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瑶棠跟着霍彰来到后院。
宾客们都聚集在前院热闹,后院没什么人,很是安静。
程瑶棠不想走得太远,见四周安静后立即停下脚步。
“霍公子有什么事,不妨就在这里说吧?”
霍彰回首一笑:“县主,有些话三言两语也说不明白……前面有个亭子,我们进去边饮茶边谈吧。”
这儿是霍府,有霍太傅的名号在,加上自己身份尊贵,程瑶棠倒不觉得会出什么事。
唯一担心的是,她可不想再和霍彰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程瑶棠抬眼见那座亭子也不远,走几步就到,便点头答应。
霍彰神色从容踏进亭子内,请程瑶棠落座,还抬头看向丹华,请丹华也落座。
难道有很多话要说?
这么想着,程瑶棠在心里叹了口气,拉着丹华坐下。
“霍公子,我想你对江然可能是有些误会的。不知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霍彰慢条斯理地斟茶,闻言神色不变,仍是低垂着眉眼,“县主似乎很信任江世子。难道你不担心,一切都是谎言吗?”
“真假如何,我自有判断,这个就不劳霍公子费心了。”
出乎意料的是,霍彰听到程瑶棠冷淡的话语,也不见羞恼,甚至笑着点点头,似乎认可她的话。
他将茶盏推至程瑶棠面前。
“县主,请饮茶……其实我是见江世子和施家小姐走得近,这才担心县主而已。”
“江世子和施家小姐清清白白,往后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只是提个醒,县主如果能多关注一些就更好了。”
霍彰笑道:“这是上好的雪顶白翠,家父费了不少功夫得来的,县主不尝尝吗?丹华姑娘也请试试吧……我们也该回前院了。”
程瑶棠也想尽快离开,免得被人撞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便点点头,礼貌的浅尝一口。
将茶盏搁下,程瑶棠正要开口,忽然身边的丹华,“咚”地一声倒下。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去扶,结果发现自己手脚一阵无力,跟着软绵绵倒下。
她已经发现问题所在,目光尖锐直指霍彰:“茶里有问题?”
她发出的声音跟着无力下去,听起来格外软糯。
霍彰看了一眼程瑶棠的那杯还剩大半的茶盏,叹了口气。
“幸好药效足够。”
“霍彰!你究竟要做什么?”
霍彰不答,而是对自己的小厮说道:“将这个婢女拖下去吧。”
小厮立即上前将已经昏睡过去的丹华带走。
程瑶棠惊怒交加,但自己浑身发软,只能眼睁睁看着丹华被带走,害怕又无助。
似乎看出了她的情绪,霍彰安抚道:“放心,丹华在这里不方便,只是让她去别的地方,好好睡一觉而已。”
“县主,我也曾想和你好好说的。”霍彰叹息道,“但你总是不愿意听,才叫我只能用这样极端的办法。”
虽然这么做很无耻,但那又如何,他有义无反顾的理由——都是为了更明亮广阔的将来啊。
这些得到的东西,岂有还回去的道理。
“你与江然的情谊,我知道很难让你们分离,而你又马上要嫁给江然了。所以我不能再等下去……你且放心,嫁给我之后,我会好好待你的。”
霍彰起身,似乎没看见程瑶棠愤怒的目光,温和地道:“其实,抛去明曦县主的身份不谈,你同样是我很想娶进门的人。”
这样才貌兼备的女子,是很难得到的。
看着走近的霍彰,程瑶棠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很想转身跑掉,很想呼救,可是只剩下头晕目眩,只剩下越来越不清晰的意识。
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还是出了差错。
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就在霍彰将要伸手碰到程瑶棠的那瞬间,一道极快的黑影掠来,带起凉风阵阵。
一种恐惧,忽而就从脚底升到头顶。
“啊!!!”
凄厉地声音响彻屋顶,停在枝头上的几只鸟儿受惊展翅飞离。
这样的凄厉叫声,前院宾客们自是也听见了,登时个个脸上都浮现出惊诧的神情,面面相觑。
好像声音是从后院传来的?而且这声音怎么这么像霍彰?
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想着,宾客们连忙往后院快步赶去。
霍府后院的一处亭子内,是惨叫声的源头。
霍彰紧紧捂住自己的腿——腿上是一枝树枝,生生被江然弹飞刺了进来。他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水,狼狈倒在地上翻滚,全身上下充满撕心裂肺的痛,和将要面临死亡的痛苦。
他难以置信瞪着眼,想不明白江然怎么会出现。
他分明没有邀请江然,甚至嘱咐了看门人,一定不能让江然进来。
但如果江然真有心想来,这些都是拦不住他的。
计划被打乱,霍彰来不及懊恼,因为现在,他面临的是来自江然的危险。现在,他看着江然,能明显感觉得到江然的杀意。
江然是真的想杀了他!
霍彰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他磕磕绊绊地道:“江然,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你听我说,不是这样子的……你不能对我动手,我,我爹是霍太傅,你不能对我动手……”
没有人回答他。
江然一步步走来,眉梢处都带着阴郁,黑眸颜色浓郁,满是冰霜。
他一抬脚,毫不留情踩下,霍彰腿上那根树枝又捅得更深,更凄厉地惨叫声再次响彻天空。
霍彰几乎痛得昏阙,嘴唇惨白,下意识不断求饶。
江然冷声问:“哪只手碰了她吗?”
霍彰急忙喊道:“没有,真的没有!”
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他眼泪和鼻涕一下子跟着出来,哭喊道:“江世子,真的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我错了,都是我胡思乱想,是我胆大包天……”
江然的确已经动了杀心。
倘若不是他足够警惕,倘若不是他早就在霍府附近守着,那么如果来不及……又会发生什么事?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想让霍彰碎尸万段。
这时,将程瑶棠扶在远处椅子上的方书妙,已经赶忙前来拦住。
“江世子,万万不可!”
她眼睛红了一圈,虽然她也恨霍彰也恨得要死,但她明白,江然如果真的要了霍彰的性命,后面的麻烦问题数不胜数。
为了一个霍彰,付出那些代价并不值得。
谁又能想到,霍彰竟然如此猖狂,居然想对阿棠做那种事情,叫阿棠身败名裂,从此只能嫁给他。
其心可诛!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能够就这样动手,得忍住。
江然双眸微红,闻言,并不为所动。
就算杀了霍彰,他都不觉得解气。
敢这样对待他的阿棠,他绝不会放过。
“阿然哥哥……”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软糯地声音,轻轻地,在喊他。
江然立即回首,坐在椅子上休息的程瑶棠好容易恢复了一些力气,朝他招了招手。
“罢了,暂且放过他,来日方长,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江然顿了顿,抬脚毫不犹豫踩住霍彰的手,随着第三声惨叫声响起时,江然紧跟着将人踹开,这才回身。
程瑶棠张开双臂,“走吧,抱我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我来啦~~
第52章
江然一声不吭上前,将人拦腰抱起,听闻动静的宾言言客们已经从前院看来,紧跟着就看见这样的场景。无人反应过来,在惨叫声中,呆愣看着江然将程瑶棠抱走。
这究竟,是发生何事了?
此事非同小可,飞速发酵。
不过两个时辰,程王爷入宫面见圣上、江世子入宫面见圣上、霍太傅受召入宫的消息便传遍长安。
“听说,是那霍家二公子居然欲对明曦县主图谋不轨!幸好江世子及时赶到……”
“什么?那霍二公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居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都说霍太傅治家严谨,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谁知道霍二公子这么做,是不是受霍太傅指示的。”
“等等,最要紧的是,那霍二公子被如何处置?”
“据说,江世子将人的一条腿给生生打断了,手骨也折了,那霍二公子疼晕好几次,结果半点血都没见着!江世子可真是厉害!”
“这还不够!霍太傅颜面尽失,恼怒不已,带着霍二公子到程王府负荆请罪了!只不过,程王府连门都没开,霍太傅便命人压着霍二公子,在门口用荆条抽了霍二公子整整一百鞭!那血啊,都渗透出来了,怪吓人的。”
“你们说,这霍二公子怎么想的?一表人才,家境显赫,却仍要做出这种事情?啧啧啧,这回,谁还敢与霍家结姻亲!这霍二公子,怕是往后在长安都抬不起头来了。”
“敢做这种龌龊事,就该自己承担后果!要我见着他,我都得啐他一口!”
……
这件事不断发酵,被议论纷纷。
而程瑶棠则独自安静,沐浴过后,懒洋洋躺在软塌上,不想动弹。
丹华在旁边为她剥着葡萄,心中的那份惧怕还没消退,几次都有些恍惚。
“奴婢从小被王爷捡回来,在长安也待了十多年……见过那么多好好坏坏的人,却从没见过如此,如此恶心至极的人!”
不错。
丹华自小跟在程瑶棠身边,见的都是世家、皇家人,勾心斗角少不了,那些阴暗之事也时常能见。但最起码,每个人心中都有底线。
尤其程瑶棠身份尊贵,谁敢动这种染指的念头?
便是孟若宛,也只会找江湖中人来害她。
因为同是世家子弟,没人会为了一时痛快,去招惹这种麻烦。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令霍彰这样奋不顾身,背水一战?
程瑶棠没有想太多。总之霍彰今日敢这么做,不管他有没有苦衷,有没有故事,这件事都不会就这么算了。
门外传来小丫鬟禀报的声音:“县主,江世子来了。”
送程瑶棠回程王府后,江然便马不停蹄入宫,到现在一出宫,又立刻赶来。
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眉目透着疲惫,眼中一片猩红,看得程瑶棠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她看着走来的少年,微微翘起嘴角,朝他伸出手。
江然毫不犹豫伸手握住,十指紧扣。
丹华等人立刻识趣退下,独留他们二人。
久久见对方没有反应,程瑶棠叹了口气,朝他张开另一只手,示意自己想抱住他。
江然还没能马上反应过来,已经被程瑶棠扑了上来,紧紧搂住自己的脖子。整个人几乎要贴在他身上,耳畔传来少女低低地笑声。
清脆如银铃。
江然保持着这个动作,小心翼翼将人往怀中拉得更近。
鼻尖飘散入少女淡淡的花香味,沁人心脾。
程瑶棠叹道:“江然,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啊?”
她满脸忧愁:“这么多人惦记着我们,你难道不怕夜长梦多吗?”
他怕,他当然怕。
可是为了他们更安稳的将来,他只得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不敢太着急。
江然微微低头,轻轻吻住她的额头,道:“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也不愿意让你等太久。”
江然道:“虽然这件事,让我恨不得对霍彰千刀万剐,但也不得不说,这算是一个契机。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程瑶棠扬起唇角,朝他更凑近,盯着他的眼睛,笑道:“阿然哥哥,你真的变了好多。而且,你好像知道的事情不少。”
江然的心“咯噔”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对程瑶棠说。
该和她说前世之事吗?亦或者,现在还不是时机?
程瑶棠却是最懂他的那个人,她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说:“我信你,也知道你一定能护好我。放心去做吧。”
怀抱滚烫,彼此灼热,他们之间,一直很近。
-
因为霍彰的事情,永晋帝十分头疼。
一边,程王府、江王府紧紧盯着,定要讨回公道,另一边则是霍太傅,他认为自己已经严惩霍彰,却还得面对江、程两家的不依不饶,心中气愤不已。
这件事,虽然霍彰有错在先,但毕竟程瑶棠安然无恙,而霍彰至今还躺在床上,时不时痛晕过去。
所以事情难以得到平衡的解决,永晋帝也不知如何是好。
在午膳时,皇后提起这件事。
“依臣妾看,程家如此紧追不舍,实在不合适,明曦不也没什么事么。至于江家,那就更可笑了,江然将人打成那样,还敢如此狂妄……而霍太傅,也诚心请罪,更带着霍彰负荆请罪去了。”
“听说,程王府没给开门,霍家成了笑话!霍太傅失去颜面,恐怕比死还难受。这样看来,已经足够了!”
永晋帝喝着汤,淡淡问道:“那皇后认为,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皇后道:“臣妾认为,这件事就是程家和江家在冒犯天威。陛下您已经如此为难,他们却步步紧逼,仗着自己的权势……”
永晋帝不耐打断:“朕不是说过,这样的话不许再提吗?”
“陛下,臣妾也是为您着想。”早预料到永晋帝会有如此反应,皇后平静地接着说,“但您太过宽厚了,才会造就江家和程家的今日与性子。长久下去,恐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