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这样的事。
“我情急之下跳进了池塘,用玉簪以死相逼才没有让三皇子跳下来,当时已经听到有人在往那里赶过来了, 若不是淮哥哥及时赶到,那我……”
穆淮留了侍女暗中守着慕婳,一察觉到不对便是匆忙赶过去,见在池塘里拿着玉簪抵住脖颈、以死相逼的她,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跃入池塘, 将人抱上来,当着赶来的圣人与婧文长公主及众人的面,解了自己的外衣将不断颤抖的小姑娘裹好, 俯身轻轻在她眉心落下郑重一吻。
后来他快速下聘,定亲,迎娶。
掌心笼上小姑娘冰凉的小脸,顾澹用力的闭眼,敛去眸底泛起的猩红,压下心头的暴戾之气。
“晏晏。”
他轻声唤她,声音温柔下来,“你看着我。”
慕婳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长睫颤抖着抬眼看去,看到了他微微泛红的眼角。
“这次不会了。”
顾澹温声哄着她,倾身过去轻轻吻她的眼角,手掌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脊背,“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人逼你。”
“不哭了,听话。”
视线触及小姑娘眼角的泪痕,顾澹觉得心头方才被压下去的那股暴戾又冒了出来,他顿了顿,再度倾身过去呡去慕婳眼角的泪,稳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欺负过你的,我不会放过的。”
慕婳咬着下唇,轻轻点头,长睫长缀了晶莹的泪珠,她的眸汪着一泓的秋水,瑟缩着明显的惊惧。
那件事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纵使后来她获救,被穆淮保护的极好,她还会时不时的梦到那件事。
萧肃的秋风,冰冷的池水,身上难耐的痛苦,还有那目光邪气的三皇子白霄。
这一世她很少再想起那件事,但自从见到了婧文长公主,那段记忆几乎是汹涌而出,不由分说将她淹没,让她在梦里几乎喘不过气来。
顾澹抱着小姑娘哄了许久,见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才稍稍松开她,亲自去拧了温热的毛巾替她擦拭着满是泪痕的脸蛋。
“以后不要哭了。”
小姑娘乖巧的坐着,眨巴着一对通红的眸看着自己,鼻尖都哭红了,顾澹浅浅叹息,“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便是,我会处理。”
慕婳点头“嗯”了一声,任由顾澹替自己擦脸,末了,他还将她散在脸侧的发丝勾到耳后,露出白皙的侧脸。
“事情发展成那样,是我的错。”
替小姑娘擦完脸,顾澹才在她身侧坐下来,“说‘对不起’太过敷衍,我会赔罪。”
说着,顾澹看向她,“你要我如何,我都答应。”
若是他当年能够主动一点,他的晏晏也不会枯等他几年,不会为人所迫,也不会经历那般的事情。
慕婳摇摇头,顺着他手臂的力道靠过去,很是依赖的枕着他温热的胸膛,“那是从前的事了,现在你在我身边,就很好了。”
将她发间的发钗扶了扶,顾澹目光微暗,“你安心,其他有我。”
这事没完。
慕婳到现在都还很害怕,说明那件事对她的影响极大,她只简单的说了,其中细节不曾涉及,他也不忍心让她去说,但他能够确信,那件事差点毁掉她。
那他就毁掉那些人好了。
心头的念头愈发危险,顾澹眯眼,手上动作却是温柔的,一下一下的抚着慕婳柔软的发,小声的哄着她。
片刻后,慕婳方眨了眨微涩的眼,伸手去拿点心吃。
见她情绪稳定下来,顾澹的目光却是愈发的阴沉,直到将她送回府,转过身的那一瞬,他几乎能够听到心头想起的刀剑声响。
他没有耽搁,直接去了太子府,顾晟刚离开去了户部,穆淮还未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顾澹又到了。
见他面色不是很好,穆淮便是主动给他倒了杯热茶,“发生了何事?”
“此次越国之事,你打算如何?”
顾澹并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主题。
穆淮挑眉,倒是从这话中听出了些怒气来,他再度看了他一眼,直接带人绕过书架去看那边的地图,“看这里。”
“方才顾将军来过了,他与朝中一些老将都商议过,此次泗城一战,定然有异,只是三皇子出现的太快了,似乎是已经准备好了,直接将联姻一事推到众人面前。”
手中木签指了几点,穆淮语气微沉,“而且,此次联姻,不妥。”
察觉到顾澹看过来的视线,穆淮亦是摇了摇头,“泗城一战乃越国主动挑衅,我朝国已然损失了三万将士,若是这般容易便修好,实在是有碍我国国威。”
顾澹皱眉,一针见血,“但是现在朝堂上不少人支持联姻修好。”
“没错。”
穆淮浅浅叹息,“父王老了,他也主张先缓几年再做打算,不过,就算是缓的了越国那里,北疆那里说不定就什么时候打过来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联合的呢?”
“陵国洪县那边正打的激烈,北疆随时可能转头打过来。”
顾澹呡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想战?”
这地图上一些细节都标好了,路线也有了,显然是做了不少准备,看来,自家爹爹方才在这里确实讨论了许久。
“为何不战?”
穆淮挑眉,重重放下手中木签,转而拿起一支朱砂笔,直接勾起沽山,“越国都打到自家门口来了,让我三万儿郎埋骨泗城,若是修好,不等于自降身份?”
“没有什么修好是永远的,只有国力强盛才是硬道理,他越国若是想修好便修,反正我不会同意联姻这种牺牲无辜子民的做法,若是越国不同意修好,那便打到他同意为止。”
“我朝国有这个实力,没必要如此憋屈,如若不然,他国该如何看待我国?”
顾澹点头,仔细的看了一眼地图,将大致的路线记住,方想起一件事,“那户部那里?”
老是说没钱,又是有一些老臣把控着,恐怕不那么容易说服。
“朝国不是一个户部说了算。”
穆淮勾唇一笑,语气冷凝,“不就是没钱吗?”
说着,穆淮倒是缓和了声音,朱砂笔在指尖转了两圈,含笑道,“这些年啊,有些人捞的油水够多了,该吐出来了。”
闻言,顾澹挑眉,饶有兴趣看向自己的挚友,颇为好奇,“你准备如何做?”
若是能让那些人吐出来,那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那些人大多互相有所牵扯,相当于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想比他们吐出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穆淮轻轻一笑,“他们不是一个个的都喊穷吗?让他们自己掏些东西出来。”
说着,穆淮悠悠的绕到桌案前坐下,将眼前的顾澹打量了一遍。
顾澹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便是稍稍移开,等待着他的下文。
当然,穆淮也没有让顾澹不自在太久,便是忽的眯了眯眼,“阿澹啊,你说你都定亲了,我还没有呢。”
顾澹:“……”
他在说什么胡话?
见眼前的挚友依旧是木着一张脸,穆淮便是知道他是没有意会到自己的意思了,他摇头“啧”了一声,“你说,当初晏晏刚及笄,多少人想要去相府提亲,如今,若是我说我要纳妃,应该会有不少人愿意吧?”
顾澹嘴角抽了抽,看着眼前笑的无辜的挚友,只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听懂了穆淮说的是何意,但总觉得不自在。
就好像把穆淮明码标价一样。
顿了顿,顾澹,也没有多言,在他对面坐好,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一步,“打算如何做?直接公开选妃?”
若是要选太子妃,还是像穆淮说的那样大规模的话,那流程还是挺繁琐的。
“公开做什么?”
穆淮瞥了他一眼,带着明显的不解,“我又不是真的纳妃,只是借个幌子而已。”
注意到顾澹的面色逐渐从疑惑走到皲裂,穆淮又是友好的一笑,“我的生辰,就在这几天了。”
顾澹:“……”
好吧,是他太年轻。
既然太子殿下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澹也没有必要去为了户部的事操心,便再度去看那张地图,心里大概有了一个构想。
“不管如何,此战是必然。”
穆淮悠悠的踱步到他身侧,浅浅叹息,“届时,阿澹你……”
“我出战。”
顾澹抬眼,身侧的手掌微微攥紧,唇角泛起冷笑,又是重复了一遍,“越国那边,我出战。”
“嗯?”
穆淮挑眉,面上笑意加深,“看来,你已经猜到我要如何做了?”
“北疆应该是与越国联合了,承泽那边确实有屯兵的迹象,不能忽视。”
顾澹呡唇,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一指,“而沽山那里,想必是出了内鬼。”
“我与顾将军的猜测也是如此。”
穆淮点头,忽的冷笑一声,“妄想这样吞并我朝国,痴心妄想。”
“北疆那边应是早有预谋,承泽那边估计用不了多久会生变。”
顾澹皱眉,“至于越国,应该是想从中获得一些利益。”
“你爹说,届时承泽一带他会亲自去坐镇,越国那边……”
顿了顿,穆淮看向身侧的青年,微眯起了眼,“他说交给你。”
顾澹呡唇,冷静的对上穆淮看过来的视线,“我正有此意。”
穆淮轻笑一声,“看来,你早有决定。”
顾澹只点头“嗯”了一声,并没有多做解释。
“好,那就先这么决定。”
理了理衣袖,穆淮饮尽杯中热茶,“我进宫一趟,父王和姑姑似乎有什么事找我,你可以先回去准备了。”
***
穆淮原本以为自家父王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可能又是劝他不要战,却没想到是另一件事。
“三皇子想要晏晏?”
穆淮忽的站起,小案差点被带翻,“不可能!”
“淮儿。”
圣人无奈,给身侧婧文长公主递过去一个眼神,“你先坐下。”
婧文长公主当即去按着穆淮坐好,还嗔怪似得斜了他一眼,“激动什么?让你父王把话说完。”
“这事不可能。”
穆淮冷静的看向面前二人,身侧的手蓦地攥紧,“她已经和阿澹定亲了,这是川都众人都知道的事情,让她去联姻,等于是毁了她一生。”
“哎,年轻人嘛,不会在乎这些的。”
婧文长公主摇了摇手中纨扇,意味深长道,“让晏晏先和他见一面,说不定她会同意呢?”
“同意?”
穆淮冷笑,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晏晏与阿澹自幼青梅竹马,早已情深,姑姑莫不是觉得这很随便?”
“淮儿。”
圣人揉了揉额角,浅浅叹息,“你听你姑姑把话说完。”
穆淮眯眼,将视线落到眼前的女人身上,“姑姑请讲。”
婧文长公主轻轻一笑,拍了拍穆淮的肩,看上去颇为爱怜,“姑姑知你与那丫头情谊深厚,但是淮儿,国事在上,一切都要为其让步。”
“越国来势汹汹,若能够与其修好,让我朝国获得几年的喘息时间,待过个几年,我们再战,到时候完全可以将她接回来,再封她个郡主,或是让你父王收她当义女,封个公主也行,让她风光大嫁,绝不会委屈了她。”
“淮儿,这是目前最好的做法,你作为太子,应该理解你父王的。”
闻言,穆淮倒是兀自笑出了声,“越国来势汹汹?那我朝国就软弱可欺?”
“姑姑,朝中那么多人捞油水不作为,我们不去处理了,还要为了让他们继续捞油水,就要将一个无辜女子推出去?”
“书院里的先生曾教过我,攘外安内。”
穆淮后退几步,显然是不打算再讨论这个话题,“父王,朝国完全可以庇护每一个子民,而不是一有事情就将无辜之人推出去。”
“你……”
圣人偏首剧烈的咳了咳,婧文长公主连忙去替他拍脊背顺气,“皇兄莫急,这孩子一时接受不了,给他点时间。”
“我不同意。”
穆淮直截了当的截断了婧文长公主的话,目光近乎冰冷,“姑姑,你口口声声说国事在上,那你此刻所为,究竟是为了国事,还是为了私欲呢?”
“你这孩子。”
婧文长公主面色微变,下意识的揪住了手中的丝帕,“你还年轻,想要立威,姑姑能理解,但是你要知道,我朝国刚经历了几次大战,现在国库根本不允许再与越国大战了。”
“淮儿,我知道你……”
“姑姑。”
穆淮再度打断她,“国库因何而虚,父王与你想必都心知肚明。”
顿了顿,穆淮继续道,“父王,慕相国和顾将军忠心为国,乃我朝肱股之臣,你若执意让晏晏联姻,狠心拆散她和阿澹,将她推入火坑,就没有想过会君臣离心?”
“晏晏师从当今医圣茯苓,茯苓前辈的丈夫谢时又是阿澹的师父,师父难道想要从此以后与二位前辈老死不相往来?”
“为了让朝中一些只知道捞油水的老东西满意,而让两位肱股之臣寒了心,父王,这值得吗?还是说……”
顿了顿,穆淮目光忽的犀利,直指圣人那面色微变的脸,“还是说,父王早有打压他们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