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寻真喃喃道,“我还以为是舅舅看不上……”
褚空泽:“珍珠儿,你可别说出去,家里面连咱们都给瞒着,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也是偶然听见的。”
“我晓得,二哥。”褚寻真道。
寿宴上的饭菜传来已久,皆是冷的,叫人瞧着没有丁点食欲,褚寻真挑着一些果盘点心吃,便听殿前陡然安静了些。
宫里做的合桃糕味道很是不错,她正要去拿第二块儿糕点,便听殿上有人朗声喊她的名字,声音极具穿透力,叫这大殿之上蓦然一静。
顶着四面八方而来的眼神,褚寻真默默地将糕点放下。
少顷,有宫女过来低声道,说是陛下宣她上前觐见。
“珍珠儿,别怕。”
只来得及听到二哥的一句话,褚寻真便带着母亲兄长的担忧眼神,随宫女起身离开。
越往前走便越安静些,褚寻真低着头,能感觉到一些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气氛也逐渐变得低沉严肃,她心里倒不算紧张,就是觉得稀奇,怎么会宣自己上前?
待宫女领着站在一处位置上,褚寻真才发现大哥也在,悄悄瞥了眼,褚空宁正目光安抚的看向她。
“这便是你们将军府的掌上明珠了吧。”上面传来道慈祥的老人笑声,“别怕,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褚寻真依言抬起头,她也正好奇太后长什么模样呢。
对上一双灿若星辰没有丝毫害怕扭捏的明眸,太后略微一愣,随即笑得更加慈祥和蔼,“确实是位好姑娘。”
盛佑帝在旁边笑道,“也是位不可多得的才女,太后,您喜欢的蓝花小实验便是褚家的姑娘想出。”
再旁边,又有几位不认识的妃子们随声应和道,“是啊,太后,听说褚姑娘的算学极好,端儒大家的术策图可不就是她给解开的。”
“现如今在太学里授课,要称呼为先生哩。”
“奉景今日拿给您的数独图便也是褚先生想出的,可见聪慧。”
上面你一言我一语的,褚寻真微微垂下眼帘,看来太后之前并不清楚她是谁,那为什么又要宣她上前?
接着,盛佑帝又开口后,才叫褚寻真明白过来,原来是她做的千斤顶得了工部众人的大赞,这还不够,又由工部侍郎上书向盛佑帝赞扬一番。
盛佑帝宣她上前,要当面赏赐。
既然是因为此事,怪不得大哥也在。
不过,在寿宴上赏赐,之前又听太后、盛佑帝的妃子们开口……褚寻真觉得,这流程有些不对吧?
第23章
“褚家的姑娘奇思妙想,制作出的千斤顶难能可贵,于工部也大有裨益,且行之有效,当赏。”盛佑帝赞道。
“谢陛下。”
褚寻真跪下谢恩,待起身后,又听一道朗朗悦耳的男声响起,“褚先生出的数独极有意思,不知道能否帮本殿看一下,算的可还正确?”
太后在上面笑道,“奉景打小喜欢算学,又独爱端儒大家的术策图,如今褚先生将术策图解开,可算是找对人了?”
戚奉景瞧了眼于殿上微微垂头站立的女子,笑着回道,“皇祖母说的是,之前听闻有人将术策图解开,儿臣自是极为欣喜的。”
褚空宁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
蓦地,又是一声轻笑传来,褚寻真听到略微熟悉的低沉嗓音。
“你这话便说错了。”戚司安手中把玩着酒杯,眉眼潋滟的勾唇笑道。
“不知道奉景哪里说错了?皇叔。”
戚司安慢慢道:“说要将端儒大家的术策图撕掉的人,不是你吗?”
戚奉景闻言,脸色一僵。
戚司安慢腾腾的换了个姿势,道,“还是说,本王记错了?”
戚奉景极力的扬起笑容,“皇叔,那个时候是奉景不懂事,说笑而已。”
“是吗?”戚司安似笑非笑道,“你那个时候年纪也不小了,该懂得什么事情能说笑,什么事情当认真。”
被人在寿宴上如此的落面子,即使戚奉景假装的再大度,这会儿的脸色也不禁微沉下来。
戚司安说的事情他记得,不过是在两年之前发生的,源于嫉妒。
太后说的没错,他是喜欢算学,也独爱端儒大家的术策图,但不巧,戚司安也极爱,且比他聪明,比他能更快的解出算题……
再怎么样不甘心,戚奉景也不得不承认,在算学上,他不如戚司安。
于是,他的喜欢相比之下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尤其……在父皇偏宠的人不是他时。
戚司安明明知晓他意在术策图原稿,且向盛佑帝说过几次,却还是将图抢到了瑞亲王府上。
当初少年之气,叫戚奉景恼极后拦住戚司安索要,后被戚司安冷嘲热讽无数句,便脱口而出要撕掉术策图的怒话。
盛佑帝只当看不见,当时没有插手他们两人之间的争端。
戚司安那时候又正值疯魔,没理也不饶三分,听了这话后,当即冷笑三声,转身便走。
再之后,戚奉景便接连倒霉数日,弄得盛佑帝不想|插|手也得及时止损了。
两人的关系自此后针尖对麦芒,戚司安去封地徐州后才有所收敛,如今再次回来,戚奉景觉得他又是在针对自己。
眼见一个笑得眉眼微冷,一个脸色微沉,太后笑着打圆场道,“不过一句玩笑话,怎么还记到现在,司安啊,今儿个可是哀家的寿宴,不兴生气的。”
明明是瞧着大皇子略微吃亏,太后竟然先哄着瑞亲王。
大皇子的亲母乃皇后,此时淡淡开口道,“奉景。”
戚奉景敛去微沉的目光,面上浅笑着站起,“皇叔说的是,奉景以后必当谨慎言行。”
戚司安不置可否。
之后,便有宫女将戚奉景解出的数独拿到褚寻真的面前,褚寻真眉眼扫过,道皆对,接着又听盛佑帝说了几句话后,才得以回到席上。
刚坐好,蒋红蓉便拉着褚寻真的手轻轻拍着,面带安抚。
褚空泽在一旁道,“珍珠儿,方才怕不怕?”
“倒还好。”褚寻真说,“陛下和太后瞧着不凶,就是威严甚重,叫人不敢直视。”
她只在太后说抬起头的时候看了几眼,之后便全程微低着头,连皇后和其余几位妃子的面容都没有怎么瞧清楚。
“寿宴上又怎么会板着个脸,倒是瑞亲王,这么不给大皇子面子。”褚空泽小声道。
蒋红蓉拍了他一记胳膊,低声说,“讲这个做什么,不知道太后和陛下为什么叫你妹妹上去吗?”
褚寻真与二哥对视一眼。
褚空泽道,“不是赏赐吗?”
“什么时候赏赐不行,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蒋红蓉叹道,“没瞧见之前几个侯府国公府的女儿皆上前被问过话,这是太后为大皇子掌眼呢。”
褚寻真隐隐约约的有所察觉,此时不由得宽慰道,“娘,又不一定是我。”
“你不懂。”蒋红蓉摇摇头。
为大皇子选皇子妃又怎么会是如此容易的事情,盛佑帝实则早就已经拟定好几个皇子妃的人选,殿前宣看,便是要观其品貌与才情。
“本就不应该有你的,你爹明明和我保证过。”蒋红蓉皱着眉道。
褚藩良早说过盛佑帝属意的皇子妃人选,不是当朝太傅之女就是宁国公府的嫡女,如今却突然宣褚寻真上前觐见,明面上是赏赐,实则也是相看。
恐怕其中出了什么变数,就在大皇子戚奉景的身上,不然,好端端的在殿上问什么数独。
蒋红蓉满心忧愁的待到寿宴结束,等回去时,瞧见褚藩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的揪着他到一旁说话。
褚空宁在身边道,“珍珠儿,不必忧心。”
褚寻真道,“我不担心,大哥,以各方面来看,大皇子应该不会选我,就算他有意愿,陛下和皇后娘娘也不会同意的,娘是关心则乱。”
褚空宁闻言露出笑意,揉了揉妹妹的头。
“再者……”
褚寻真觉得,大皇子更像是没事吃饱了撑得,才找她出来。
“嗯?”褚空宁眼神疑惑。
“没什么。”褚寻真笑了笑。
………………
宫内。
皇后微皱着眉,看向大皇子,“景儿,你又做了什么事情招惹到他?”
戚奉景委屈、不解:“儿臣真是什么都没有做,躲着皇叔都来不及呢。”
今日被这么一通怼,他还恼的很。
皇后:“罢了罢了,他本身就万事不放在眼里,更有你父皇纵着,对上还是你更吃亏,以后,且离远着些。”
“是,母后。”
“褚家的姑娘又是怎么回事?你父皇明明已经为你定好几个皇子妃的人选,你怎么突然又去向太后提到她?”
戚奉景道:“儿臣不过是想见一见解开术策图的女子,再者,褚藩良的这个女儿又着实不简单,先前的水泥献策,实则也是她研究出来的,现在又研究出对工部大有裨益的千斤顶,儿臣也是好奇。”
“母后不否认她确实有几分才能,但与你却是不配的,没有她,这些东西你也可以得到,但若有她,你失去的则会更多。”
“母后想到哪里去了,儿臣真的只是好奇,母后说的,儿臣知晓,万不会做出有损自身利益的选择。”
皇后这才满意的点头,“今日于寿宴上,可有看好的人选?”
“母后,宁国公府的嫡女才貌皆可……”
………………
盛佑帝下旨,为大皇子戚奉景定下宁国公府的嫡长女,消息传来后,蒋红蓉提着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娘,就说你想多了。”褚寻真这几天是该吃吃该喝喝,半点不担心。
蒋红蓉没好气道,“娘这是为了谁,小没良心的。”
褚寻真立即抱住亲娘的胳膊晃了晃,“为了我为了我。”
“爹也说不可能是我,如今确定了消息,您该让爹从书房里搬出来了吧。”褚寻真笑道,“不然爹爹都快要求到我这里来了。”
“浑说些什么。”蒋红蓉点点她的脑袋。
下午时,褚空宁一脸喜色的回来,身后有下人抬着箱子。
“珍珠儿,来看看这是什么?”
褚空宁叫下人将木箱放在地上,打开后,指道,“此物为白叠子,可是你要找的棉花?”
木箱里的东西白若雪,轻如浮云,团团簇簇的挤在一处,棉嘟嘟的可爱。
褚寻真满脸惊喜,捞起一团道,“没错,大哥,确实是棉花。”
竟真的找到了!
“耗费两年之久才终于找到,路上也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褚空宁问,“这东西和木棉又有什么区别?”
大蔚朝现在填充枕头被褥的只有木棉、丝绸绢缎、蒲苇绒、麻绒、羊毛或鸡毛等。
干草皮毛,麻葛布毡,老百姓能够用得起,却不够保暖,而丝绸绢缎是不用想的。
褚寻真道,“棉花的保暖性极好,而且产量很大,若是能够在大蔚朝大面积的推广并种植的话,许多百姓便不会因为寒冷而死。”
因寒冷而死并不夸张,塞北多的是穿不起厚衣服的百姓,冬日里,路边随处可见冻死骨。
且在塞北驻扎的将士们也是最苦的,即使褚藩良不说,褚寻真也知晓,其实在爹的心中一直记挂着塞北的将士们。
她在塞北亲眼所见百姓们的寒冷与疾苦,那时候不能回京,便只能记挂在心上,待回京后,便立即将棉花画出,希望爹和大哥能够将此物寻到。
地理她不是很懂,且大蔚朝又是历史上从未记载过的朝代,便只能给出大概的位置,如今,历经两年,总算是将棉花给寻来了。
“大哥,你看棉花的轻盈柔软,不管是做成衣物还是被褥等,都比木棉或是麻葛要保暖的多,而且棉花不难种植,又多产,有了它,百姓们的保暖问题便可以得到解决。”
褚空宁比褚寻真更容易想到这里面的巨大益处,以他的定力也不由得略为激动起来,“珍珠儿,若真是像你说的这样,棉花能够得以种植推广,于国有利、于民有益。”
“但将此物呈上去之前,我们首先得做出几样成品来。”
恰好,这里便有几箱子棉花。
与大哥用棉花做衣服被褥的空隙,褚寻真又要去太学里授课。
此次授课前,她与孙祭酒商量,征得同意后便带着需要的东西和匠人来了太学。
“今日,我们要上实践课。”褚寻真进到三思斋里道。
“实践课?是什么课?”
“是否又要亲手做东西?”
“只要别再出算学了,什么都好。”
徐璧问蒋钰风:“可提前打听到什么消息?先生今日里要讲什么?”
“弹簧。”蒋钰风果然知道些什么。
徐璧闻言一脑袋问号,弹簧又是什么?
褚寻真特意让人先将大大小小的弹簧展示出来,问道,“你们觉得此物有什么用处?”
下面的学子们顿时议论纷纷。
“长得真奇特。”
“这东西能有什么用处?是铁制的吗?”
学子们满眼茫然,疑惑不解,“求先生告知。”
“此物名为弹簧,我将东西分发下去,你们先感受一番。”褚寻真道。
蒋钰风虽然知晓叫什么名字,但还是第一次接触,弹簧一圈一圈的旋转,看似坚硬,实则却有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