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喜]洋洋得意——潮水朝生
时间:2020-02-12 09:35:00

  
  她竟然真的跟着季杨杨走了上去。一直到固定好安全设施,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只是已经来不及反悔了。
  
  过山车慢慢爬到高处,季杨杨握住方栩栩的指尖,冰凉。他侧目望着她泛白的嘴唇,心里不是没有不安的,只是再也容不得他多想担忧,霎那间的失重,他的手指一松,方栩栩的手从他指尖溜走。
  
  周围扬起一片尖叫声,只是他身边寂然无声。
  
  季杨杨想去看她一眼,高空的风阻止了他扭头,弯道一条一条地驶过,他心里渐渐盈满了后悔的情绪。
  
  最大一个弯道,他突然听到身边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啜泣,慌乱不已的心忽然就定了。
  
  直到双脚再次踩在地面上,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方栩栩的身上。她眼眶红了,除此外面容平静得可怕。她似乎懂了季杨杨到底想干嘛,没等他说话动作,自己已经往下一个大型设施走去。
  
  “走吧,陪陪我。”
  
  季杨杨沉默地跟了上去。
  
  他们几乎玩遍了她从来没玩过的刺激项目,方栩栩从一开始咬着嘴唇到后来大声地尖叫,眼圈红了却一直忍住,那副隐忍着的可怜模样却让季杨杨怒火中烧。
  
  他见不得她这副把什么都忍在心里的样子,看着真是可怜,可怜到让人恼火。这个世界上爱着她的人那么多,她喜欢撒娇也罢,恃宠而骄也好,如今作出这样可怜兮兮的表情又给谁看。她心里不舒服了,大可以哭诉,大可以埋怨所有人,他们给了她发泄和哭泣的权利,心甘情愿接受她的指责,可她却什么都藏在心里,视他们的真心如无物。
  
  倘若方栩栩是他的朋友、是一个男孩儿,季杨杨早就会打她一顿让她清醒一点。
  
  可他不能,甚至不忍心把她骂醒,于是他要逼她一次,逼她把心里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这当然是有隐患且冒险的,他知道,然而对方栩栩这种温柔又执拗的人来说,他找不到别的办法。
  
  起码今天的努力没有白费,她开始放任自己尖叫,只是还习惯性地忍着不让自己真的哭出来。季杨杨跟着她从神舟号过山车上下来,望着她的侧脸——还是那种可怜兮兮的隐忍。
  
  这样不行——他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到了一个地方。
  
  方栩栩看清楚的那一刻脚就停住了,可他动作迅速地买好了票,牵她去排队。
  
  前面的人越来越少,方栩栩嘴唇嗫嚅几下,回头:“我不要……”
  
  季杨杨冷静地看着她,侧耳过去:“你说什么?”
  
  “我不要上去,”她重复了一遍,好像下定了决心,“我们离开吧,去坐其它的。”
  
  季杨杨很可恶地——起码现在在方栩栩看来——笑了一下。
  
  “没事的,不怕。”
  
  他在说什么呀?今天还一直都在强迫她做事。方栩栩眼眶红红地看着他嘴角的笑,终于没忍住落下泪来,抓着他袖子的手也改为抓住他的卫衣领子,“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她吓得抱住他不放,仿佛一不注意他就会强迫她去坐□□射——她不怕从高空失重的感觉,但特别害怕这种封闭在小型空间往出弹的感觉。方一凡小时候捉弄她骗她去坐,方栩栩回了家就发了高烧,此后对这个项目怕得要死。
  
  栩栩觉得自己特别的委屈,对季杨杨也出离愤怒。她都这样了呀,他怎么能这么对她。以前他还对她那么温柔,可她生病了,他就不能不要欺负她了吗?
  
  委屈突如其来地涌上心头,不仅是今天的委屈,或许还掺杂了昨天的、前天的、更早以前的……她捏着季杨杨肩膀上的衣料,头压在他脖子旁边,怕他非要她上去坐,紧抓着他不放,甚至哭着拍打起他来。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生病了,你不能让我坐这个……我讨厌你……”
  
  季杨杨向前后的人说着抱歉,护着方栩栩从队伍里出来,把她头按在他胸前,没让别人看到她的脸,半抱着她走下来。
  
  他任由她打骂着,全程只紧紧把她的头按在胸前,让她的眼泪被他的衣服吸掉,怕她在初春感冒,毕竟她的外套上没有帽子。
  
  他摸了摸方栩栩的马尾,面色柔和下来。
  
  哭吧,能哭出来,能觉得委屈,甚至能打骂出来就都是好事。他不怕她指着他鼻子骂,就怕她把什么都放心里。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超过某个限度,人是会坏的。
  
  痛痛快快哭一场,哭累了,晚上就能睡一场好觉。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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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方栩栩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住了,一直以来岌岌可危挺着的理智和坚定摇摇欲坠。大哭一场好像不仅唤醒了她的泪腺,心里翻涌的那些情绪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攻陷的漏洞,咕噜咕噜地冒着泡跑了出来,在她脑海里耀武扬威地欢庆起了胜利。
  
  人是很可怕的生物。一旦咬牙忍下来,韧性超乎想象,刀山火海都不见丝毫动摇;但倘若这种强撑的坚硬有了一个口子,那么一切外厉内荏都会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崩溃。大厦倾颓,有时只要那一根手指轻轻一推。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哭得这么伤心、这么难过,她只觉得心里都是悲伤,根本找不到一点乐观的情绪缓过劲去。她也知道自己在公众场合大哭不好、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拍打责骂季杨杨不好,她心里内疚,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栩栩感觉到季杨杨的手环住了她的肩,他在带着她迈步走路。她埋头在他的肩膀上,男孩子的脖颈有着温度,轻轻的皂角味好闻又干净,让她不想抬头再去面对外面的世界,只想像鸵鸟一样埋着头不出来,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好好哭一场。
  
  至于他要带她去哪里,管他呢。就算是又要上高空,她也没有力气再害怕了。
  
  她沉溺在自己懦弱又恐惧的情绪里,心里的小姑娘抱着膝盖坐在墙角里,把头压得低低的,闭上眼、捂住耳朵,不想听也不想看,不知道哪里才有净土,才不用面对这可怕的世界。
  
  仿佛抽水塞子从箱子底下拔出,发出“嘟”的一声,水声清沥沥,世界的纷杂声音又闯进她的耳朵。只是这次是柔和得几乎要跳跃起来的轻灵音符。
  
  方栩栩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珠动了动,抬起被泪水濡湿的眼帘。
  
  金色、白色、蓝色、粉色,温暖又明亮的色泽,白马与南瓜马车,天花板浮雕着白胖的天使,有着纯白的翅膀和金色的光环。天顶上是圣洁的纯白,手边的浮雕玫瑰微微泛粉,童话一样的质感。
  
  旋转木马?
  
  这个画风一下子变得太快了,让她都有些破涕为笑。栩栩眼里还挂着泪珠,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抱上了木马,周围几个小孩子都好奇地看着她。方栩栩都不敢想外边围着的人怎么看她的,这么大个人抱着木马哭,她自己想一下都觉得脸皮发热。
  
  木马正随着叮叮当的音乐慢慢转动。栩栩本来在一侧坐着,伸腿到另一边坐好,扭头看,季杨杨站在旁边,就像那些要来照顾小孩子的家长一样,只是太年轻太英俊了。
  
  刚才她听到的乐声,不只是大型设备播放在空气里的旋律,更让她清醒过来的,是他低声在她耳边顺着音乐哼着调子,手拍着她的背,让她平复心情。
  
  季杨杨看着她眼里的神采回来,坐在浅蓝色马鞍的木马身上破涕为笑。他靠着框架柱,微微笑起来看着她。
  
  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让她上那个弹射蹦极装置,怎么舍得呢。他只是想让她说出那声“不”而已。
  
  方栩栩擦了擦眼泪。她知道季杨杨什么意思,有些事不需要说出口,虽然她意外最终是他第一个来强制把她的伤口撕开,但却感受到一种“终于来了”的释然。
  
  她不需要再在他面前伪装得很快乐,也不需要做一个乖孩子。
  
  在他面前,她是方栩栩自己。或许在季杨杨心里,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听话懂事的乖乖女,而是一个听不进人话的小麻烦。
  
  最起码他最初的时候是这样看她的。
  
  方栩栩笑了,泛着泪意的眼睛看了看周围的小朋友。孩子总是能让人心情放松的。
  
  “这周围都是小孩子。只有小朋友才会来坐这个。”
  
  季杨杨歪了歪头:“你不是最喜欢旋转木马吗?但因为长大了所以不好意思再玩了。”
  
  方栩栩仰头,想起她曾经坐在季杨杨卡丁车的副座上,生气地起来要走。那时季杨杨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手肘撑在车门上,取笑她:“你连坐卡丁车都怕,该不会只能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吧?”
  
  季杨杨的小舅舅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偷笑,场内其他车手也在暗戳戳关注这边,栩栩站在车道旁边,羞得要死,恨不得找块砖往季杨杨戴着头盔的头上砸。
  
  她眼睛一闭,破罐破摔:“你还就说对了!我真就特别喜欢旋转木马!晚上去坐更好!”
  
  说完她生气地把手里给他带的笔记本往他车里一扔,转身就走,在身后响起的许多口哨声里落荒而逃。
  
  仔细想想,好像自那以后,季杨杨就不怎么对她横眉冷对了。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时吵吵闹闹的冤家关系恍若隔世。
  
  原来他还记得。
  
  小时候喜欢旋转木马,是因为它又安全、又梦幻。她穿着公主裙,戴着小皇冠,栏杆外站着等她的哥哥和父母,而她是木马上最漂亮的小公主,笑起来的样子都被父母站在外边拍照留了下来。
  
  长大以后的喜欢,是喜欢夜晚吹着风,听着轻柔的音乐,一圈一圈转着思考。不用担心周围涌着许多的小孩而格格不入,也不必与喧闹的人群混在一起惊心动魄地尖叫,只是没有人会站在外边等着她转过来为她拍下笑容,虽然她心里很渴望,但有些年纪,已经不该再以自我为中心幻想童话了。
  
  他们都长大了,长大了就要学会妥协,就要考虑别人,再也没办法活得像小时候那么任性。
  
  她早就不是公主了。
  
  可季杨杨觉得她是。
  
  他很遗憾不能拍下她现在笑着的模样,浅色的发丝与眼眸,阳光、泡泡和白马,她一身干净的白,又何曾不是已经长大了的公主,依旧善良而美丽。
  
  季杨杨左手托着脸,微笑着看她:“你发现了吗?你坐着这只木马很好看。我给你挑了最好看的马,甚至还赶跑了几个小朋友。等等我们下去了,说不定会有家长来骂我一顿。”
  
  “不过现在,你开心点了吗?长大了的辛德瑞拉?”
  
  方栩栩怔怔地看着他,突然从喉咙里发出来一声呜咽,坐在马上向他扑过去,揽着他的脖子哭了。
  
  季杨杨接住她,感觉到脖子侧面的湿润,伸手拍着她的背,听着她压抑的呜咽声,闭了闭眼睛。
  
  旁观者只以为是搞浪漫的小情侣感动落泪相拥,唯有他们两个明白,这个拥抱有多么沉重,而她能主动哭出来,又有多大的意义。
  
  -
  
  方栩栩出去散步,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她现在状态特殊,家里人心都吊在嗓子眼里,要不是方一凡说是季杨杨带栩栩出去玩,方圆和童文洁早就坐不住出去找人了。
  
  八点多的时候,门铃终于响了。童文洁和方圆跳起来跑去开门,一照面两个人就吃了一惊。
  
  栩栩站在门口,比下午出去的时候,眼眶红肿了许多,神色也低落了,但童文洁和方圆只觉得震惊,震惊后就是喜悦。
  
  栩栩竟然哭过了。
  
  只要哭了就说明这个孩子遮掩得天衣无缝的情绪终于露了马脚,他们才有能重新走进女儿内心世界的机会。
  
  方栩栩抬眼看了父母一眼,看到童文洁担忧的眉眼和眼下的黑眼圈,鼻尖一酸,迈步进门抱住妈妈,眼泪又流了下来。
  
  童文洁和方圆对视了一眼。童文洁摸着栩栩的背安慰她,领她往里走。方圆掩上门,在楼道里和季杨杨面对面有话要说。
  
  他叹了口气,诚恳道:“杨杨,太谢谢你了,叔叔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栩栩这是这几天头一次在我们面前哭,她再不打开心扉,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敢贸然带她去医院。”
  
  季杨杨:“没事的,方叔叔。她只是不愿意让人担心,把话都压在心里,发泄出来就会好了。”
  
  方圆点点头,没有细问他今天到底带栩栩去做什么了,终归对栩栩有好处就好了。有些事不需要问得太清楚。能让栩栩反应这么大,这个孩子应该用了些方式,一些他们舍不得用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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