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时不时说说话,气氛很有温度。
裴渡之几乎没怎么开口。
但他中途给阮斐倒了杯温水,也有递给她纸巾。
许是裴渡之的态度有些教人捉摸不透,大家难得没开他与阮斐的玩笑。
“你是岚大酒店管理系学生,怎么跟裴老师认识的?感觉圈子都不一样,有点奇怪。”罗蜜忽然笑着问,语气听着并不反感。
“我……”阮斐下意识去看裴渡之。
一串手机铃声恰巧响起,裴渡之起身道了句“失陪”,拿着手机离开包间。
阮斐对上他们好奇的目光,笑笑说:“我去冀星山采风。”
言语间并没有提及裴家封。
周鹏接话:“哦哦,裴工在冀星山有栋别墅,里里外外全是他自己设计的。”
有人惊叹:“裴总在冀星山有房子?”
“你不知道?”
“我新来的。”
“哈哈那你现在知道了。”
……
幽静露台,裴家封右手握住电话。
听筒传来向源禾略聒噪的声音:“卧槽,阮斐那姑娘真到锦市找你了?前些日子她找来公司我就觉得不对劲。你老实跟我坦白,你之所以跟我家那表妹没成,是不是因为她?裴渡之啊裴渡之,你忒不厚道。以前我和关恒就说你俩有问题,你还犟着脖子给我不承认,装得倒似模似样的,结果呢?你……”
相比于向源禾的情绪激动,裴渡之冷静得倒有些不同寻常:“这事别和家封说。”
向源禾嗤道:“你当我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裴渡之嗯了声:“有事,挂了。”
那边诶诶啊啊两声,明显还有话说,电话已然结束。
没立刻回包厢,裴渡之站在原处不动。
冷风时不时穿过,昏暗中树影婆娑,遮住他晦暗的眸光。
-
聚餐将要散席,裴渡之淡淡对周鹏说:“给我留辆车。”
周鹏不知联想到什么,露出一抹暧昧笑容,他看了眼阮斐,立刻从兜里掏出串钥匙抛过去。
裴渡之稳稳接住。
阮斐不知她该跟谁走,便小声拽住裴渡之袖口,问:“你要去哪里?”
裴渡之回:“带你逛逛。”
阮斐哦了声。
表面虽淡定,同周鹏他们挥手告别时,阮斐笑容却明显灿烂了不止一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张北大”“Y.”“椰子”“澜铂湾”的营养液~
谢谢大家支持!!!
第22章
二二章
回程,罗蜜同谭姐坐周鹏的车。
望着不断后退的棕榈树,罗蜜板着脸,口吻好似染上夜色的幽暗:“现在的年轻女孩子也太不矜持了。”她的意有所指,明显指向阮斐。
周鹏与谭姐都不作声。
罗蜜又说:“我觉得裴老师对阮斐没意思,你们觉得呢?”
周鹏开着车,有点尴尬地陪笑:“没意思就不会带在身边了吧。”
罗蜜皱眉:“那是裴老师绅士体贴,思虑周全。这个女孩子为他远道而来,如果裴老师对她不管不顾,出事了裴老师该怎么办?”
周鹏不好跟女生斤斤计较,嘿嘿一笑。
今晚的罗蜜不依不饶,显得格外没有风度:“谭姐你人生经验丰富,你怎么看?”
谭姐从手机屏幕抬起眼睛:“不好分析,要么很喜欢,要么不喜欢吧。”
周鹏没忍住笑:“谭姐你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
谭姐也笑。
罗蜜秀眉紧蹙,却没再强行继续这个话题。
-
与周鹏他们方向相反的紫御路上,阮斐与裴渡之分别坐在副驾驶与驾驶座。
“之前来过锦市?”裴渡之问。
“没有。”阮斐摇摇头。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现在找找攻略。”
阮斐本想说随便去哪儿都可以,可这个答案似乎不很好。
她从包里找出手机,查看附近知名景点,很快说:“我们去曲正街可以吗?”
裴渡之嗯了声。
空气旋即陷入沉默。
阮斐不好贸然搭话,主要是,她还没想好怎么向裴渡之坦白。
需要挑个合适的时机吗?
尽管裴渡之对她的想法心知肚明。
但有些事,阮斐认为,说与不说,区别很大。
-
不是旅游旺季,时尚新潮的曲正街依然热闹非凡。
一座座大厦高耸入云,各处都闪烁着绚烂彩光。
人流拥挤,音乐声如热浪般席卷而来,想好好说话都难。
阮斐懊恼不已。
裴渡之沉默地走着路,突然说:“你在这里等我。”
阮斐:……
目送裴渡之消失在视线尽头,阮斐乖乖立在人像雕塑旁,然后被迎面拂来的风冻得一个哆嗦。
白天艳阳高照,她便穿了条裙子,哪知锦市的夜晚还是挺冷的。
早知道她就不穿裙子了。
反正裴渡之也没多看她半眼。
阮斐埋着头走神,不知过去多久,她眼前蓦地出现一个深蓝色购物袋。
握着它的是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
顺着臂弯往上,阮斐毫无意外看到那双深邃的熟悉眼眸。
裴渡之语气很平静:“你高估了锦市气温,里面是件外套,我选的时候没太讲究,保暖就好。”
阮斐自问没在裴渡之面前表现出一丁点冷的动作,她都是偷偷挨着冻。
怔怔从购物袋取出叠整齐的外套,阮斐穿到身上。
白色长风衣,一直长到她脚踝。
真的很保暖。
而且很合身。
吊牌标签都已被摘去,但衣服面料摸起来很柔软舒适。
阮斐被满腔的窘迫与雀跃冲昏头脑,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埋着头说谢谢。
裴渡之回了声“不客气”。
他们夹杂在人群之中,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
四周嘈杂,广场正在进行某电视台的歌手选拔赛。
前一刻还在懊恼,这一秒阮斐又开始庆幸。
她忽然不急于知道最终的结果。
其实不用说很多话,就这样和裴渡之并肩走着,接受他偶尔贴心且绅士的照顾,恍惚令阮斐有种错觉,有种好像他们可以这样一直走到永远的错觉……
晚上十一点,他们回到酒店。
进房前,裴渡之对阮斐说:“明天我有空,你想好要去哪些景点,我带你去。”
阮斐有些意外:“你不用工作吗?”
裴渡之口吻淡淡的:“假期。”
阮斐认真望着面前的男人,摸不准他的用意。
裴渡之避开阮斐眸光:“周一学校有课?”
阮斐说:“晚上有两节课,不是很重要。”
裴渡之沉默下来。
阮斐也知道这话的真实性实在是低了点。
她笑笑说:“我周一就回岚城的。”
寂静片刻,裴渡之颔首。
互道晚安,他们回到各自房间。
夜色浓郁,阮斐站在落地窗下久久没动,落地锦市,从见到裴渡之的第一眼,他就没追问她来锦市的目的。
他们连表面的谎言与伪装也不需要再维持了。
阮斐试图揣测裴渡之的想法。
或许当局者迷,阮斐不知该偏向哪种猜测。
但她情愿他还在挣扎,还在考虑,而不是已经有了明确答案。
一夜天明。
上午八点,阮斐与裴渡之开车前往公祠。
据说这座公祠是为纪念唐宋时期的数位著名历史人物而建,非常具有意义。
朝阳逐渐从红橙色过渡成金黄色,整个建筑群在光线下呈现出时间沉淀的韵味,红白的基调,葱茏绿木掩映其间,淡雅古朴得刚刚好。阮斐举起手机,随意拍两张就很美。
接下来他们去了东海、涯洞与博物馆。
走得累了,他们便坐在休息区域静静享受阳光。
阮斐托着腮,翻看此行拍的照片,视线蓦地定格在屏幕,阮斐眉眼染上星点笑意。
方才在海边,趁裴渡之不注意,阮斐借自拍的角度,悄悄也将他纳入相框。
蔚蓝的天与海不分彼此。
他视线淡淡投向远方,不知在看哪里……
正看得出神,裴渡之的声音忽然传到她耳边:“我去买水,你喝果汁还是奶茶?”
阮斐下意识答:“奶茶,五分甜。”
等裴渡之离开,阮斐将这张照片复制传送到云盘,以免出现误删或手机遗失的情况。
等了小半会儿,阮斐看眼时间。
将近三点。
拿出包里的小小黑色礼物盒,阮斐仔细端看两眼,重新放进包中。
中午吃饭时,阮斐假意去卫生间,实则匆匆去了趟精品店。她没给男士购买礼物的经验,在店员推荐下,她按照自己审美给裴渡之挑了个领带夹,很低调的款式,比较称他风格。
希望他会喜欢吧!
笑着抬眸望向左侧方,阮斐又微微蹙眉,裴渡之好像已经离开半刻多钟。
她等得有些着急了。
如果刚刚她与他同去就好了。
附近隐约传来喧哗,阮斐干脆起身,顺着裴渡之离开的那条路往前走。
与两个手挽手的女生擦身而过时,阮斐不经意听到她们的议论声。
“好惨啊,我从没亲眼见到过车祸,吓死我了。”
“我也是,那男人手里的奶茶还是什么,都飞到了半空。”
“哎,好可惜,似乎挺年轻的。”
“说不定还有救。”
“很难吧,状况那么惨烈,虽然我也希望他……”
……
她们渐渐走远,声音湮没在暖风里。
心脏骤然狂跳,几乎都要撞出胸口。
阮斐原地定了几秒,匆匆往前奔跑。
三四百米开外的十字街口,许多人聚集成堆。
不知是否是幻觉,阮斐好像听到空中传来遥远的救护车的声音。
每一声仿佛都踩在她心尖上。
阮斐喘着气跑到街口。
不断有路人散去,也有新的路人聚集。
警车已停在事故发生地。
人们都在说“可惜可惜”,阮斐麻木地拨开他们,试图往里走。
就在这个瞬间,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阮斐戛然止步——
太阳往西坠落,天边浮现出第一抹浅绯色晚霞。
裴渡之握着奶茶杯,沿路疾走,很快便找到那抹魂不守舍的纤瘦身影。
她左手拎着包,怔忪失神的样子,包几乎要垂到地面,却一无所觉?
裴渡之皱着眉,望向她身后。
那里正在处理一出突然发生的车祸事故。
“怎么不在原地等我?”裴渡之脸色不是很好看。
阮斐愣愣抬头,才看到驻足在眼前的裴渡之:“对不起。”
裴渡之并不是真的责怪阮斐的意思,她唇有点发白,眼神很脆弱,让人揪心。裴渡之快步走到她身前,薄唇翕合,没来得及多说什么,眼前暗影拂过,等裴渡之反应过来,他已被阮斐用力抱住。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
出乎裴渡之的预料。
他左手握着的奶茶杯就这么从掌中坠落,发出“砰”的声音。
但他们都没有听到。
她的身体有些凉,微微颤抖着。
短暂失焦空白的视线终于恢复正常,裴渡之的声音好似也跟着颤栗:“吓到了?”
阮斐没有说话。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那刹那的恐惧。
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她接到他电话的欣喜。
可这分这秒,街口却有人在承受着苦难,或许她应该把这一切都掩埋在心底。
左手悬在半空,裴渡之想安慰怀里的姑娘,掌心即将触到她肩,又及时收住。
裴渡之有意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被阮斐抱得更紧。
她的手环住他腰,下巴贴在他胸口,鼻尖有淡淡的类似花果的清香在浮动,它们那么的柔软,却又像一柄柄锋利的剑,试图撬动他的理智与决心。
时间缓缓逝去。
裴渡之耳边恍惚响起钟表倒计时的声音。
这刻的温存与越界,令他想起梦里的那朵玫瑰花……
梦里的他翻山越岭,在荆棘前也不曾有退缩的念头。
或许这就是现实与做梦的差距。
该结束了。
裴渡之再度推开阮斐时,已没有任何阻力。
他视线轻轻落在她赧然眉眼,略下移,看到她被奶茶渍弄脏的鞋。
从口袋取出纸巾,裴渡之蹲下身子。
察觉到他想做什么,阮斐蓦地退开半步。
她穿的是一双平底乐福鞋,浅豆沙粉,鞋面光滑。
其实他自己的裤脚也都被奶茶渍染湿了。
阮斐耳根发烫,小声对裴渡之说:“没关系,我……”
他的手已触到她鞋面,纸巾吸水,变成了咖啡色。
阮斐身体倏地僵硬,不敢再动弹。
阳光是那么的温柔,它在他漆黑短发里藏了好多星星。
阮斐低眉凝视裴渡之,往常她看他时需要仰起头,可现在是俯视。
此时此刻,她满心爱慕的男人就蹲在她身前,为她耐心擦拭一双很普通也不名贵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