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二天。
安村长安排了安麒安貅带着村中部分青壮,先随燕逍们出山,去同郎侠汇合。
安家村中还有一些琐碎的东西要整理收拾,所以他们这些老弱妇孺需要再耽搁几天。
燕逍谢过他的安排,另外留下一支十人小队帮助他们之后,就带着其余人回了望麻山郎侠那边。
虽然明日才是三日之期到期的日子,但这几天中,郎侠每一天都派了人在外面守着,就怕出现什么差错。所以燕逍他们出来之后,直接便与郎侠留下的人汇合,被带回了流民聚集的地方。
郎侠收到消息出来迎接,看到跟在燕逍后面的安家两兄弟,自然知道安家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当即便带着人对燕逍行礼称服。
又在望麻山停留了两日,解决完此间一些琐事,燕逍便带着亲卫和安麒安貅等人,先行回了云厥。
他留下了严舒和郎侠,在望麻山安排两万流民的转移事宜。
岂料回到云厥不过几天,燕逍就收到了舅家送来的信。
信中言道严家得知严舒在泉州望麻山那一带,便派了人直接将严舒“接”了回去,准备将严舒的婚事办了。等到严舒成完家后,再回来为侯爷效力。
严舒今年二十有一了,还未成亲,也不怪家中着急。燕老太太知道这事,还赞同得直点头,从自己的私库中取了几件心爱的首饰,添在了燕侯府送去的贺礼中。
燕逍和古珀一面安排着送往严家的贺礼,一面只能又派了季凉往望麻山,接手严舒的工作。
夜里,燕逍和古珀回到房中,便提起了此事。
古珀看着严家随书信送来的请帖,问着燕逍道:“之前没听严舒提起过家中的亲事,怎的这次如此突然,就直接说要回去成亲了呢?”
燕逍解释:“这些事他哪里会与你说?说起来,他是我舅家表哥,比我还大一岁。家中催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他向来不喜拘束,这几年一直以协助我为由,拖着没有归家,对着家中送来,提起议亲的家书,也直接置之不理。
“这一次,舅家干脆不理他的意见,直接帮他把人都定下来了,就等着将他接走之后,直接拜堂成亲。”
说到这里,他想象着严舒在望麻山被“接”走的境况,笑了笑,道:“留守在望麻山的燕卫也给我来了信,这一次是我舅舅亲自过去绑的人,严舒向他们求救,他们也不敢妄动。严舒便被他父亲直接绑走了。”
古珀听完,神色间居然有些不愉,“如此,严舒这桩亲事,岂不是双方都没见过?”
见燕逍点头,她便有些严肃地补上一句,“恐成怨偶。”
其实,在这个时代,男女双方婚前完全没有了解,全凭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定下才是常事。但知道古珀不同于常人,燕逍想了想,便又说了两句。
“也不一定。”
见古珀朝他看来,燕逍继续道:“严舒几年不归家,舅家比我们更了解他的性格,断不会让他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压不住严舒,婚后他依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听闻,舅家此次为他安排的女子,是南疆那边一个部落族长的女儿。那部落与盛朝亲近,族内也与盛朝通婚多年。虽然不曾听闻那族长之女是个什么性子,但应当……与盛朝世家的女子大不相同。
“严舒不喜欢传统的世家女子,遇上这个南疆族长之女,也许更能合得来些。”
古珀却不太赞同:“那也要两人都见过才好的。”
燕逍劝道:“个人有个人的缘分,此次舅家雷厉风行,事已成定局,好与不好,也只能看
他们今后自己的经营。”
古珀点点头,“嗯,也只能这样了。”
她把请帖收起来,“近来我们事务繁多,无法亲至,我让下面多安排一些贺礼,聊作安慰了。他不是一直想要那把精铁匕首吗?这次一并给他送去。”
燕逍笑,“这些事你做主便好。无需担心,舅家知道他现在在我手下办事,自然不会拘着他太久,大概成完亲祭完祖之后,便会让人回来了。”
古珀点头,“嗯。”
天色未晚,燕逍突然放下手中的兵书,朝着古珀那边走过去。
古珀躺在木塌上,见他突然靠近,疑惑着问道:“怎么了?”
燕逍倾下身,将她笼在自己身下,道:“怎的今夜你竟关心起另外的男子?”
古珀疑惑,“严舒一走,府里的工作安排……”
她没说完,燕逍低下头,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双唇:“不用担心,这个不过小事,我自会安排人接替。”
“倒是……”他眯了眯眼睛,“你还记得,你在望麻山应允我的事情吗?”
古珀将那时的事情回忆一遍,“自然记得。”
“嗯?”燕逍发问。
“给你一个子嗣。”古珀诚实回答,甚至还补上一句:“你说要教我。”
燕逍便笑得放肆,“对。”
他双臂一施力,直接两人横抱起来,古珀被惊了一跳,双手自发地圈上他的脖子。
燕逍将怀中人掂了一掂,笑着道:“嫁进侯府好几年了,好在总算胖了一些。”
古珀闻言蹙眉,“胖了吗?”
“嘘,别说话。”怕她将心神放到别的地方,燕逍脚下不停,抱着她往床边去。
古珀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嘴巴倒是紧紧闭上了。
燕逍将人轻轻放上床榻,面上难以自禁浮上一抹浅红。
他此时背着光,看着古珀的眼神幽深,仿佛有万千暗流涌动。
“我要开始了。”
古珀被他的表情也激起一些期待,点了点头,“好。”
一夜红浪翻。
——
又过了几个月,时已入秋。
朝廷对着燕逍迟迟不发兵攻伐樊州的事情很有意见,一连发了好几道诏令,催促发兵。
燕逍每次都回得恭敬,却一如既往地按兵不动。
倒不是他有意抗旨,而是云州这边的事情还未打理干净,郎侠那处的流民解决了,还有其它地方散落为患的流民,必须先行收拢安排。
好在他将宫瑕派到了新任刺史身边。那新任的刘刺史知道燕侯府的实力,不敢与燕逍为敌,几乎是宫瑕怎么说,他便怎么做,倒是让燕侯府将收拢流民和征兵的事情都顺利了许多。
于是,这几个月下来,燕侯府收拢和征集的人足足有六万之多。
其中,一部分青壮和所有老幼妇孺便被送进了燕侯府名下的农庄和作坊。
农庄有各类求知院鼓捣出来的农具,解放人力的同时,提高了作物的产量。作坊没更是早就换上了邢易在古珀的指导下弄出流水线工程,生产效率大大提升。
剩下的青壮就被征为兵卒,参与训练,偶尔被拉出去,参与一些小型的剿匪活动,磨练锐气。
除此之外,将时间拖入秋冬,还有另一个考虑,这个考虑是针对此次行动的敌人——樊州鲁中。
这段时间以来,燕侯府的探子伪装成流民,已经成功混进鲁中的军队中。
他们不像燕侯府般,会严查人员的户籍
来历,只要缴纳足够的粮食或财物,就可以混进。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已经陆陆续续传回不少的消息。
鲁中是河匪出身,很是有几分本事,在多年的经营之下,俨然已经成为樊水中段一霸。
后来,流民四起,他俘虏了一位秀才。
这个秀才叫刘丹。刘丹有些真才学,但年轻时自诩学富五车,很是有些傲气,不把寻常人放在眼里。
他第一次赴京考举时,就因盛气凌人,言语间得罪了京中权贵。
这个世道,把持着权力的世家完全不把庶民的生死放在眼里,他们将这个自诩清高的秀才打了一顿,也不弄死,就折磨到他无法赴考。
三四次下来,刘丹也就看清了现实,绝望地不敢再赴京。
他被鲁中抓住之后,看着鲁中统御着数千河匪的盛况,突然醒悟过来,直接向鲁中自荐,开启了推翻盛朝的计划。
鲁中本还有些混沌的谋权心思被他点醒,两人当即一拍即合。
此次鲁中会第一个称王,其中刘丹的作用不容忽视——他自幼饱读诗书,多次赴考,所求不过封侯拜相。所以,他力劝鲁中称王,只有鲁中称了王,他才能从他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官位。
而到了现在,鲁中在金榆城站稳了脚跟,手下的军队也已经发展到了六、七万之数。
樊州水运昌盛,鲁中又是河匪出身,极擅水战。
燕逍有意避开春夏两季洵期,等来秋冬江河水流减弱,可以稍微阻碍鲁中于江河中的发挥。
所以当时进深秋,他接到朝廷第五封催促发兵的诏书时,他招来了宫瑕等人,商议出兵的事宜。
此时,严舒还未回来,但郎侠,安麒已经进入燕逍麾下,成为此次攻樊的重要成员。同时参与的还有在严舒走了以后,逐渐接手严舒部分工作,同样成为侯府核心人员的季凉。
安貅因为性子太跳脱,无法参与议事。他被编进了安麒的部队之下,暂时做了个有勇无谋的百夫长。
燕逍将探子收集回来的消息与众人一一说清,又说明了自己的安排。
“我欲带安麒,携一万兵卒入樊,与鲁中对阵,试探他的实力。”燕逍看着众人,一一安排:“郎侠先留在云州,等候消息,随时准备接令,带人支援。
“苏谋士随军。季凉负责后方粮草,宫瑕坐镇云州,看好云州各地官员。你们两个都留守后方,有什么事情便传讯于我,不得有误。”
“苏谋士”就是古珀用来作为伪装的身份。
他吩咐完,众人便起身领命。
离开前,宫瑕突然起身问道:“侯爷此次行动不曾提到严公子……可是严公子无法赶回来了?”
燕逍摇摇头,“我已经收到他的来信,大概过得几日,他便会回到云厥。”
他顿了顿,“但是,他此次回来,还携了新婚的妻子……对于他的安排,等我问过他之后,再做打算。”
宫瑕拱手,“属下明白。”
燕逍便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自行离去准备。
秋风将起,鹧鸪飞鸣,弘宁三年秋,是燕侯府开启荣兴之路的起点。
第118章
燕侯府为伐鲁中之役已经准备了许久,于是没过几日,安麒就点足了一万兵卒,回到燕侯府复命。
严舒似乎因事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日,没能如期返回,燕逍交代了宫瑕几句,便直接带着先头部队往樊州出发。
侯府的军队开进樊州,一路受到了樊州各处官员的欢迎——鲁中之祸压在他们心头许久,他们都相信将士出身的燕侯府能助他们平此祸端。
于是,燕逍的军队一路畅行无阻,顺利地进驻泛舟岑水城。
在这里要先说一下鲁中在樊州的势力。
鲁中在去岁发兵,攻其不备打下金榆城之后,便以金榆城为据点,一路往四面发展势力。
到如今,他们已经先后拿下了位于金榆城南面的南溪城,西北面的别属城,东北面的封饶城和附近的无数郡县村庄。
南溪,别属,封饶三座城池三足鼎立,直接将金榆城牢牢地环卫在其中。
而燕逍军队落脚的岑水就在南溪的西南面,距离南溪不足百里。
事实上,在燕逍来之前,鲁中也曾派人攻打过岑水,但却无功而返。
岑水是一座较为特殊的城池,他虽然名中带水,但其实与水的渊源不深,城中没有什么大的水流经过,背面的樊水江岸是险峻断崖,自成天险防线。
鲁中带人攻打岑水,用寻常攻城的办法僵持了两个月,知道取不下来,识相地离开了。
而燕逍选择岑水作为先头部队的落脚点,无疑是要将离岑水最近的南溪作为第一个攻伐的目标。
他们在岑水安顿下来不过两天,便接待了一位意料之中的来客。
来人名叫刘分,是鲁中麾下的一名文臣。他自称受安阳王鲁中之命而来,要拜访燕侯,甚至带来了一封鲁中的亲笔信。
鲁中是河匪出身,能亲笔提信倒是叫燕逍暗自惊讶了一番。他打开足足有好几页的信纸,看着鲁中那显然是初学者的字迹,一点轻慢之心都没有。
一个河匪妄自称王后,并不是只做攻城侵略的功夫,居然还抽出时间习字练文,这就令燕逍都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
鲁中的字迹就跟他之前大胆的行径一般,十分桀骜。他的字很大,一张纸仅能容纳十数个,是以这篇其实不到一百字的简单短文,被他硬生生涂满好几页纸。
而纸上所写的内容,比起那笔不羁的字迹,更加狂傲三分。
燕逍其实早也猜到,鲁中如果知晓自己到来的话,许是会尝试派人求和。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鲁中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胆,那信中之意,非是求和,而是招降。
刘分见他明显是看完了信,便放下手中的茶盏,适时开口道:“侯爷可是看完了信?信中所言,皆是安阳王一片诚意,还望侯爷好生考虑才是。”
燕逍将信放下,嘴角扯出一抹讥笑,“荒谬。”
那刘分能被派出来当使者,自然也有几分本事。
他见燕逍如此模样,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分析起燕逍如今的局势,“侯爷为盛朝臣子,初看此信,觉得荒谬也是正常。只是不知侯爷能否听鄙人说几句。”
燕逍也有意试探对方,便道:“哦?先生想说什么?”
刘分摇了摇手中的羽扇,“侯爷的消息想必比我们更灵通一些,可知如今前三皇子萧疏已经占领了整个沧州,正往京师西南面的启州进军?
“朝廷军队如此不堪用,皇城遭围,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可笑今朝皇室竟出现了这样大的笑话,兄弟阋墙,天下难安。
“当今在位的天子,根本也是弑
父窃位之辈,侯爷何苦来哉,要为如此虎狼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