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司安挑眉,他猜,周莯依不敢去戚奉季那里。
他猜得没错,周莯依直接去了傅倖府上,她此时肝胆俱裂,又惊又怕,惊的是褚寻真逃离,事情败露不过早晚,怕的则是她的脸。
她已经不敢去想自己的脸现在是什么模样,那一小瓶王水撒下来后,剥皮抽骨之痛不过如此,想象不到的炙热在一点一点腐蚀着她脸上的皮肉,逃回来的每时每刻,她都能够感觉到皮肤在逐渐的揪紧,仿佛要永远的沾粘在一起,尤其是右眼的部位,视线开始模糊,前面好似有什么遮挡着……
带她回来的侍卫一刻也不敢看她的脸,就连不经意的扫过也立即要低下头去,眼底惊惧,好似她是什么恶鬼凶煞。
周莯依几近发狂,不敢想不敢看也不敢碰,狂乱的怒骂着,要不是痛的连手都抬不起来,她一定要狠狠的赏这些下贱的人几鞭子。
好不容易到达傅倖府上,她用披风蒙着头,被侍卫搀扶进傅倖房间里,傅倖才从天牢里出来,皮肉之苦受尽,此刻躺在床上亦是连起都起不来。
“你怎么来了?”见周莯依全身蒙在一件披风里,傅倖皱眉问道。
周莯依还没有回答,傅倖府上的下人却突然闯进来,惊慌无比的喊道:“大人!大人不好了,瑞亲王带人闯进来……”
还未说完,门已经被陈旌踹开,“来人,将傅倖和荣宥公主拖出去。”
“我看你们谁敢!”周莯依尖叫道。
她本来被两个近侍扶住,脸疼的几欲昏倒,因褚寻真逃走,怕事情败露才凭着强大意志力撑到现在,然而却没有想到瑞亲王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府上的下人自然不敢,然而陈旌带来的人却只听从瑞亲王的命令。
戚司安既然下令将他们全部都拖出去,即便其中一个是周昭国宠臣,另外一个是公主,也不妨碍他们冷酷无情的拖着直接将人给扔在了门口。
傅倖闷哼出声,周莯依惨叫。
戚司安的随侍当真都一点情面都没有留,没有因为她是公主有丝毫的手软,扔在地上时,周莯依受伤的脸被碰到,疼痛折磨的她死去活来,恨不得立即晕倒过去。
傅倖也惨,在牢里本就被“伺候”的皮开肉绽,这几天在府上将将养到伤口略微愈合,现在被扔的又裂开,鲜血直流,浸透裹布。
“傅术师与荣宥公主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当街掳走镇北大将军的女儿,意图谋害,不将我蔚朝律法放在眼里!”
傅倖面前直起身,脸色因伤口流血而变得惨白:“外臣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但王爷闯进外臣府上,侮辱外臣,如此倨傲无礼,出言无状,是要意图挑起两国纷争吗?!”
戚司安冷笑:“周莯依做了什么事情,你不知?”
傅倖心中一禀,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转头看去,周莯依却一直埋在斗篷里哀切凄惨的呻|吟。
出了天牢,他确实有所谋划,虽然恨极褚寻真让他落到如此地步,浑身是伤,可也对她口中所说的化学心痒难耐。
太后早已有令,褚寻真是雁溪先生,就不能活着,或早或晚,将火|药的配方从她嘴里问出,若问不出来杀了便是。
不敢怎么样都是个死,可见周昭国太后对她的恨意难消。
傅倖心中却另有打算,他确实对化学痴迷,不然也不会自己便研究出许多化学制品,虽然对他来说那都是神化之术。
褚寻真胜他一筹,再者又不知晓有多少化学未说,他想全部的都问出来,便想出假死,毁她容貌,偷偷带她回周昭国后再慢慢为他所用。
但傅倖的这一切计划却是建立在他伤好之后的前提上,再详细密谋,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周莯依根本等不及便动手了,他根本就不知情!
现在瑞亲王有恃无恐的闯进来又说出这般话,恐怕周莯依不仅做了,事情竟然还失败了!
想到这里,傅倖一向淡然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目光淬毒似的看向周莯依。
蠢货,擅自行动不说,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现在恨不得杀了周莯依,但如此紧要关头,只能先撇清自己。
于是,便面色不明道:“外臣实在不知王爷所说的是什么事情,外臣受伤,一直在府上静养,荣宥公主也是方才闯进来,外臣还没有知晓什么便被王爷的人给拖到了屋外。”
周莯依疼的昏昏沉沉,听闻此言,便立即抬起头。
“啊——鬼、有鬼啊!”
周围的下人不敢造次,有戚司安在更不敢救起傅倖与周莯依,只能站在旁边忐忑的看着。
然而当他们瞧见周莯依形同恶鬼的面庞时,却纷纷吓得嚎叫,胆小的甚至瘫软在地,连连后退。
先前周莯依的脸被笼罩在兜帽底下,傅倖根本没有来得及看见就被拖出门外,现在陡然面对,更是瞳孔骤缩。
尤其是他离得近,冲击力更大,拖着皮开肉绽的身体便往后仰倒。
周莯依的左半边脸完好,依旧魅力如初,然而右半边脸尤其是右眼连接到头发的位置,简直形同恶鬼,恐怖又恶心。
皮肉纠结,黑黑红红的褶皱翻起血丝,右眼几乎要沾粘在一起,头侧发丝掉落,露出光秃秃的头皮。
她的整张右脸似乎要挤在一处似的,右边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上勾起,右眼下撇,嘴斜眼歪,像是被人用木刺针扎,又坑坑洼洼的,漆黑的晚上陡然看见,恐怕会被吓晕过去。
听见声音,周莯依受到刺激,嘴里不受控制的发出尖利叫声,更像是厉鬼索命,就连戚司安带来的没有感情的侍卫也不由得暗自皱眉。
戚司安到底不是常人,心惊之后便挥鞭子打在周莯依面前的地上:“给本王闭嘴!”
“来人,将他们绑起,随本王进宫面圣。”
“是,王爷。”
陈旌挥手,叫人将傅倖与周莯依绑了起来,顺带着,用麻布将周莯依的嘴堵上。
好巧不巧的是,之前被戚司安鞭打的使臣已经进宫面见了盛佑帝,言道戚司安没有礼教,倨傲无比,不仅擅闯公主府还当街打人。
二皇子戚奉季闻讯赶来,与戚司安在宫门外狭路相逢,不多时,被舅兄带回府,换好衣服后,褚藩良也带着褚寻真等人过来。
第79章
戚奉季一来,便瞧见傅倖与周莯依两人被戚司安的下属各把持一边的胳膊,如同死狗一样的拖着。
傅倖身上胡乱的披了件外袍,没系,露出里面被血染红的里衣,伤口绽开,也没有人给他处理一下。
至于周莯依,浑身上下都被裹在一件斗篷里面,看不清楚面容,也不知晓什么情况。
“皇叔这是要做什么?”
戚奉季走上前道:“傅倖乃是使臣,亦是我蔚朝的客人,荣宥公主更是即将要成为我的侧妃,皇叔就这般无礼的对待他们,也不怕父皇训斥于你。”
更何况这已经不是无礼,而是侮辱了。
他面上义正言辞,心底却藏着阴暗的念头,之所以赶来宫里,就是因为听说戚司安无故闯进公主府,还当街赏了使臣一鞭子。
现在那使臣正搁盛佑帝的面前告状,他过去就是添柴加火,将火烧得更猛烈些。
戚司安混世魔王无人敢惹,又极其得盛佑帝宠爱,年纪更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就算犯了错,盛佑帝也只是不轻不重的指责几句,连根发丝都不会掉……
说实话,相比起戚奉景戚奉齐来,戚司安给他的威胁感更重。
传位给弟弟……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
戚奉季的心底里逐渐滋生起阴暗腐蚀的恶毒之花,周昭国使臣告状在前,戚司安侮辱傅倖周莯依在后,又是如此的明目张胆,不知遮掩,实实在在的狂妄猖獗,恣肆傲慢。
他又兴奋又期待,今日,必定要叫盛佑帝狠狠的惩治他一番。
周莯依模模糊糊的呜咽声将他的思绪唤回来。
戚奉季瞧见被架着胳膊,情况不明的未来侧妃,不由得面露心疼,道:“莯依,你没事吧?”
说完后又训斥拖拽着周莯依的两个侍卫,疾言厉色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对荣宥公主,不要命了吗?!”
他上前,要把周莯依给搀扶过来,然而两个侍卫冷硬的站着,无动于衷,连手都没有松开一点。
只听戚司安的命令行事,无视他这个皇子权威。
戚奉季先前是装出来的怒意,现在却是被气得怒火中烧,戚司安目中无人,连身边的侍卫竟然也敢藐视他的话语。
“怎么?你想亲自扶着周莯依?”戚司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
戚奉季:“莯依会是我未来的侧妃,扶着又如何?”
谁还能够说什么闲话不成。
戚司安嘴角勾起,像是看戏般,扬手让两个侍卫松开周莯依。
两侍卫便立即松手,周莯依已经疼得脱力,要软倒在地上。
戚奉季急忙上前去扶,搂住她的腰肢,正巧周莯依是往后仰倒,斗篷开始从她的头顶上滑落,戚奉季也正巧搂住腰,抬起头,看到了她的那张脸……
已经不再美艳,那是一张看了会让人做噩梦的脸。
“啊!”戚奉季急促的惊叫,双眸惊惧的瞪大。
褚寻真等人过来时,瞧见的便是戚奉季一下子将人给扔在地上的画面。
褚藩良纳闷道:“周莯依得罪二皇子了?”
这两人,不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吗?怎么二皇子又把她给推倒在地上了?
褚寻真略微猜到是什么原因,与舅舅对视一眼。
此时黑灯瞎火的,他们距离又远,自然看不清楚周莯依现在的模样。
戚奉季被吓到磕巴:“她、她是谁?!”
“周莯依。”戚司安似笑非笑道,眼底全是不怀好意,看好戏的神情。
“她怎么可能是周莯依!不、不可能!”二皇子声音尖利到好似尖叫,完全不能够接受好端端的周昭国神女竟然变成这个模样,形似恶鬼,面容难看到令人反胃作呕。
方才离得太近,戚奉季看得真真切切,现在不用闭目就能够回想起她脸上黑红交错的褶皱血丝,翻滚好似腐烂的皮肉,秃掉一块儿的头皮……
呕!不行了,再想他都快要吐了。
戚奉季脸色难看,青青白白的想要捂嘴。
周莯依被他给一下子扔在了地上,意识反而清醒了许多,听见戚奉季的话,她心里更恨,但已经没有力气表现出来,更骂不出声。
两个侍卫再次拖拽起周莯依,冷硬的站在一旁,这次,戚奉季说什么也不觉得他们竟然敢这样对待周昭国的公主。
比起问清楚周莯依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他想到更多的是周莯依即将成为他的侧妃!
戚奉季面容陡变,若要让他时时刻刻面对一张如同厉鬼恐怖的面容,他铁定是不愿的,不仅不愿,更会觉得如鲠在喉,连饭都吃不下去。
周莯依能够利用的就是她的那张脸和身体,现在脸毁了,看着那张脸,他连身体都不想碰一下。
现在想到,就恶心想吐。
戚奉季眼底晦涩不明道:“荣宥公主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连莯依都不叫了。
他的目光扫过褚藩良蒋胜雪等人,心里猜测着什么,看来今日戚司安不是狂妄恣肆,而是有恃无恐,怕是逮住了周莯依与傅倖的什么把柄。
他问,戚司安不答,领着人去见盛佑帝。
进了宣政殿后,果然瞧见他今日鞭打的使臣,除了他以外,竟然还有三个,不忘记拉帮结派的过来。
戚司安进来时,其他人惊了一瞬,因为他直接不客气的叫人将傅倖与周莯依给扔在了殿上,没有客套,毫不留情。
使臣都被他不加掩饰的行为给惊呆了,手指抖了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
傅倖身上渗血,周莯依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模样。
盛佑帝皱眉,虽然不知晓傅倖和周莯依怎么惹到了戚司安,但他这样做,确实在打使臣、打周昭国的脸。
蔚朝无惧周昭国,但面子活还是要做一下的。
“宣太医。”盛佑帝道。
趁着有太监去叫太医的空隙,周昭国的使臣也终于回过神来,如何抨击戚司安先放在后面,现在最要紧的是将周莯依扶起来。
于是两个周昭国使臣便上前去将周莯依给扶起来,这一扶,周莯依鬼刹似的脸自然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啊——”
周莯依可怜的,又被两个使臣给扔在了地上。
盛佑帝亦是一惊,身体略微往后靠了靠,到底是帝王,经得起风浪,面上不显的问道:“怎么回事?荣宥公主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褚寻真这时上前道:“回陛下,是因为臣女……”
她还未说完,使臣这边发起难来,就快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死了爹娘,要盛佑帝严惩褚寻真。
没说完又被褚藩良给骂了回去,骂的他们狗血淋头,感受到了褚大将军即使不在战场上也非同一般的战力。
使臣们偃旗息鼓,褚寻真再次开口,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讲出来。
期间,蒋胜雪与褚空宁将调查出的证据呈上御前,铁证在前,辨无可辨。
“……臣女是因为碰巧携带应急之物才得以逃脱,王水的腐蚀性极强,不小心倒在荣宥公主的脸上才……”
殿上之人倒吸口气,傅倖的面容变了又变,就连戚奉季也是一脸不淡定的神情。
王水……听她形容,再瞧周莯依的脸,可想而知是如何的恐怖可怕。
更惶论,蒸腾起的烟雾就能够弄瞎人眼,弄哑人的嗓子……
太医这个时候到来,放下药箱以为傅倖伤得更重,想先去看他,谁知还没有过去,就被一只手牢牢的扯住衣袖,转头一看差点吓得半死。
周莯依抬起头,癫狂又神志不清的问:“治好我的脸,治好本宫的脸!”
她现在根本不管什么阴谋什么对峙,只想要她的脸恢复如初,甚至刚才褚寻真说的那些话,她都没有什么反应。
老太医到底见识过多,受到惊吓后便定了定神,开始仔细的打量起周莯依的脸,随即面露难色的摇头:“公主,您这脸……老臣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