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从虎骁营回国师府,一路上,秦樱樱一句话也没跟从霄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低垂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从霄也没说话,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马车到了国师府后,从霄先下去,准备扶她下来,但她却拒绝了他,自己扶着马车下来了。
从霄皱了下眉,看着她一声不吭进了国师府,跟了上去。
两人各进各屋,关上了房门。
“公主,从昨晚到现在您都没怎么说话,可是身子还不舒服吗?”丁虞关心地问道。
秦樱樱摇了摇头,躺在榻上,还是没有说话。今晨醒来,她好好回想了下昨晚的事情,他……应是没有碰她的,因为他当时分明是穿着衣服的,而她也没觉得有任何不适的地方。可即便他没有碰她,那她也被他看光、摸光,一想起这一点,她的心里就堵得慌。
她很想说服自己,他是为了救她,若不是他,她早就死了。可还是不行,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不是恨他,只是觉得……不甘心。
案几上的菊花有些蔫蔫的了,她让丁虞拿出去换掉,翻了个身,继续趴着。
另一头,书房里的从霄正处理着这两天落下的公务,其中的一个折子是京兆尹陈度递来的,说是近日京城多地发现大片百姓发烧生病的情况,症状一致,药石难医,得病者浑身酸软,体温升高,食不下咽,有腹痛、呕吐等症状,怀疑是瘟疫。
这与他日前推算的一致。
“大人可有法子化解?”时晋问道。
从霄将折子扔到桌上,道:“先让皇上处理吧。”
“是,属下明白了。”先由皇上派人处理,待皇上没有能力控制时,大人再接手,更能体现大人的本事,衬托皇上的无能。
“对了,大人,属下还听到一个消息,皇上有意和大宴联姻,将三公主嫁给大宴的太子,大宴应该很快会派使臣前来,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是吗,大宴?
从霄冷冷一笑,他的仇人终于要走到他的面前了么?既然如此,他得赶紧为他们扫清障碍才是。
“时晋,通知齐国公,他可以开始行动了。”
“是!”
从霄将剩下的琐事一一处理好后,便让时晋下去了,打算看一会书,却看不进去,脑子里浮现那张娇美而又委屈的脸,甚是烦乱,明明他没什么错,却被她视作洪水猛兽般躲开,是他太过纵容她了吧?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虽然看着胆小怕死,他却怎么觉得她胆大妄为得很!
夜幕降临,用过晚膳后,他的心才稍稍静下来,拿过书看了一会,这一看便是几个时辰。
直到有人闯阵。
会是谁?
从霄放下书,打开房门,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打算瓮中捉鳖。不过,出乎他的意料,阵中居然空无一人,只有一只——兔子。一只灰色的野兔在他的阵中乱窜,怎么也逃不出去。
他抓住那兔子的两只耳朵拎了起来,拎到面前,看了眼,笑了:“清蒸,还是红烧?算你倒霉,被人当成挡箭牌。”能破他阵法的人屈指可数,丞相府倒是有一位。
他拎着兔子出了阵,在府里找了笼子把它关起来。
而在国师府不远处,两道黑影在角落里低声说着话。
“少爷,你太鲁莽了,国师府岂是你可以擅闯的?里面机关重重,稍有不慎便会被从霄抓住,若不是属下及时将你带出,此刻你已是瓮中之鳖了。”
“是我大意了,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方岩昭认了错,确实是他不谨慎,从霄擅长五行阵法,又怎会不在自己府中设防,他贸然闯入,不但是害了自己,也会连累父亲。
而他只是想见一见四公主罢了,他只想看她是否安好,是否受到了从霄的胁迫,是否真的忘记了他们曾经的情意……
次日一早,秦樱樱正在用早膳,时晋过来了,带来了从霄的一些衣物和书籍,说是从今日开始,大人会与夫人同住。
秦樱樱听到这个消息,吓得手中的勺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摔个粉碎。
他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和她同住?他都没有问过她,怎么可以就这么决定了?
她不愿意啊!
不过除了她,似乎其他人都很高兴。眉儿默默地收拾掉地上的碎屑,为她重新拿来了干净的勺子;丁虞接过时晋手中的书和衣物,妥善收了起来。
时晋对着秦樱樱弯腰拱手说了句:“恭喜夫人。”毕竟在他们看来,能够得到大人的喜爱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大人不近女色,却对夫人与众不同,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喜?喜个鬼啊!秦樱樱欲哭无泪,哪里还吃得下早膳。同住的意思,是要同睡吗?他和她睡一张床上?他、他想干嘛?
“对了,大人还有一样东西要送您。”时晋招了招手,立刻有一个下人拎着一个笼子走了进来,是那只灰兔子。
秦樱樱定睛一看,心一颤,立刻就拒绝了:“我不要,我不喜欢,拎走!”但凡是长毛的动物,她都不喜欢。她害怕毛茸茸的动物,什么猫啊狗啊兔子啊她都敬而远之,因为小的时候她被猫抓过,被狗咬过,而且对动物皮毛过敏。
时晋有些为难:“夫人,这是大人送您的,属下不好随意处置,就先放在您这边吧,若您实在不喜欢,等大人从宫里回来,您亲自和他说。”怎么会有女子不喜欢兔子呢?这兔子又小又萌,他一个大男人看了都喜欢啊。
讨厌!秦樱樱好想哭,为什么他总是做一些她不喜欢的事情?对上那兔子灰溜溜的眼睛,她仿佛看到从霄在盯着她,令她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好想把它煮了!
她好不容易才从军营里的那件事情中恢复过来,又要面对这样一个沉重的打击,她还不如干脆让他杀了算了!
门外的第一缕阳光透了进来,洒在她的脸上,映着她的容颜更加娇美可人。可她的心却满是不安的阴影,为着将要到来的夜晚而犯愁。
若是太阳永不下山就好了。
第32章
晚上, 从霄没有过来用晚膳, 秦樱樱不知道他从宫里回来没有。她心里藏着事, 没什么胃口,晚饭只吃了一点点,手里握着筷子,看着瓷碗上的粉色牡丹纹发呆。
丁虞劝她多吃一些,她只是摇头,让她们收下去了。
天冷, 她等了没多会,便梳洗好上床歇息了。一直等到二更时分,从霄还是没有过来,她觉得他今晚兴许不会过来了,这才稍稍放心,没一会儿便睡去了。
而从霄在自己的房中看书, 直到三更时分才推门进来,他习惯了晚睡, 因为早睡了更容易做噩梦。这么多年, 他总是过了子时再睡。
屋里点了檀香助眠, 檀香氤氲的香气丝丝缕缕的萦绕在鼻间, 很容易就让人的心绪平静下来。灯已经灭了,屋内一片黑暗,但并没有影响到他,他关上房门,很容易就走到了里间, 脱下外衣,挂到了衣架上,掀开床幔,躺到了她的身边。
她睡得熟了,呼吸很平稳。他钻进被子里,一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让她紧贴着他的身子,莫名的觉得心里很踏实。
四下都是一片黑,他与她仿佛沦陷在这片无尽的黑暗里,看不到出口,只是往复循环的沉沦,而他却宁愿沉迷其中,放纵自我。
他知道他搬来与她同住,她心里多少是不愿的,但她既是他的妻子,就该早点习惯这一切,他不想再等太久。
从前,他只觉得女人既麻烦又没用,能不招惹绝不招惹,所以皇上将四公主指婚给他时,他想的是如何才能不与她同床而眠。
结果,怀里的这个女人果真是既麻烦又没用不假,却软糯得让他的心开了一道口子,让他觉得有这样一个娇软乖巧的女人陪在身边也不错。
与那日抱着她的感觉不同,今日她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不过,她就算穿得再多,只要他想,她又怎么逃得过?
睡梦中的秦樱樱觉得有些热,难怪呢,往日是穿了中衣中裤入睡,可今晚他要和她睡一处,她不得不又加了一层。不过,她怎么有一种被绑缚的感觉,手脚都伸展不开呢?
疑惑地睁开眼睛,黑暗中看到面前一个人影,她吓得尖叫一声,伸手就去推他,却反而被抱得更紧,她的鼻子几乎要贴到他的,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浑身灼热的气息,似要把她烫坏。
“叫什么?”从霄手掌贴着她的后背,让她整个人几乎趴在他的身上,他的语气透着慵懒,声音是暗哑的,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秦樱樱稍稍安下心,但还是紧张得不行,推了推他,说道:“你、你先放开我,好热。”
“热就把衣服脱了。”他在她耳畔低声说道。
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蹭的一下涨红了:“不脱!”这人果真是书中那个不近女色的禁欲系国师嘛?书里写的都是骗人的吧!此时此刻他靠她这么近,态度这般暧昧,言语这般轻佻,和一般男人有什么不同!
“睡觉穿这么多,防我?”
“不是,没有,我只是……怕冷。”她嘴硬不承认。
“哦,是吗?连三岁孩童都知道冷要穿衣热要脱衣,你却只知冷要穿衣,却不知热要脱衣?”从霄森冷一笑,笑得她浑身毛骨悚然。
秦樱樱说话声音都结巴了:“我、我还没热到要脱衣服的地步,只、只要你放开我,我就不那么热了。”
“可我不打算放开你,你要怎么办?”
“你……”她很想像只母老虎一样骂他一顿发发威,可话到嘴边还是不争气地咽了回去,整张脸苦巴巴的,纤长的柳眉也拧到了一起。
从霄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想象得出她那副
想要发火却又不敢发火的憋屈模样。他轻声一笑,指背划过她的脸,放开了她。
她一得自由,慌忙往床里侧缩去,想要离他远些,仿佛这样才是安全的。
“把不该穿的衣服脱了,过来我身边躺着。”他冷冷淡淡说道,言语中没带什么感情。
他凭什么命令她。秦樱樱又羞窘又委屈,很不想听他的,静默了半天一动没动。
居然不那么听话了呢。从霄勾了勾唇,没拿她如何,只是说:“乖乖听话,今日便只是躺着,若不然,我不介意再做些别的。”
被威胁了……秦樱樱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去,她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很想奋力一搏,可是当她感觉眼前男人冰冷不容拒绝的态度时,又蔫吧了下来。
从霄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过了许久,那娇小的身影才又躺下,拉了拉被子,倒把他身上的被子拉走了些。他伸手一捞,把缩在边上的胆小鬼捞到了怀里,又动手整了整被子,盖住两人。
“你说只是躺着的!”秦樱樱慌忙提醒他,怕他说话不算话。
“你在质疑什么?”他反问她。
“我……”她语塞,他确实也没做别的什么。可是被他这么搂着,她怎么睡?
“听说你不喜欢我送你的兔子?”
兔子?啊,对了,那只兔子还在她房里呢,她让人喂了它一些菜叶子便把它丢角落去了,臭臭的兔子,早些处理了才好。
“我不喜欢兔子,你把它拿走吧。”她闷着声说道。
“因为是我送的,所以不喜欢?”他的话音透着不悦。
秦樱樱赶紧否认:“不是的,我只是不喜欢毛茸茸的动物罢了,从小就不喜欢,小猫小狗小兔子统统不喜欢,你不要送我这些。”
“是吗?”从霄半信半疑,他本以为女子都喜欢这些萌物,“那就把它蒸了吃?”
“啊?那还是不、不要吧……我不吃兔子肉。”虽然她不喜欢,可也没想要它的命啊,“还是把它放了吧,让它到野外去自生自灭,好不好?”
“随你处置吧。”她的右手搭在他的胸口,温热的感觉直达他的心底,他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倦意袭来,他淡淡说了句“睡吧”便合上了眼睛。
今晚似乎特别困。
他……就这么睡了吗?过了许久,秦樱樱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感觉到他缓慢而有力的心跳。她整个人慢慢松懈下来,像瘫在他怀里一般。
若只是这么睡在一处,那还可以接受。他这么容易就睡着,是太累了吗?明天应该也会这样吧?睡了一觉醒来的她没什么睡意,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过了许久才又沉沉睡去。
京城里的瘟疫开始肆虐,传染速度之快、范围之广令人心惊,男女老弱皆中招,各大医馆人满为患,治疗效果却微乎其微。虽然这瘟疫一时之间要不了人的性命,却剥夺了人们的劳力,皇城各大商铺关门停业,连军队也受到波及,百姓苦不堪言。
皇上虽然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控制瘟疫,宫中御医也悉数派出,但情况没有丝毫改善。尤其是皇上采纳了一些官员们的建议,试图将病患隔离到城郊,此举造成百姓恐慌,纷纷大骂皇上昏庸。
书房内,时晋将瘟疫的情况一一向从霄禀报。
“齐国公那边按照您的吩咐,早早便请了民间的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大夫研究疫情,制定了几套治疗方案,据说有一定效果。”
“嗯,再观察两天,到第三天让他以皇上的名义向百姓免费诊治,免费发药。”从霄说道。
时晋有些
不解:“大人,为何不以我们国师府的名义,反倒要以皇上的名义呢?”他说的时候,偷偷看了眼坐在大人身边的夫人,没敢说得太过。他进来禀报的时候,夫人也在,但大人没让夫人离开,他也只得当着夫人的面直说了。
秦樱樱低着头,一脸无奈。其实,她半点也不想听这些政事,因为她很清楚知道得越多越危险,可从霄非要拉着她,她实在没办法,只能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了。
端坐在书案后的从霄左手轻轻扣了扣桌面,说道:“皇上需要多一些可信任的人,你去传话吧,让齐国公多到宫里走走,多为皇上分忧。”
秦樱樱明白了,他这是要在皇上身边安插内奸呢,真狡诈。幸好她不是真正的四公主,要不然夹在父亲和丈夫之间多难办。唉,也不对,真正的四公主根本就没命操心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