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然脸上惺惺作态的笑容,程瑶棠越看越不顺眼。
还有,自己和他提过想要株梨树的事情吗?她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
她冷漠道:“你又想干嘛?别以为我还会中你的计!”
“我没想做什么……”
“那你离我远点。”
丢下这句话,程瑶棠冷漠脸离开。
江然问身边的随从大飞:“我上次惹怒程瑶棠,是因为什么事?”
虽然疑惑自家世子的记性问题,但大飞还是老实地回答:“上回明曦县主得了匹小马驹,您和她打赌,赢了借您玩两天。您赢了,但是两天后马病死了……然后您就将马给……火葬了。”
江然:“……”
大飞连忙道:“不关世子您的事,本来就是县主自己赌输了,县主也明显是被骗,那马本就是病着。而且世子后面您还请她吃饭呢!她这叫吃完不认账!”
终于回想起这件事的江然难以置信:“我以前居然这么过分?”
大飞:“?”
霍彰有些许紧张,眼角余光瞥清程瑶棠漫步过去后,连忙跟着转过身,正打算跟上去,肩膀上忽而被搭上一条手臂。
笑眯眯地声音响起:“有点面生啊小伙子?”
霍彰后背霎时紧绷。
他虽然刚刚回长安,但身边的小厮已经暗中向他介绍这些人。
搭住他肩膀的,正是名声赫赫的江世子,这位混世魔王的名头,他远在金宁都听过。
半晌,霍彰勉强微笑:“江世子,在下霍彰。”
“哦。”江然恍然大悟,“霍太傅家的,是吧。”
“正是。”
“瞧我们,这就是缘分了。”江然搭着他的肩膀往另一头走,“来来来,今天我们一起赏花啊,你是喜欢牡丹还是茉莉,喜欢茶花还是桃花?”
在霍彰呼吸微微有些局促间,江然眼中有冷意闪过。
他一睁开眼就已经在城外狩猎,马不停蹄赶回来,第一是迫不及待想见到程瑶棠,第二就是掐断程瑶棠和霍彰的这段孽缘。
折腾半天之后,他才默默接受了自己重回少年时的结果。
紧张而期待的等着答案,结果眼睛一闭一睁,他居然莫名其妙重生了。
思及此,他又略略有些许烦躁。
所以,程瑶棠到底会不会答应他?
赏花会至傍晚时结束,昏黄的光线落在皇城红墙上,灯火被点燃,一盏盏亮起,踩着这些温柔落下的光,程瑶棠坐进轿子内。
陪皇后逛了大半天,大家都是又酸又累,这会儿疲惫不堪,结果程瑶棠施施然可以坐在轿子里,她们还要走到西玉门,路程可一点也不近。
霍彰原本还想趁机同程瑶棠说话,没想到她可以坐轿子,顿时有些失落,眸色微闪。
明曦县主就是尊荣无比。
“世子,请。”
耳边传来车轮辘辘的响声,循声看去,却见一辆马车停住,江然倒是没有犹豫,直接钻进去。
见状,大飞松了口气。幸好这回世子没再说想骑马,虽然陛下没禁止世子骑马,但在宫里径直骑马,也委实有些惊人。
程、江两家,果然在长安中被给予的荣耀与特殊待遇不少。
羡慕归羡慕,更多的人,却不认为他们能够长久如此。
轿子在西玉门停下后,程瑶棠转而往旁边的马车过去。
江然掀开车帘:“阿棠!”
程瑶棠漠然睨他一眼,放下帘子。
丹华惊奇地道:“县主,江世子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
程瑶棠:“我家富贵被他带走后就病死了,他怎么不失落?”
富贵就是那匹病死被火葬的马,都怪她被骗着打赌,至今想起来,良心仍隐隐作痛。
大飞气汹汹地道:“明曦县主太嚣张了!居然不理世子您!”
对于江然而言,他离京前往边疆多年,那些年,程瑶棠只存在回忆中,遥远却越来越清晰。他当时没想到,在最艰难、最思乡时,每每最惦念的人是程瑶棠。
江世子目光幽深望着那辆远去的马车,半晌后低低一笑:“好怀念。”
大飞:“??”
当天晚上,程瑶棠刚用完晚膳准备回自己的院里,就听下人前来禀报:“县主,江世子牵了匹马来,说是给您赔罪的。”
程王妃叮嘱道:“你们别打起来啊。”
程瑶棠道:“我们是讲道理的人。”
江然果然牵了匹马来,就是这马有些眼熟。
等走近后,丹华惊讶喊道:“这不是‘风神’吗?”
风神是匹汗血宝马,自小就陪在江然身边,现在正是它最好的时期。毛发光亮,强壮有力,威风凛凛站在那儿,气势昂昂。
江然居然带了马来,说赔罪,程瑶棠已经够诧异了。
原先她以为江然会买匹好马,没想到带来的却是风神。
她莲步款款上前,娇柔一笑:“江世子怎么光站着?还不快给江世子搬块小板凳?”
程瑶棠神情温柔,语气客气,如果不是自信耳朵好使,都要以为自家县主说的是搬块上好的红木嵌宝石座椅来。
江然摸了摸鼻子:“风神赔给你。”
“真要赔给我?”程瑶棠挑眉,“正好我晚饭没吃饱,还能尝尝汗血宝马的味道是不是好吃。”
大飞一听倒吸一口凉气,紧紧牵住风神,生怕明曦县主真的将人拖马下去烤了。这可是汗血宝马啊!又贵又难得!
“除了我,也就只有你使唤得了风神。”江然闻言眉头都不皱一下,“既然给你,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风神是匹桀骜不驯的马。
因为只听主人的话,这让少年江然难免有几分得意,结果很快,他就被打脸了。
冷酷无情的风神在程瑶棠面前乖得不行。
程瑶棠为此嘚瑟了两个月。
当年江然郁闷得不行。
现在嘛,江然默默且不要脸的想,原来当时风神就懂得认娘亲。
今天的江然好说话得有些过分,程瑶棠露出狐疑,打量他片刻后,抬了抬下巴:“好呀,今晚就吃马肉,世子要留下来吃点吗?不吃是吧,那再见,慢走。”
自问自答,而且中间连个停顿时间都没有。
大飞心里愤愤想,明曦县主欺人太甚!上回那小马驹明明本就病了,不关世子的事!现在吃马肉居然还不分给世子,马那么多的肉吃得完嘛!
江然露出笑容,桃花眼灼灼,非但不见半点生气,反而很满足:“嗯。”
已经做好凶神恶煞表情的大飞:“???”
作者有话要说: 追妻路漫漫漫漫~~~
第3章
回王府的路上,大飞忍不住问道:“世子,您就这样让明曦县主,将风神吃了吗?”
江然漫不经心道:“阿棠不会做这种事。”
阿棠?
这什么时候改的称呼?
大飞又问:“您怎么知道?”
江然不由得一笑:“因为我知道她。”
风神果然很喜欢程瑶棠,在别人面前冷漠又暴躁,一碰到她又乖又温顺。丹华瞧得心都化了:“县主,真的要将风神给吃啦?”
“怎么可能。”程瑶棠揉揉马头,“吓唬吓唬他。”
结果人没吓到,反而对她笑得宛如春光灿烂,叫她心里愈发不自然起来。
今天的江然,怎么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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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郁的天低垂,空濛的春雨笼罩在长安,昨日枝丫上尚是花骨朵,今日被雨拂过便轻盈舒展,盛放得姹紫嫣红。
寺庙内香烟袅袅,散出令人感到安宁的香气。因为这场突然而至的雨,不少香客都滞留在内,拥挤热闹。
程王妃今日是带着程瑶棠来的,听完大师讲经说法后,又单独前去求问,程瑶棠耐不住寂寞,同丹华等一众小丫鬟就在外头等着。
程瑶棠乐得自在。她看着雨淌过屋檐,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一圈又一圈,忍不住想伸手接住,看春雨是不是凉意沁人。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这儿人太多啦,而她是程王府嫡女,是明曦县主。
庙里人很多,不过都知道她身份尊贵,因而自觉空出一片位置来,无人打扰。
霍彰本不耐烦陪母亲前来,又遇上雨天,更是有些心烦意乱。转眼间就看到站在檐下的白裙佳人,飘然若仙。
他不由得心中一动,快步上前。
“明曦县主。”
程瑶棠有些诧异,但还是微笑着道:“霍公子。”
霍彰温声:“明曦县主是独自前来么?”
“陪同母妃前来。母妃最爱听大师念经,可惜我耐不住。”她顽皮弯了弯眼眸,像掬温柔的清泉缓缓流过心间。
霍彰总算明白为何他那些表家兄弟,总提长安贵女如何优雅温柔,如何气质绝佳。真切的只一眼,就能让你明白这样的女子有多好。
那些金宁姑娘,最美貌的都比不上。
霍彰跟着笑:“家母也是,我也是耐不住。”
“我方才到长安。”霍彰有些许紧张,看着她白皙娇俏的脸庞,问道,“如果有机会的话,能不能请县主带我熟悉一番?”
“阿棠。”
喊声骤响,打断他们的闲谈,程瑶棠下意识抬起头,微怔住。
前方,江然跳下马车,径直踩进雨幕里,大飞刚撑起伞,结果遮不及人就走了,他慌忙要追,脚步却没江然的快。
几步路走来,江然的额发已经被雨水打湿,雨珠顺着五官分明的脸庞滑下,剑眉星目,薄唇微抿,朝她慵懒地微笑。
那双黑眸,明亮清澈。
居然现在真的阿棠长阿棠短,他们有这么熟么?
程瑶棠突然玩心大起:“阿然哥哥。”
被骤然喊一声哥哥的江然莫名觉得后背一寒。
这是甜蜜中带着刺激啊,啧。
不过,很显然,江然是个追寻刺激的。他笑着问:“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母妃在听大师的教诲。”
“你也该听一听,或许就不会整日想掐死我了。”
“呵呵,我想先掐死你,再去忏悔。”
霍彰眸色微闪。
据他知道的,不是说江然和程瑶棠关系并不好么,现在看来,却似乎并非如此?
还是说,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些虚情假意?
江然似笑非笑看向旁边的霍彰,问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未等霍彰先说,程瑶棠已经道:“霍公子初来乍到,想熟悉长安。要说起最熟悉长安的,应当是你江世子莫属了吧?”
霍彰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然扬起唇角,道:“那肯定的,霍公子不必同我客气,我明日就带你逛遍长安。”
霍彰额角偏疼,扯出一抹笑意:“就不用麻烦江世子……”
程瑶棠温声道:“不用怕麻烦他,总之他整日也不学无术,无事可做。并且霍公子,不要看江世子长得凶神恶煞的,其实他人很温柔,你就放心好了。”
江然一听顿时满脸复杂。
这到底是在损他还是夸他?
不过,他立刻点点头,笑眯眯地道:“霍公子不必担心,外面传的那些都是谣言,其实我这人,还是极为温柔可亲的。”
霍彰:“……”
他信个鬼。
他还在想着怎么拒绝,程王妃已经款款过来,温和笑着喊他们:“阿然,霍公子。”
霍彰连忙作揖:“程王妃。”
江然立刻嘴甜地道:“王妃,您也太漂亮了,又端庄又大方,如果不是气场在,都要叫我以为是哪家姑娘。”
程王妃嗔道:“溜须拍马。”
程瑶棠附议:“阿谀奉承。”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丹华刚准备撑开伞,旁边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伞身,一抬眼,是江然。他笑道:“我来。”
丹华惊得嘴巴张大。
程瑶棠没注意到这边,和霍彰客气笑着道别后,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就以为是丹华,直接踏出去。结果身侧的身影有些高大,她诧异侧头,对上的是江然含笑的眼眸。
“你做什么?”
“给你撑伞呀。”江然一本正经地道,“丹华太矮了,我看不下去。”
身后莫名被人身攻击的丹华:“……”
程瑶棠轻哼一声,也不理会。
来到马车前,江然径直掀开车帘,见状,程瑶棠盯住他。
江然被盯得耳垂泛红:“干嘛?本小爷太好看了是吗?”
“不要脸。”程瑶棠丢下这句,钻进车内。
后头,程王妃微挑眉头瞧着这一幕,眼里带着若有所思。
看着程家和霍家的马车陆续离开,江然眉眼处泛出冷意。
还真是无孔不入,如果不是他正巧过来,那么……
上一世的事情,会重新来过吗?
想到这点,他心尖猛地一痛,愈发坚定起来。
当年,他听到程瑶棠和霍彰来往频繁,心中又不屑,又不是滋味,却始终没意识到心意。
后来,他听到程家和霍家将结亲,他愣怔许久,当晚莫名想醉酒,初初意识到心意,却为时已晚。
他与霍彰并不熟悉,只听人常说,霍家二公子文质彬彬,温和宽厚,便以为是个可嫁良人,于是将心意掩藏起来,自己都差点骗过自己。
便以为无牵无挂,请命前去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