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少年已成王——梵瑟
时间:2020-02-14 09:07:36

  她很喜欢这个他精心为她设计的花臂。
  但她故意去掉了脸谱上的那双眼珠子,于是造就了现在带了点诡异色彩的图样。
  沈惟舟一直以为这个纹身是她跳出亲人离世之痛展开新生活的仪式,所以他没问她为什么要修改掉眼珠,完全随她的心意。
  沈惟舟没理解错,纹身的确是个仪式,只不过得补充一点:它在存在也为了时刻提醒她自己,她当下所作所为的初衷。
  花臂后来成为沈惟舟特别喜欢亲吻她的地方。
  和沈惟舟分手后,励如桑倒从没想过去处理这个花臂。本就不是为了沈惟舟而纹的,分手与否不影响花臂的存在。
  分岔的思绪飘飘忽忽,花臂上的痛麻渐渐没了太明显的感觉,半晌,他的呼吸近在上方,励如桑睁着眼睛,看似隔着眼罩毫无作用,她仍沉默地注视,或者说,对视。
  四下里落针可闻般寂静。
  他的手指触到她一侧胸口上方的疤。
  之前在泰国被树枝不小心刺穿的那处伤口留下的疤。
  他徐徐来回摩挲。
  最后她的唇再被吮住。
  她试图用微薄的余力别开脸。
  他剪住她的双手,攥紧,锁住,十指相扣。
  ——
  第三次醒来,励如桑意外发现浑身的无力感已消失大半。
  她摘掉眼罩坐起。
  四下里昏暗。
  放空会儿自己,她爬下床,慢慢摸索到开关,打开了灯,先找到衣服穿上,旋即扫视周围。
  这是一个装修简单的卧室,从床单被褥及一些摆设能辨认出清县当地的风格。
  离开卧室,是客厅、厨房和卫生间,没见到其他人。
  而再想出去就没办法了: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三扇窗户同样均被人从外面封住,丝毫缝隙不留;联络外界的任何工具,自然不存在。
  倒是可以从电视机知道现在的时间,距离她被带走那日,已经过去两天了。
  等从厨房的冰箱里发现充足的食物储备,励如桑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有了比较清晰的判断。
  洗完热水澡,励如桑取了牛奶和一袋面包填饱肚子以恢复更多的气力,绷着脸开始想办法该如何离开。
  暂时没找到监控设备,倒连以命相挟的机会都没有。
  她憋屈得想骂人。
  吕烈山找来支援她的朋友,怎么这么不靠谱?
  早知如此,她宁愿自己多费点功夫强行摆脱小六和绿毛。或者直接落到绿毛手里,还有谈判的余地,总比现在的处境强。
  房子的位置似乎格外偏僻,励如桑贴着门缝和窗户缝侧耳凝听半晌,除了风声和疑似老鼠的“吱吱”,捕捉不到任何动静。
  她又将电视机打开,音量调至最大。
  并没有邻居之类的人前来制止她的噪音扰民,反倒吵得她自己心烦意乱。
  最终励如桑放弃一切无用的折腾,安安静静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在黑暗中思绪百转千回。
  因为对时间毫无概念,门锁传出异样是在多久之后,励如桑不清楚,只是出于本能第一时间打起精神。
  来的明显不是将她禁锢在这里的人。
  摸着黑,励如桑小心翼翼挪步到距离门口最近的厨房里。
  极其细微的“咔哒”。
  励如桑当即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外面的人隔了约莫一分钟才转动门把推门进来。
  视野受限,励如桑看不到来人,只能留意泄露入内的少许月光,与屋里的黑暗对比过于显著。
  心里默数十秒后,励如桑轻轻探出头,捕捉到刚刚闪进卧室里的人影。
  瞄着那敞开的门,她飞速溜出。
  没见有这外头留有看守人员。
  房子是清县当地十分常见的老式单层平房,放眼望出院子还有几栋差不多模样的民居错落分布,间或几棵树木笔挺的剪影,萦绕淡淡雾气,凉凉月光下萧索又冷清。
  倒春寒,气温降得厉害,料峭冷风凛冽扑面,吹得励如桑脸颊疼,她身上衣服过于单薄,起不到保暖作用,齿关直打颤。本来直奔有灯光的地方跑,到底因为受不住冻影响她的脚程,她当机立断改变主意,躲进路边的一堆草垛里。
  哆哆嗦嗦地抱紧自己,不消须臾,励如桑听见有人追出来的急促步伐。
  沙砾的摩擦声迅速由远及近,停在草垛这边时,励如桑整个人神经紧绷。
  好在对方似乎只是为了判断从哪个方向继续追寻并未留意草垛,脚步很快又远去。
  多等了会儿,励如桑窸窸窣窣钻出草垛,打算朝反方向逃离。
  毫无预兆地,后方有人突然箍住她。
  一瞬间励如桑脊背发怵。
  下一秒励如桑被摁回草垛里。
  高大的身躯,紧实的胸膛,火热的深吻,滚烫的鼻息,惊涛骇浪一般,将人卷进去。
  励如桑头皮发麻,魂儿都要被他抽出似的。她轻轻颤抖,摸他的脸,摸他的背,摸他手背突显的青筋,紧紧回搂住他,代替她当下所有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
  持续升温的燥热在彼此的身体里堆砌,谁也没停下这份热量的输入。
  漫无边际的夜空上的繁星硕硕在涣散的眼睛里渐渐模糊。
  夜风沙沙,吹散草垛里的疯狂作响。
  —
  银河煌煌,铺展在他身后。
  励如桑笼回的焦聚定进他比星光绚烂的眼睛里,微哑着嗓子:“你弄疼我了。”
  赵也白:“可以让你更疼。”
  励如桑:“没大没小。”
  赵也白:“从来没小过。”
  励如桑轻笑,摸摸他的头发:“你是长大了。”
  “一直大着,不需要长。”赵也白喉骨动了动。
  他所有的气息之于她都是火苗,自己随时会再被噌地点燃,励如桑吻了吻他下巴的胡茬:“比草垛子还扎。”
  她这般举动如同给即将炸跳的宠物顺毛。赵也白不爽,却的确受用,贴着她脸上的潸潸汗水,稍一顿挫:“现在如果让我去死,我再没有遗憾。”
  励如桑听出丝劫后余生:“这几天你在哪里?”
  赵也白给她拉上裤子拉下衣服,要将他之前连脱也来不及的军大衣外套换到她身上:“回去再说,别冻到。”
  励如桑蜷缩进他怀里:“就这样走。”
  赵也白抱着她从深陷的草垛里起身出来,就着励如桑树袋熊一般挂在他身上的姿势,倒也将将能用军大衣裹她在他身前。
  她将近一米七的个子,不该这么轻巧。何况她自小有武术功底,身体其实本该比普通女孩子结实。赵也白自与她重逢,却一直没太明显感受到她的理应具备的优势。
  他的手臂蓄满力量,他的步伐充斥稳当,励如桑搂在他肩上,是自外公去世后再没其他人能给她的安全感。
  “比我预计得要快。”
  忽而一把男声,略微耳熟。
  励如桑转头望去。
  明明是晚上,男人也戴墨镜,有点儿装叉,后脑勺扎有一小撮头发,蓄着青皮胡的唇间叼着根烟,靠着辆白色大切一吞一吐。
  虽然话本身极具戏谑的意味,但他的语气倒不带任何调侃。
  赵也白也大有下属见到上司的架势,身姿见所未有地板正:“抱歉,让你等在这里。”
  说罢赵也白向励如桑介绍:“郎警官。来支援我们的人。是他帮我找到你的。”
  励如桑立刻对应上通过一次电话的那位吕烈山的朋友。既然赵也白没放她从他身上下去,她便当作没有不礼貌,直接简单地点头致意:“谢谢。”
  郎警官摘下眼镜:“我也得励小姐道个歉。”
  励如桑总归不能当面怪人家什么,问他要了根烟当作赔礼。
  郎警官的白色大切将他们送回老镇长家。
  励如桑裹着赵也白的军大衣先进去。
  赵也白和郎警官说完话寻上楼,迎面碰上冲完澡耷拉着湿头发的励如桑。
  军大衣依旧穿在她身上,长到她的脚踝,将她近一米七的个子衬得矮一大截。
  含着那根宝贵的烟,她问他:“郎警官走了?”
  “走了。”
  “那你有打火机?”
  赵也白才明白她在找火,摊手:“你觉得?”
  励如桑转身要下楼。
  赵也白一把捞回她:“我去给你找。”
  到隔壁大娘家麻烦了一趟,等他折返送上来,励如桑盘腿坐在床上已经抽掉了半根。
  “哪来的?”赵也白瞥她把玩在手打火机。
  励如桑示意床下不起眼的抽屉:“我以前藏这里的,刚记起来,蛮翻一翻,没想到还在。而且还能用。”
  边说着,她指头边打着火机。老式的打火机,时间久了有点绣,连打了四五次,火苗总算蹿出来。励如桑扬唇,呼地一下再将火苗吹灭,跟吹蜡烛似的。
  的确跟吹蜡烛似的。
  她随她父亲离开前,还没赶上他的十八岁生日,她特地带他去镇上的肯德基,点个超大一个桶,叮嘱他先吃着,她跑出去了十分钟,再满头大汗回来时带着个小蛋糕,说要给他提前过,结果蛋糕里漏掉了生日蜡烛,她想跑回蛋糕店补,他没让,她就跟个叔叔借了个打火机,打着火要他当蜡烛许愿。他觉得她又拿他当小孩,死活不许,她不管不顾地替他做了整套。因为这事儿,从还完打火机一直到回家,她没停下吐槽他的臭脾气。
  “你那时候替我许了什么愿?”赵也白问。
  “以前你不是不感兴趣?”
  “怕那时候就问了,之后再见面,我想不出其他话问你。”赵也白坦言。谁知道,后来她的号码他打不通,失去了联系。
  励如桑抿唇,千言万语在嘴边盘旋一晌,只朝他手上的那套衣服努努嘴:“给我的?”
  赵也白递给她:“大娘她媳妇的旧衣服。”
  “可以。”励如桑抖落开,问起那位郎警官的来历,“……你好像挺怕他。比你直系领导的位置还高?”
  “不是怕,是敬重。他是个国际刑警,四处奔波。我和他其实不是因为吕哥才认识。”赵也白解释,“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曾经到泰国出任务,和泰北当地一支陆军特种兵联合反恐、组成营救队伍?”
  “记得。从落跑的大毒商手里救出遭挟持的人质(见chapter 36),三位泰国政要,一位我们自己的卧底警察。”
  “那时候我就见过郎警官了。他当年是那起案子的重要负责人,如果不是他和那位卧底警察多年并肩作战积攒下的默契,拯救行动不一定能成功。介入支援的那三个月,我从郎警官身上学到了很多。”
  励如桑专注地看赵也白。他说她在纳瓦先生前侃起古董文物时眼睛里有光,他每每谈起他当兵那些年的事情时,又何尝不是?她很喜欢听。
  “以后不要再隐瞒我。”
  “隐瞒什么?”赵也白费解。
  励如桑:“雇佣合同。”
  赵也白一瞬了然:“出发前我就说过,就算没有人雇佣我当你的保镖,这一趟清县,你也一定要带上我。”
  励如桑:“两码事。这并无法抵赖你欺骗我的事实。”
  少许顿挫,赵也白转口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才不能做出任何欺骗你的事?”
  他眼神和语气皆出奇地平和,不带笑也不带嘲,眼神则仿佛在说,今天她非得给他在她身边的身份给出清晰明了的划定。
  励如桑耸耸肩,有种大人不和小孩计较的意思,揿灭燃到头的烟:“我先换衣服。”
  赵也白笔直挺拔杵着,没有要回避的样子。
  励如桑没赶他,背过身,自顾自脱掉军大衣。
  她里面什么也没穿。
  灯光下,之前在草垛里他看不清楚的她身上的一切此时一览无遗。
  齿印,咬痕,种种并非他留的。
  赵也白上前,勾住她后腰,带她回身入他怀,抱起她的腿。
  励如桑后背抵着衣柜,低头,唇迎上他的吻。
  彼此漆黑的瞳仁里都烧着火光。
  “你确定你会和弟弟做这些事?”
  “所以我觉得我疯了。小白——”
  “别叫我小白。不管你和沈惟舟过去遗留了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从今天起再不会有任何关系。”
  “……”
  —
  远处不知谁家的狗吠得厉害,窗户外晨光熹微。
  励如桑摩着赵也白钢筋似的手臂:“……这样都没受伤,你也是命大。”
  身后的赵也白脸埋进她后颈:“所以想好了,等再见面,一定要做我最想对你做的事。”
  励如桑想说他的遗憾实在不匹配他曾经身为军人的身份,轻轻一笑,到底没揶揄他:“郎警官怎么找到你的?”
  赵也白:“我们没细聊。他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自己逃出来了,只是还在被追。他的出现省了我很多功夫。”
  否则现在还没来找她。郎警官其实第一时间就追踪到她所在位置的大致范围,但人手不足,他分|身乏术,客观上做出她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选择了先来找他,再送他来找亲自找她。
  “开木仓的和软禁你的,不是同一批人。”励如桑认为这点毋庸置疑。
  开枪的人,赵也白尚无法确定,他提后者:“那个倒卖文物的小贩。”
  励如桑瞳孔微扩,兀自忖着什么,良久未继续追问,再开口,另起一事:“我在电视上看到本地新闻,来考察的一支专家团队昨天晚上在山里遇到塌方,被埋了五个人,还没挖出来?”
  赵也白猜到她所想:“嗯,就是山里新发现墓葬的地方。”随即说明,“不是还没挖出来,是在塌方过后失踪了。沈惟舟也在里面。”
  励如桑拧眉。
  赵也白紧接着告诉她:“失踪的不止这五个考察队成员,还有小六兄妹俩,以及郝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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