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覃简秋夫妻作为答谢,请裴渡之吃饭。
这事还得从上周一说起,那晚李覃有事加班,简秋也要出门赴约,她本打算带元宝同去,可元宝懒病发作,坚持在家睡觉。
简秋将元宝安置在卧室,玩具零食备妥,保证60分钟以内回家。
如今的小朋友都是电子设备通,两人时时用电话联系,倒也安全。
只是没料到元宝太过贪吃,趁无人管束,他翻箱倒柜,杂七杂八偷吃得太多,不知怎么诱发了急性肠胃炎。简秋虽第一时间知情,却赶不回来,只好试图联系邻居裴渡之。
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是这样。
此时夜幕降临,灯火升起。
苑雅居二楼包间。
阮斐就这么见到了裴渡之,以及陪同在他身边的女性。
那是个扮相时髦的年轻女人,她穿很薄的浅蓝呢大衣,领口别着精致蜻蜓胸针,头戴蓝色系画家帽。
月牙儿眼,挺俏鼻,唇瓣涂了很衬她肤色的干玫瑰色口红。
周可可,连名字都很伶俐可人。
裴渡之视线没有落在阮斐身上,他同简秋李覃打招呼,将女伴介绍给他们,顺便轻抚了下元宝额头。
阮斐站在最外侧,她视线越过他们,望向木窗外的三两枝寒梅。
春意渐浓,梅花将要凋零了……
这顿饭吃得不算尴尬,李覃是生意人,很会调节气氛。
简秋更多是在同周可可说话,大抵是不想冷落她。
阮斐专注给烤鱼挑刺,元宝负责吃。
简秋留意到他俩,嗔了眼元宝说:“斐斐你别管他,你吃你的。”
元宝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显然已经知错,他小声对阮斐说:“姐姐,你别管我啦。”
阮斐笑笑。
她抬眸时正好触到周可可投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保持着基本礼数。
吃过晚餐,他们走出苑雅居。
裴渡之驱车送周可可回家,阮斐牵着元宝,站在路畔同他们道别。
元宝热情地挥手说:“哥哥姐姐再见。”
周可可也笑着向他们招手。
裴渡之只是略一颔首,脸上没太多表情。
黑色汽车很快随车流涌入街道,辨不出踪迹了。
李覃回头问:“斐斐跟我们一起回家?”
“我回学校,明天有早课。”
“让你叔叔送你到岚大。”
“我也想送姐姐。”
阮斐来不及婉拒,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与家人同坐一辆车,自然什么情绪都不能泄露。
直至他们离去,阮斐才觉得疲惫透了,她独自走在校园清冷的街,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悲伤……
墨色浓郁,北佛山这条街堵住了,长龙几乎望不见尽头。
周可可侧眸望向身旁这个沉默的男人。
迄今为止,他们总共见过四次。
头两次见面是表姐表姐夫搭线,第三次是她主动,裴渡之赴约,后来几天他们没再联系。
今晚只是第四次见面。
周可可想,她大概是明白了。
裴渡之所谓的帮忙,原来就是这种帮忙?
昨天接到他电话,周可可心底是欢喜的。
大抵是脸皮薄,男人请求帮助的话刚说出口,便后悔道:“抱歉,这个请求应该让你很为难,是我唐突,你就当我没提过,真的很抱歉。”
周可可觉得裴渡之的反应很真实可爱。
看似高冷,却又那么的腼腆矜持。
她没道理不好好把握机会。
她很乐意答应他的请求。
但……
“刚刚那个女孩的眼睛红了,”周可可望向窗外,声音很轻,“你发现了吗?”
略停顿,周可可接着说,“其实你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方式,而不是伙同我欺骗她。那么漂亮明艳的女孩子,连身为女性的我都有点羡慕嫉妒,被这样的女孩子喜欢,你就一点都不动心吗?”
裴渡之专注驾驶,他眼底没有波澜,像是一滩静止的死水:“她年纪还小,年少的喜欢或许只是一时好感。”
“你觉得你们不合适?”
“我们不合适。”
周可可轻笑,她挑眉看着男人清隽侧颜,像是抓住了某种把柄,有点得意:“你说的是你们不合适,而不是不喜欢。”
气氛陡然陷入可怕的凝滞。
周可可耸耸肩,状似轻飘的口吻:“像她这种漂亮女生,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很多男人的爱慕吧。”
裴渡之蹙眉:“我们不该以长相评判任何一个人。”
周可可笑出声:“可我有种预感,只要她坚持喜欢一个人,就没有得不到手的,你小心点吧。”
裴渡之语气尽量平和:“别把她说得那么神奇可怕,她只是个简单的女孩子。”
接下来的一段路格外沉默。
汽车停在星梦公寓楼下,裴渡之稳住心绪,同周可可说:“谢谢你帮我,以后有机会,我会将这桩恩情还给你。”
周可可看他一眼,评价说:“你还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心知两人再无可能,周可可反而露出真性情。
下车之前,她忽然笑道:“刚有句话,我想你可能领会错了,我并不是想说她手段了得恃靓行凶的意思,而是想说,像她这么美好的女孩子,应该很难让人一直保持理智。所以,我祝你日后小心点。”
-
春雨连绵,这些天阮斐一直睡不好。
植物社新一批的小多肉嫩芽忽然生病,阮斐早晚都要去社团室帮忙。
裴家封也在。
只要看到裴家封,阮斐就会想起裴渡之。
事实上,哪怕不见裴家封,她也会时不时记起他。
却再没付诸过任何实际行动。
无论多痛多苦,阮斐都是有原则的人。
她不会再见裴渡之。
他好像是真的在认真相亲,或许也在认真恋爱。
阮斐所有的期待与奢望,都这样被粉碎一空。
她知道,始于那场雪光与月色的心动结束了。
还未萌芽,它就被画上了句号。
……
三月下旬的周末,阮斐买了很多零食到毓秀苑看望元宝。
天气很好,空气混合着青草、花粉以及暖风的味道。
即将走到建筑楼,远远的,阮斐一抬眸,便看到了正下台阶的裴渡之。
嫩枝嫩叶葱茏,挡住他半面身影。
但她确定,是他无疑。
他们要走的是同条路。
阮斐匆匆背过身,想要躲起来。
她慌不择路,又彷徨无措。
与人相撞也就不那么稀奇了。
瓜果零食滚落得到处都是,阮斐呆呆望着满地狼藉,头脑一片空白。
偏与她相撞的中年妇女还指责她道:“小姑娘你走路不看路的吗?你这掉的东西可不怪我啊。”
真是太尴尬了。
阮斐只能怔怔道歉,说对不起。
她俯身去捡,期冀裴渡之不要看见那么狼狈的她。
甚至有一瞬的冲动,她想丢下这些瓜果零食,拔腿就跑,跑得远远的。
但,只是想想而已。
拾起颗梨的刹那,阮斐视线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他捡起一粒苹果,动作间,西装袖摆往上走,露出一截苍劲手腕。
是裴渡之。
鼻尖没来由地酸涩。
阮斐忽然想哭。
记不清多少个日夜了。
大概时间太短了吧。
与他相处的片段仍历历在目,恍如昨昔。
就连悲伤都如此清晰。
掉落满地的零食水果被裴渡之捡起整理好,他将袋子递给阮斐,声线温和:“几颗梨有些碰伤,不碍大事。”
阮斐嗯了声,垂着头接过来。
她声线嗡嗡的,裴渡之察觉到不对劲,语含关切问:“是不是刚才撞疼了?”
阮斐很乐意裴渡之把她的失态理解成这个原因,顺势说:“是很疼。”
裴渡之薄唇翕合,最后只能说:“快回家检查一下,若有擦伤,记得上药。”
阮斐点点头,提着袋子转身离开。
她始终没有抬眸。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比想象中发展得快很多,想组团打哥哥的再等几章啦~
晚上九点继续更新。
谢谢大家支持!!!
第20章 二十章
二十章
阮斐不再去毓秀苑,周末她直接回家陪伴爷奶。
四月的第一周,阮斐忽然发现,她错过了侧金盏花的盛放期。
待她察觉,数朵小黄花已经蔫了,花瓣均凋零三五片,末尾打起了卷儿。
但它们依然清新可爱。
不知她送给裴渡之的那株侧金盏花还活着吗?
有开花吗?
失神地望向窗外,阮斐很快便笑着摇摇头。
她好像忘记,那株侧金盏花早已经被裴渡之交给裴家封。
-
春光旖旎。
植物社趁天气明媚,开始组织义卖活动。
阮斐下午没课,便同裴家封还有曹萱萱李蔚四人看守摊位。
多肉仍是义卖场里的“主角”,来往学生教师见它长得圆润讨喜,大多都会购买一两盆。
有阮斐在的时间,植物异常好卖。
许多隔壁高校的学生都会慕名前来。
送走三五成群捧着植物的男生,曹萱萱笑眯眯对阮斐讲:“你以后如果开店,顾客肯定源源不断。”
阮斐同她开玩笑:“专售空气顾客也源源不断吗?”
李蔚乐得笑出声。
曹萱萱抬眼瞪他。
两人视线里流动着火花,好像正在谈恋爱。
听说,他们的缘分起于冀星山那场打雪仗。
阮斐含笑望着两人打情骂俏。
不知怎么,她脑海忽然浮现出那晚初见裴渡之的画面。
如今想来,那幕依旧惊艳。
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那一分那一秒仿佛时间定格般的心动了吧……
日头渐高,裴家封主动买来四瓶矿泉水,分给大家。
曹萱萱道完谢,试探着问:“裴家封,你觉得王雨琪怎么样?”
裴家封愣了愣:“怎么?”
曹萱萱小声说:“你哥不是没女朋友吗?”
裴家封:……
不经意旁听到的阮斐同样意外,她埋头整理花草,口吻很平静:“裴家封哥哥有女朋友。”
曹萱萱讶异:“这么快都有了啊?哈哈哈,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们当没听过吧。”
裴家封配合地干笑两声。
义卖结束,四人收拾剩余盆栽,用小推车推回社团室。
曹萱萱李蔚走在前头,裴家封落后几步,等阮斐跟上,他压低嗓音同她说:“阮斐,刚才谢谢你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
“呃……”裴家封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你不知道,其实我哥和那个相亲对象没成。”
阮斐脚步戛然而止。
裴家封跟着顿步,他笑容很真诚:“我哥不让我同别人讲,但阮斐你不是别人嘛。”
阮斐抬起眼睛,定定望入裴家封琥珀色的清澈眼瞳。
裴家封无奈说:“我本来还对我哥抱有很大期望的,结果,哎!估计他们是真的不合适。”
“最近的事?”
“不是,他们压根就没见过几次。”
裴家封望了眼前方曹萱萱,小心翼翼地说:“嘘,阮斐你记得替我保密哦。其实王雨琪挺好的,但依我对我哥的了解,他不会喜欢那种可爱的女生吧。而且王雨琪跟我差不多大,大家又在同一社团,总感觉有点尴尬。”
阮斐呆滞地颔首。
阳光扑面而来,带来强烈的眩晕感。
阮斐的每一步,仿佛都踩在棉花上。
寒意密密匝匝从脚底往上攀升,在身体里迅速弥漫开来。
阮斐想笑,却笑不出来。
原来她最初的推测竟然是对的。
相亲只是裴渡之刻意筑在他们中间的界碑吗?他将她挡在界碑之外,他要她知难而退。
那场见面,也是他蓄意而为?
他还真是……
煞费苦心。
行道树郁郁葱葱,地面铺满阳光筛下的光斑。
社团室近在眼前,阮斐突然开口说:“裴家封,我有喜欢的人了。”
裴家封来不及放大的笑容陡然凝在脸上,他像是没听清楚,很懵懂的“啊”了声。
阮斐侧身望着他:“裴家封,我有喜欢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裴家封怔怔看着她,迟钝地点头。
阮斐表情淡淡的:“我们抓紧时间把盆栽挪回室内吧。”
裴家封又是点点头。
分明是春天,裴家封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凛冽寒意,他身体里的血液仿佛被冻得凝固了。
晕乎乎望着那抹忙碌不停的倩影,裴家封知道,这次他彻底被判处了死刑。
可为何他还是不能完全死心?
就好像这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等梦醒,时光可不可以倒流,回到阮斐对他说这些话之前?
……
翌日,阮斐来到雄鹰跆拳道馆时,陈兰诺正带少儿班练习。
不同于往常的贪吃可爱形象,训练场上的陈兰若气势十足,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武者的利落干脆。
课间休息,陈兰诺小跑着来到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