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自己的哥哥,江照看起来还更加稳重一些,他点点头:“放心吧。”
江然长吐一口气,翻身上马,正准备策马离去时,一道声音传来。
他回过头,见程瑶棠飞奔而出,朝他弯起眉眼,没有再多余的话语,只是说:“平安归来。”
“好。”
短短一个字,被他说得郑重无比。
江然懒懒洋洋笑了笑,终于策马远去。
军队长长的影子消失在视线中,程瑶棠怅然若失片刻后,打起精神来回过身,同江王爷和江王妃说说笑笑返回江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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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程瑶沁即将出嫁,对方是世家次子,虽是庶出,但长相、人品、才华都不错,张姨娘和程瑶沁都很满意这个亲事。
丹华推开门,扶着程瑶棠走进房间时,程瑶沁正坐在铜镜前,由着嬷嬷梳妆打扮。
程瑶棠兴致勃勃看了一会儿,主动说想要帮忙描眉。颇为意外的,程瑶沁竟答应了。
于是,程瑶棠小心翼翼帮着描眉,神情专注。
看着她的眼睛,程瑶沁笑了笑,说:“原来一直想要攀上高枝,后来才懂,做人应当有自知之明。”
程瑶棠跟着一笑:“你是程家的女儿,你也很好。不过,选择适合自己,以及自己喜欢的,远比什么都重要。”
程瑶沁点点头,想了想忍不住说:“阿东现在和齐王、五皇子,都走得越来越近。”
周元昊被废黜,送往清凉山后,空悬的储君之位,让皇子之间的争斗越来越汹涌,尤其是各有优势的齐王、五皇子,更是一刻也不空闲。
程瑶沁注意到,程博东的心思一直没停下来,现在不只是和齐王周元礼交好,和五皇子周元锐也走得近。
见此,她不禁有些担心。
程瑶棠摇摇头,道:“不用管他。他不吃一点苦头,是不会明白做人应该知足。”
这几年下来,程瑶棠逐渐明白程博东的心思。
简单而言,程博东确实有些野心,不甘于自己的庶子身份,想要有一番作为。
不过,他也是懂得以程家利益与安危为重。既然不会危害到程家,程瑶棠便懒得再去搭理他。
他无疑是在玩火,玩不玩得起来,就看他的本事了。
“姐姐。”
果然背后不能说人。
程瑶棠和程瑶沁侧过头去,见程博东温文笑着,来到她们面前。
“你们在聊什么?”
程瑶沁露出尴尬的神色,程瑶棠则是淡淡道:“来看看沁儿的眉画得好不好,我画的。”
程博东认真看了看,点点头:“好看,长姐真是心灵手巧。”
程瑶棠也觉得很满意。这时外面的人已经在催促让新娘子快些出去,嬷嬷笑着将红盖头盖在程瑶沁头上,扶着她走出去。
程瑶棠和程博东并肩走在最后面,慢慢跟着。
程博东:“对了,长姐,齐王说,齐王妃过几日想请你到齐王府闲谈。”
“近来总有些乏,到时候再看看吧。”
“不过是闲聊而已。”程博东淡定道,“与齐王妃多走动走动,对长姐来说,也是多一个人脉,不是吗?”
哦?看来你是忘记自己和齐王妃当初密谋的那些龌龊事了吧?
程瑶棠不感兴趣的没接话,只觉得日头晒得脑子晕晕沉沉的,有些疲惫。
程博东正准备在说话,眼角余光却瞥见身旁的人突然摇摇欲坠,将要倒下,他大吃一惊,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长姐?长姐!”
等程瑶棠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程王府原来的闺房中。
丹华见她醒了,开开心心跑出去叫大夫。
程博东紧随其后走来。
程瑶棠:“……”
她略略有些尴尬,道:“我没想到身体这么差,竟然晕倒了,没吓到你吧?”
程博东眼中闪过复杂情绪,半晌后摇摇头:“没有。长姐,恭喜你了。”
顿了顿,他道:“大夫说,你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
程瑶棠怔住。
大夫快跑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喜色的程王爷与程王妃。
大夫诊完脉,笑道:“世子妃,您晕倒是因为有些贫血,之后可以用些药膳好好调理调理,胎儿脉象平稳,不会有碍的。”
其余别人的话,程瑶棠听得不大真切,她有些难以相信的伸手抚过自己的肚子。
这里,已经有她和江然的孩子了吗?
她也太傻了些,月事没来,还以为是太过忙碌的缘故。
竟不知道,原来是怀孕了……
她暗暗咬牙:“江然!你给我快点回来!”
第77章
远在边关的江然打了个喷嚏,将手中的书信翻来覆去看无数遍,想从字里行间感受一点阿棠的温柔与思念。
但只感受到阿棠的冷漠与不耐烦。
咦?
奇怪?
怎么连连几次都是如此,是谁惹他家阿棠不高兴了吗?
江然又瞥了瞥昨日大飞寄过来的信,都是些日常事件,也无甚稀奇的呀……
肯定是大飞没好好做事,没用心感受阿棠的心思!
思及此,江大将军展开信纸,提笔写下对大飞的痛心疾首,以及一长串的叮嘱。
将信件交给送信人后,另一封加急快报送至。
“将军,果然如您所料,裴执篡位后,便迫不及待发兵!”副将激动地道,“幸好您早就有所防备!”
“这裴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先平息内乱,坐稳自己的皇位,居然想着发兵!果真是好战的凶残之人!”众人附和道,“幸好我们没同他和亲!”
江然将密报点燃,嘲讽的弯起唇角:“就算我们有所防备,也不要掉以轻心。这是一场硬战,我们必打无疑。”
裴执当然迫不及待。
他不只是想得到更多的领土,他最想要的,恐怕是赢得他江然。
最好的结果,就是一路旗开得胜,彻底攻占南国,这样子,南国的一切便都属于他。
做梦!
江然眸光冷冽,他会让裴执知道,这就是异想天开。
但论到内乱,只怕南国也不会比北国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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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江大将军痛心疾首的大飞,正轻咳两声,将自己写好的信递给自家世子妃看完,得到点头允许后,才装入信封里。
有孕的世子妃将这段时日来所受的孕期之苦,全部怪罪到江世子身上就算了,还不告诉江世子怀孕的事情。
所以江世子自然只能从信件中感受到冷漠。
大飞他还能怎么办呢?
论家庭地位,他自然是听世子妃的。
江王妃身边的侍女急匆匆走进来,说道:“世子妃,宫里传来消息,太后病重得愈发厉害,只怕……王妃请您一同入宫看望太后。”
去岁入冬时,太后便病倒,程瑶棠去看过她几次。知道她怀有身孕,太后怕自己一身病气伤到胎儿,严令不许她再过去。
程瑶棠拗不过老人家,但还是常常托人去问候。
不料太后的病却是越来越严重。
程瑶棠当即换了身衣裳,随江王妃一齐进宫。
一路上,她心情压抑,焦灼不已。
不管外面的人都怎么说,她只相信自己感受到的,太后对她确实是如亲孙女一般疼爱。
现在太后病重,她自然格外担忧。
来到慈宁宫时,妃嫔们和几位皇子都在殿外等候,永晋帝正在殿内陪伴太后。
程瑶棠和江王妃跪拜行礼后,立即有人走出来,请程瑶棠进去。
闻言,正等候的妃嫔与皇子们面上闪过异色。
刘贵妃更是直接开口阴阳怪气说:“明曦县主当真受太后疼爱,太后除了陛下外,就只见了县主你。”
程瑶棠只是淡淡朝她福了福礼,便抬步迈入殿中。
永晋帝正坐在床边,脸色看起来并不大好。
略微苍白的脸色上,眼下一圈青黑,仿佛也苍老许多岁。
程瑶棠忍不住道:“陛下,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永晋帝一愣,随意点点头:“太后想单独同你说说话。”
说完,永晋帝站起身,越过她离开。
程瑶棠挤出笑容,坐到太后身边,握住太后的手。本有许多想说的话,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太后一边责怪她大着肚子还特意过来,一边温柔摸了摸她的肚子,笑说:“应该是个男孩子。”
太后的声音十分沙哑无力,勉强听才能听清她说什么。
“你和江然的孩子,定生得十分好看,只可惜哀家怕是见不着了。”
程瑶棠心酸不已,嗔道:“您说什么呢,到时候,明曦肯定将孩子抱进宫来让您好好瞧瞧。”
太后摇摇头,大口大口喘气,许久后才接着说道:“你和江然都是好孩子,只是,只是,哀家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先帝,先帝对你们两家,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程瑶棠未曾料到太后要对她说这些,不由得怔住,又连忙安抚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太后,我们知道。您放宽心,不要再说了。”
“哀家现在不说,以后都没机会说了。”太后喘完粗气,又接着说,“先帝同你们两家的两位老王爷有过命的交情,他一直记着,临走之前,嘱咐哀家,定要好好对你们两家。”
太后笑了笑:“哀家记着先帝的话,也很庆幸,你们都是好孩子。只是……”
她又停下来喘气,程瑶棠想制止她的话头,却制止不了。
“只是哀家的命数已尽,无法再履行这个承诺。如今帝王的心思,几位皇子的心思,哀家难以摸透,纵然陛下一直答应哀家会好好对你们,可哀家,仍是担忧不已。”
她在世时,永晋帝或许还能顾虑着她,不会针对江程两家。
可等她一离开,多疑的帝王到底会不会出手,却是难以猜透的。
“幸好,江然那小子有些作为。”太后又是一笑,“有他镇守着边关,陛下应该暂且不会为难你们。但你们,也要为自己的将来,好好考虑着……哀家没别的心愿。”
“只希望我周家的皇族血脉得以延续,你们江程两家,平安顺遂。可明白?”
程瑶棠在心中一叹,点点头,“明曦明白。江然,也早就知道太后的心思。”
“如此,哀家也不会愧对先帝了。”
太后说完,脸色愈发苍白,摆摆手,让程瑶棠先行下去。
程瑶棠跪下郑重行礼,压着满眼酸意,回过身走出去。
程瑶棠走出来后,永晋帝紧跟着再次进去。
江王妃挽起程瑶棠的手,准备带她到偏殿休息,这时刘贵妃又走过来,想试探太后对她说了些什么。
正和刘贵妃周旋时,殿内骤然传来痛哭声音。
程瑶棠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被江王妃连忙扶住。
风刮过,似乎刺骨犹存。太后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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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丧礼上,程瑶棠哭得眼睛红通通,因为有孕的缘故,纵然没什么胃口,也勉强进食。
她正坐在偏殿内喝粥,突然一人走进来,抬眼一看,是周元礼。
“原来是世子妃在这里。”
周元礼装得就好像是偶遇一样,还要补充一句自己的目的,“本王进来喝杯水。”
“齐王。”程瑶棠站起身,福了福礼,然后坐下来继续喝粥。
周元礼倒着水,边漫不经心道:“方才陛下收到一封快报,说是北国发兵来犯……幸好边关有江世子守着。”
程瑶棠喝粥的动作不变。
江然和她一直有很频繁的书信往来,最新一封信里,也提到这件事,只是一笔带过,其余的内容都在写她如何英勇,准备让裴执如何后悔,如何吃不了兜着走。
脸皮之厚,让程瑶棠叹为观止。
见程瑶棠淡定依旧,周元礼沉默片刻,接着说:“世子妃,本王想,你应当也很想江世子尽快回长安。我们何不一起联手呢?”
联手?联手帮你争得储君之位?
程瑶棠喝着粥,心里半点波澜也没有。
周元礼正准备继续循循善诱时,门外忽然响起慌乱脚步声,接着一人匆匆走进来,禀报道:“王爷,您快些去看看,陛下伤心过度,晕倒了!”
闻言,周元礼只好失望止住话题,随宫人离开。
程瑶棠将一碗粥喝完,站起身,“陛下晕倒了,我们不要再这里。”
等程瑶棠准备回到灵前,不经意间却看到江王爷不知正对江照说些什么,两个人皆是神情凝重。程瑶棠见状,抬步朝他们走过去。
“父王、阿照,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王爷见到她,立即道:“棠儿,你来得正好,你现在先行出宫。你身子弱,又有孕,先行离开大家不会说什么。”
程瑶棠错愕:“为何要先行出宫?”
江照严肃道:“现在宫中一片大乱,嫂嫂,你留在这里恐怕不妙……陛下并非是伤心过度晕倒,而是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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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刚刚薨逝,陛下便中毒晕倒,至今未醒。
加上北国举兵来犯,对于南国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周元礼和周元锐之间的明争暗斗,也通过这件事,彻底摆在明面上。
周元礼被封为齐王,如今除去被废黜太子之位的周元昊,就属他最为年长,平日温文尔雅,在朝中有不少支持者。
周元锐则是身份更加尊贵,母妃是贵妃,母族还算得势,因此就算品行和才华不如周元礼,支持者也不比周元礼少。
但这些事,程瑶棠都管不了。
她被江程两家严格看护起来,只管安心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