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睿睿哭累了,睡了过去,阮荷也松了口气:哄孩子也挺难的。
白天,阮荷起床去上课,睿睿也醒了过来。
阮荷不放心他,撑了把伞,把他也带去了学校。
不过她并没让睿睿进班,而是把他安放在凉亭那里,顺带给孔盛发了个传音符,让孔盛过来陪睿睿。
阮荷在班里上课的时候,担心着外面的睿睿,有些心神不宁。
一下课,她就赶紧跑去凉亭,发现睿睿和孔盛都不在了,只有孔盛留给她的传声
纸鹤。
阮荷拿起纸鹤,听到孔盛留给她的话,阮荷脸色瞬间一变:睿睿不见了。
怎么会,她明明叮嘱过他要老实在凉亭待着,他还答应了她。他那么乖,应该不会做出答应了却不做的事,难道是有其他厉鬼出现带走了他?
阮荷腿一软,想立马请假去找睿睿。
但后面的话把阮荷这想法拉了回去,孔盛说,睿睿是自己离开的,他知道睿睿去了哪,他去找他了,让她不要担心,老老实实上课,不然他会生气的。
阮荷只能按耐住担忧,坐回班里。
中午孔盛没来凉亭,阮荷失望回班。这一天她虽然听着课,但能听进去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连董蕾蕾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阮荷昨天请的病假,直接用这个做理由,说自己还没有好全,所以听课没以前认真。
董蕾蕾没怀疑,还担忧她身体,想带她再去看医生,被阮荷拒绝了:“我吃着药呢,多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不过回到住处,董蕾蕾还是把她妈妈给她买的常用感冒发烧药给阮荷,让她吃。
“我妈说这是给我在医院专门开的好药,很管用。”
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圆,这药阮荷没法拒绝,只能接受。
阮荷坐在屋里心神不宁,阮茂竹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学校里发什么了什么事?”
阮荷摇头:“没有,是睿睿。”
阮荷把昨天的事告诉他,又说:“睿睿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担心。”
“去找他妈妈了。”阮茂竹语气肯定说。
“嗯?你怎么知道?”
“很好猜。”阮茂竹放下书,看向自己妹妹:“他最重视的就是他妈妈,不去找她还会去哪里?你心里不也是这种猜测,只是你不敢往那里想,因为你知道,睿睿过去,心里会受很严重的伤。你不想睿睿这样,便不去想。自欺欺人。”
阮荷沉默,看了阮茂竹一眼:哥哥太了解她了,真烦人,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阮荷叹口气:“不知道找回来睿睿会变成什么样,我还是希望他像以前一样单纯快乐又懂事。”
阮茂竹没说话,这种事,谁都说不清,就算是小孩子,性格也是复杂的。接触同样的事,不同人的心理变化也会不同,现在想没意义,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阮荷睡不着,阮茂竹陪着她,一直到深夜,孔盛带着睿睿来到了阮荷家里,脸上带着生气和心疼。
阮荷不知道睿睿经历了什么,但现在他小脸苍白,眼神空洞,整个人都是伤心到极致的模样。
“睿睿。”阮荷小心叫了他一声。
“姐姐,妈妈不要我了。”睿睿看向阮荷,豆大的血泪流出来。
阮荷鼻子一酸,眼泪也差点流出来,她搂住睿睿:“没事,没事,姐姐要你,姐姐要你。”
睿睿默默在阮荷怀里哭,哭得一抽一抽,阮荷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她皱眉看向孔盛,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唉。”孔盛叹了口气,示意了下睿睿,现在不能说,不然又是在睿睿心口划一刀。
阮荷让他点燃一根安魂香,睿睿渐渐在她怀里睡着,她把他放在自己床上,阮茂竹也没说什么。
虽然睿睿是男鬼,但一个小孩子,他并不在意。
“睿睿看到了什么?”
阮荷一回到客厅就问孔盛。
孔盛皱着眉说:“睿睿跟着他妈妈一天
,自虐一样,看他妈妈怎么疼他弟弟,还有……还有他继父带过来的哥哥。睿睿说,他妈妈从来没那么对过他,他和他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他妈妈从来没亲过他,也没给他做他爱吃的,还会打他。
他说,他知道妈妈不开心,打他没关系,只要妈妈开心就行,他依旧很爱妈妈。他问我,为什么他妈妈不亲他,也不像对弟弟和哥哥那样对他,是不是他不乖?这话问出来,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我这么疼的孩子,生前经历过那么多痛苦,心还如此纯净,一心想着他妈妈,他妈妈却……却早把他忘了,情愿把母爱分给一个不是她亲生的,也不分给睿睿一点,你说,这是亲妈吗?”
孔盛一脸怒意。
阮荷也非常生气,他说一句,阮荷的手就握紧一分,说到后面,她握的拳头都在发抖。
“二哥,老师,我怀疑睿睿的死,可能是非正常死亡。”
第一百一十二章
阮荷话音一落, 孔盛和阮茂竹的神色一震, 开始思索这个可能性。
阮荷没管他们的想法, 继续说:“老师刚刚你说, 睿睿在世的时候, 他妈妈经常会动手打他。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经历这样的暴力,甚至可能还有其它虐待,很难不让我联想到,他妈妈是不是一时失手将他打死的。就算不是, 睿睿的死亡,也和这种虐待有关系。我想给睿睿讨回公道。”
“难。”阮茂竹摇头说:“睿睿已经死亡,尸体可能都变成了骨头, 虐待的证据无法找到, 除非验骨,不说验骨的难度, 但若是骨头没有伤, 就拿睿睿妈一点办法都没有。”
孔盛也点头:“很难, 而且你之前和睿睿都没交集,你突然报警怀疑睿睿被他妈妈杀死,警察也不会相信, 甚至睿睿妈还会反咬你一口,说你污蔑。”
阮荷皱眉:“我会想办法,如果睿睿的死真的是他妈妈的原因,我不会……”
“姐姐。”睿睿突然在阮荷身后叫她:“姐姐, 是小偷去我家,拿刀捅了我,不是妈妈的原因。妈妈打我不严重,就是对我没有现在对弟弟和哥哥一样好。姐姐,你别找我妈妈,她现在很开心,我也很开心,虽然……她不要我了。”
睿睿忍着委屈说。
“姐姐,你不是说,见过我妈妈要送我去个地方,你现在送我过去吧,我会听你的话。”
阮荷皱眉:“可是……”
睿睿哀求地看着她:“姐姐,我没骗你,我现在想去。”
阮荷叹口气:“好吧,我亲自送你过去。”
阮荷和哥哥孔盛说了一声,带睿睿去了地府。
地府如以往一样,暗沉的天色,没有日月,气氛是沉甸甸的,好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让人喘不过来气。
睿睿一过来,就很害怕:“姐姐,这里好吓人。”
一个吊死鬼飘过去,舌头吐出来老长,眼睛暴秃,非常可怖,睿睿吓得身子一抖,捏紧阮荷的衣服。
阮荷走上奈何桥,今儿奈何桥桥上煮孟婆汤的是阮荷的熟人——孟彩。
“彩姐姐。”
“阮妹妹,今儿怎么有空来地府了?”孟彩一边搅着汤,一边和阮荷说话。旁边和她穿着差不多服饰的女子快速盛汤递给一个个排好队的鬼。
“诺,送他来投胎。”阮荷点了下跟在身旁的睿睿:“直接让他排队吗?”
阮荷送鬼,一向只交给阴差,地府投胎的流程,她并不是很了解。
“别,可千万别。”孟彩摇头:“投胎不是这样投的,你得先带他去判官那里,断定他是否阳寿已尽,生前死后有没有作恶,有没有功德,作恶了处罚,有功行赏。
行恶和功德关乎给下一世的投胎,判官判决完会确定这个鬼什么时候投胎,投去哪里,哪户人家,一点都错不得的。要是现在安排他喝了孟婆汤去投胎,就打乱之前所有的投胎顺序和判决结果,妹妹你就犯了大错了。”
阮荷点头:“原来投胎还这样麻烦的。”
“自然。”孟彩说:“要是人人随便投胎,那地府就乱了套了,生前的作恶和行善也没了用,以后凡间的人,还怎么会有人去做善事呢。”
阮荷说:“那我应该带他去找哪个判官?”
“你去判官殿,每天轮值的判官不一样,今儿好像是崔判官在做事。”孟彩想了下说。
“谢彩姐姐,我这就带他去。”
孟彩低头看向睿睿,皱眉说:“这小孩也太小了,可能阳寿未尽,要去枉死城等着,等够年数才能投胎。这样的小鬼,在枉死城,很容易受欺负呐。
”
“如果他阳寿未尽,我带他回阳间,放枉死城我也不放心。”
“你对这小孩可真好。虽然不合规矩,但你是阴官,这点特权还是有的。”孟彩说:“不过你放枉死城也没关系,我帮你照顾他。”
“谢谢彩姐姐,这事还没定论,等我去过判官殿再说。”
孟彩抬抬下巴:“去吧去吧。”
阮荷带着面上有着不安的睿睿走到判官殿,崔判官正审着一个鬼,生死薄放在他面前,两个阴官一左一右站在崔判官两旁,拿着纸笔记录着。
看到阮荷,崔判官冲她点点头,站在一旁的阴官给她搬了两个椅子过来,阮荷冲崔判官拱拱手,谢过阴官,抱着睿睿坐上一个椅子。
审问过程很平和,鬼的一生都在生死薄上写着,说谎就用刑,那些鬼会说谎的极少,面前这个鬼一看就没那个胆子。
果然,崔判官看完生死薄后,点了下头说:“生前无功无过,小错不断,但还算良善,只是你前生负过一人,下一世要还。投入人道,贫穷家庭,父死母在,痴爱一人不得,为所负之人做无数事,挡死一次,身受重伤,自此还完……”
崔判官洋洋洒洒说了无数,安排了下面那个鬼的一生,旁边记录的人奋笔疾书。
崔判官说完,便对两旁的阴官说:“拉下去,安排投胎吧,剩下的鬼等会儿再送来。阮荷,你来有何事?”
崔判官看向阮荷。
阮荷拉着睿睿走到大殿中央,让他跪下:“见过判官大人,我是送他来投胎的。之前不知道投胎流程,孟彩姐姐告诉我,投胎需要经过您们的判决,我便带他过来了。”
崔判官呵呵一笑,摸着下巴说:“你这是插队啊。”
阮荷脸一红,虽然知道崔判官是打趣,但她也觉得脸红,低头“嗯”了一声,摸摸鼻子说:“不知道能不能插队,不可以我们再等等也行。”
“自然可以,判决鬼多你一个也不多。这鬼这么小,或许阳寿未尽呢,他叫什么名字?”
“邓睿,一九七零年农历三月十八寅时生。”
“我看看。”
崔判官翻着生死薄,看到邓睿的生平,皱眉,阮荷的心跟着提起来,但并没有说话。
“怎么这么小,阳寿就尽了呢?”
崔判官将邓睿之前几世的经历翻出来,脸上露出恍然:“原来如此。”
他看向阮荷说:“邓睿十世前掀起凡间动.乱,生死薄判定他十世凄苦,不得善终,经历人间所有苦难还债。这一世便是他最后一世。”
阮荷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睿睿的生平会是这样,十世苦难,她垂下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皱眉看向睿睿,睿睿也是一脸不知所措,还有对陌生环境的害怕。阮荷叹了口气:这就是个孩子。幸好十世已经过去了。
“判官大人,那他下一世?”
崔判官摇头:“我无法决定,他的之前的人生太过复杂,需要阎王爷亲自来决定他下一世的投胎,我得先去禀告阎王爷,之后才能判定。”
阮荷为难了,她下来地府太久了,若是迟迟不回去,她二哥和老师会担心的。
就在她想问下崔判官,他什么时候去禀告阎王爷,如果时间太久,她能不能先带睿睿回去的时候,一道声音从殿外响起。
“何事需要禀告我?”
秦广王从殿外走进来,阮荷眼睛一亮,看着他非常激动。
崔判官忙从上面走下来,一群阴官跪下:“参见王!”
阮荷自然也跟着照做,但还没等她跪下,
秦广王衣袖一甩,就把她扶了起来:“不是说了,和我见面不用行礼。”
阮荷看一圈跪着的人,脸上露出不自在:“可……”
“没什么可是的,过来。”
秦广王把她提溜到了上面,阮荷并不想去,她担心自己走了睿睿会害怕。
果然,她一不在,睿睿身子缩得更厉害了,看得她心疼:“王,他……”
“怎么了?他是被判决的鬼,就是小孩你也不能同情,让他在下面跪着。”
秦广王递给阮荷刚刚那两个记录人的一套纸笔:“来,你给我记录。”
阮荷没法,只能站在那里,希望能快点结束这场判决。
崔判官把睿睿的情况告诉秦广王,秦广王翻翻生死薄说:“他的罪已经罚完,下一世,便按他的功德来投胎,唔,我看看。”
秦广王将生死薄翻完,指着一户人家说:“让他投胎这一家吧,下一世的人生,端看他自己怎么过。”
阮荷看向秦广王指的人家,是中等人家,而且父慈母善,下一世睿睿应该会过得很好,阮荷放心了。
“是。”崔判官应道,让阴官把睿睿拉下去,睿睿看向阮荷,并不懂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害怕地喊道:“姐姐,姐姐。”
“王。”阮荷非常担心睿睿,但没秦广王允许,她也不敢过去。她一脸焦急地看着秦广王:“我想送他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