻笑,“可。”
  春日的日光并不烈,临近午时,风也渐渐染了几分温度,擦着鬓角而过时,并不会让慕婳感到什么寒意。
  见慕婳兴致上来了,容昆便是带她出了房间,在画舫另一侧的小亭坐了,让人上午膳。
  “对了。”
  许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容昆忽的放下茶盏,引得正在眺望远处山脉的慕婳疑惑的看过来。
  “此次本王前来的时机毕竟特殊,又是贸然邀请小姐同游,恐会让小姐不安。”
  说着,容昆面上又是带上了几分漫天,食指指腹不安的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小姐不必担忧,此次前来,早有预定的目标,本王自会与圣人说明,不会让小姐为难。”
  恭王容昆是带着联姻的目的来的,圣人专门为他准备了宫宴,他却是全过程都在盯着很多人心中已经没有悬念的未来太子妃,结束后也颇为着急的邀了人同游。
  这样的举动难免让人心生想法,容昆也猜到了慕婳对他有些疏离客气应该也有这个原因,便主动解释了一番。
  “本王知分寸,小姐放心。”
  说着,容昆又是自顾自挠了挠额头,“若是让小姐有困扰了,姑姑非要罚本王不可。”
  慕婳轻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王爷说笑了。”
  “这不是说笑。”
  容昆忽的停下,对着慕婳一阵挤眉弄眼,“再说了,本王也不愿做强人所难之事,更不会夺人所爱。”
  握着玉箸的手一顿,慕婳颇为惊诧的看过去,“王爷何意?”
  “听说,将军府的小公子冒死将小姐救出,身受重伤时又一路将小姐护送回川都。”
  容昆刻意放缓了声音,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本王不才,但本王知道,如此奋不顾身之情义,自然不是浅薄的。”
  注意到慕婳无奈的笑,容昆又是凑过去,颇为神秘兮兮的,“小姐矜持,那位顾公子又木讷,不若……”
  顿了顿,容昆扬唇,笑的意味不明,“本王为小姐献一计?”
  作者有话说:  容昆:(激动)啊!见到偶像了!
  慕婳:(茫然)这人有些奇怪。
  (嘛╮(╯▽╰)╭容昆不是情敌,他只是晏晏的小迷弟,他这次只是来公费追星的,不过他会当一个大助攻,毕竟顾澹太磨磨唧唧了,他也看不下去了。)
  考试全部结束,以后稳定日更,给小可爱们比心心~
 
 
第29章 
  “晏晏!”
  温热的鲜血涌出,自脖颈处淋漓而下,慕婳清晰的感觉自己的生机正在快速流失,她想要睁开眼,却是连掀开眼皮都做不到。
  耳边是男子近乎崩溃的呼唤,是熟悉的声音,却是她不熟悉的哀恸,有一滴灼热落于她面上,缓缓沁入她眸底。
  已然无力的指尖颤了颤,黏腻的鲜血很快染红那一片,眸底的灼热似是一线微芒,撕裂了笼罩在慕婳眸上的沉闷。
  有手臂将自己抱紧,慕婳费力的睁开双眼,视线迷蒙了几息后方恢复清明。
  视线里是男子凌厉的下颚,腰后的手掌是温热的,却是在不住的颤抖,她的额头贴着他的脖颈,整个人被笼在他怀里,冰凉的甲胄有些硌人。
  她想动一动,却是无法,她身上已经被血红染透,她一丝声音也发不出,她想要安慰一下抱着自己哭的傻瓜,确实能颤抖眉睫。
  力气渐渐散去了,慕婳看向远处,茫茫大雪间,大战的旌旗猎猎作响,再远处,有一段枯木,黝黑干裂,孑然而立。
  染了血的唇瓣动了动,慕婳终是缓缓阖上双眸,在男子怀里冰凉下去,湿润的眼角溢出一滴晶莹。
  她很想说:我不疼的。
  黑暗将她包围之际,她听到了男子极为压抑的哽咽,依旧是她的小名。
  此方天地开始崩塌,慕婳猛地惊醒坐起,呼吸急促,额前蒙了一层冷汗,似有所感,她伸手抚上自己的面颊,果真是触到了冰凉的泪。
  “小姐?”
  守在外间的采竹听到了动静,掌了灯走入,声音微低,像是怕吓到慕婳,“小姐可是梦魇了?”
  慕婳恍惚的应了声“嗯”,手掌收紧了几分,深深的舒了口气。
  “许是这几天太累了,小姐莫要害怕。”
  采竹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走到香炉那边续了凝神静气的暖香。
  掌心温热的茶盏让慕婳回过神来,她小小的饮了一口便是不喝了,微微偏首看着那摇曳的烛火,“现在什么时辰了?”
  “丑时末,快到寅时了。”
  接过茶盏放好,采竹走过去替慕婳理好被她踢乱的锦被,温声安抚她,“时辰尚早,小姐继续睡吧。”
  慕婳闭了闭眼,顺从的被采竹扶着躺下,任由她替自己掖好被角,在她转身之际,又是叫住了她,“采竹。”
  采竹停下来,“小姐?”
  “澹哥哥他……”
  拽着被角的手紧了紧,慕婳将自己的小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低低的,“走了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
  采竹失笑,还是端着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小姐是忧思成疾了?”
  慕婳扁嘴,闷闷的转过身去,给采竹留下一个自以为很凶的背影。
  ***
  陵国恭王容昆邀相府大小姐同游,二人一见如故,直至黄昏时分才兴尽而归,看得出来他们很投缘。
  回去后,恭王入宫面见圣人,表明对朝国之景甚为喜爱,打算在朝国多住些时日。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圣人自然是同意了,还吩咐人专门去打整了一番容昆居住的驿馆,又调了些人去,让他们尽心伺候着。
  慕婳今日再度梦到了前世自己弥留之际,之后睡得也不是很好,便起的晚了些,懒懒的窝在窗边的小榻上看书。
  接到穆淮传来的消息,慕婳也没有耽搁,将自己打理了一番便是去了太子府。
  端王遇刺一事虽然已经落下帷幕,穆淮却是没有放弃追查,这件事已经涉及到了当年的一些秘辛,过多的细究终究是会触及到圣人的一些隐秘往事,穆淮便没有声张。
  那些人给端王送了完美的证据让他无从辩驳,穆淮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后容月是陵国长公主,当初陪嫁带过来的人不少,善于雕玉便有两个。
  慕婳给的线索已经足够穆淮做很多,穆淮这几天比较忙,好在不是一无所获。
  “晏晏此前提到了刘医首,我回去后查了一番,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穆淮护着慕婳绕过回廊,走入青松葱郁的院子,替她紧了紧斗篷,方推开门带着她走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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