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装穷——昭乱
时间:2020-02-14 09:21:40

  温阮一怔,瞬间从床上爬起来,按照邮件上的联系方式拨去电话。
  “喂?”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接通,听筒对面女声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温阮:“周小姐您好,我是温阮。”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但却依旧能无比清晰地听见她深深地呼吸声,许久后,那略带着些颤抖的声音才继续响起:“您好,很抱歉打扰您。原本我想联系傅先生,但是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然后想起来您有些面熟,才知道是之前在新闻上看到过的律师。所以才从您公开的工作邮箱里冒昧联系您。”
  “没事。”
  温阮平静地问:“周小姐,您找我,是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给傅先生吗?”
  “我们可以见面说吗?”
  周茹清似乎犹豫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道:“明天,在常阳街的咖啡馆。”
  温阮沉默了会儿,然后慢声道:“我没有决定权,会转告给傅知焕,让他来决定要不要和您见面。但是,我希望您能先告诉我,是因为什么想和他见面?”
  双方再一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许久后,周茹清笑了声,只是笑得很苦,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些哭腔:“金晨赫他告诉了我些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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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常阳街头车水马龙。
  傅知焕却没着急进去,而是倚着车门,指尖夹着根烟,垂着眼,那点腥红的火光照亮了波澜不惊的眼底。
  他抬起头,望着面前咖啡馆的招牌,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然后掐灭了烟头,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中。
  玻璃窗落下,温阮趴在车窗上,悄悄咪咪地看他一眼,然后打起精神安慰他:“心情好点了吗?如果还觉得不舒服的话,想一想没准今天就能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傅知焕看她一眼,唇角弯了弯:“没,我刚才不是在想这个。”
  温阮没猜到傅知焕会是这个答案,于是愣了下:“哎?那你是在想什么?”
  傅知焕笑了声,俯下身,用食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话里含着笑:“昨天答应好你今天约会,但现在又要改天了,我在想,小姑娘会不会和我赌气?”
  温阮往后缩了一下,捂着自己的额头,心里也知道傅知焕是在找借口让自己别太担心,于是倒也不拆穿的配合他:“我才没那么小气和记仇!”
  傅知焕唇角一松,直起身,伸手揉了揉温阮的头:“时间到了,那我就先进去了。”
  咖啡店内的环境很雅致,但或许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再加上这条街道平时人流量不算特别多的缘故,此刻的客人很少。
  抬头扫一眼,便能一下子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周茹清。
  傅知焕却没立刻迈步,他只是平静地望向周茹清的方向,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右手却悄无声息地收拢了手指,攥紧。
  他喉头缓慢地滚动了下,眸色沉沉。
  就好像那里坐着的,不单单只是一个人。
  而是让自己痛苦了二十多年的真相。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只手悄悄地牵住了傅知焕的一根手指,然后再一点点地分开他紧握着的拳头,将他的手握住。
  傅知焕稍愣,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温阮轻轻笑了起来:“我和你一起。”
  他已经一个人强撑了二十年。
  所以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一个人了。
  *
  周茹清的状态很不好。
  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她的白头发肉眼可见地变多,此刻眼睛还肿着,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而又没有精神,声音也因为这么多天没日没夜的哭泣,变得又沙又哑。
  “前些天我回去后,仔细问过我丈夫,那时候他一个字都不肯说。直到前几天,我的女儿失踪后,在我反复逼问下,他才同我说了真话。”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当年大人干得混账事,报应到了孩子身上。”
  周茹清说到这,声音又变得哽咽了起来,她转过头,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抽出几张纸擦拭着自己的眼角,整理好情绪之后,才清了清嗓子:“我知道失去亲人有多痛苦,所以这件事,我必须要告诉傅先生,也算是为孩子积点德,希望她能早点找回来,或者…少受点苦。”
  傅知焕全程没说话,他靠着椅背,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冷静,但又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一样,情绪看上去很淡。
  温阮叹了口气,朝着周茹清的方向推了推水杯:“您先喝点水?”
  周茹清低头道了声谢,接过水杯,还没拿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道沙哑的男声——
  “清清。”
  金晨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此刻从屏风后露出半个身,整个人看上去疲倦而又颓废。
  周茹清一愣,随即唰的站起身,满眼不可思议:“你怎么在这?”
  金晨赫没答话,只是舔了舔唇,朝着傅知焕的方向望去。
  傅知焕抬眼,目光没丝毫闪躲,他还保持着原来那个姿势,一只手搭在桌上,食指有节奏地一下下敲着桌面,神情依旧无波无澜。
  金晨赫收回目光,自嘲似的笑了声,然后走到周茹清的身旁,伸手按着她的肩膀,一齐坐下:“你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加上昨晚一直悄悄躲在厕所说些什么,我们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当然能猜到什么。”
  周茹清眼底有泪光在滚动,她哽咽了声,转过头,虽然忍住没发生,但眼泪却一滴滴掉了下来。
  金晨赫温柔地看了眼身旁的女人,然后直起身,再次和傅知焕对视:“傅先生,您一直都是对的,那起案子,和我的确有逃不开的关系。”
  当年,一直游手好闲的金晨赫在家人的安排下,到那家游乐园去打工,就负责每隔一段时间把清洁工装好垃圾桶的垃圾车给运出去送到指定地点。
  干的活又累又麻烦,而且还捞不到几个钱。
  后来有一天,突然有个人和金晨赫说:“要不要赚个外快?就很简单,你每次运垃圾的时候都去东区门口看一眼,如果看见有垃圾桶放在哪,就帮忙一起放在车上运出去。”
  金晨赫一听,就知道八成干得不是什么好事。
  但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就是个运垃圾的,如果真出什么事,就说自己不知道,也不会遭什么罪。
  而且还能拿到那么多钱,怎么看都是个容易活。
  那时候的金晨赫,本来就是个远近闻名的小混混,班也不好好上,到处瞎混去敲诈勒索一下商铺里的老板,觉得自己越是野便越是厉害,也没什么三观道德,于是当即就同意了。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可能是什么类似于毒.品那种,那些法律上不准备交易的东西之类的东西。
  一直到有一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将垃圾车运出去的时候,他不由地有些好奇,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在将东西放到指定地点之后,悄悄地掀开了垃圾桶的盖子,往里面偷瞄了一眼。
  这一眼,把他吓得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里面躺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小姑娘,浑身上下都是血,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和伤痕,看上去已经没了气,就这么被塞在臭烘烘的垃圾桶里,让金晨赫这样的小混混都不免心惊肉跳。
  他心里顿时跟打鼓似的七上八下,手一抖,迅速将垃圾桶盖合上,往后连连地跌了几步,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难不成自己这些天运的,一直都是孩子?
  他心里还是扑通扑通的狂跳,一时之间情绪难以平静下来,蹲在一旁接连抽了好几根烟,然后才稍稍回过神。
  不行。
  绝对不能报警。
  这伙人明显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团伙,报了警,可能被抓不说,还有可能被他们给报复。
  这么想着,金晨赫下了决心,抬起头看了眼那垃圾桶,然后咬着牙起了身,假装无事发生一样,转身离开了现场。
  后来,自己被调查后又被放出来。
  金晨赫也在道上越混越野,最后索性不去工作,整天拉着一伙朋友隔三差五地到处和人干架,还觉得这就是江湖道上人该有的风范。
  而之前那点在垃圾桶里看见尸体的愧疚,也逐渐地给消磨没,甚至觉得自己替人干过那种事,在道上是件能排的上分位的“光荣”。
  后来,甚至拿着这些去理所当然地吹嘘。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傅知焕。
  虽然那时候的傅知焕,仅仅是高中生的模样,但那宛若孤狼发现了猎物一般阴冷而又冷冽的眼神,却第一次,让金晨赫感到毛骨悚然,夜不能寐。
  也是从那以后,他突然开始发现。
  自己原来曾经,这么地不齿。
  再后来,金晨赫结了婚,妻子是个温柔贤淑的女人,心地善良,待人温和。
  在妻子的影响下,他的生活也开始步入正轨,并且也有了心爱的女儿。
  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似乎也烟消云散。
  直到自己的女儿失踪的那一天。
  金晨赫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其实,就算清清今天没有来,我也会来找傅先生,向您坦白当年的事情。”
  “我这些天一闭上眼,就是我的孩子躺在垃圾桶里,浑身是血的样子。我知道现在才知道,报应这两个字,原来是真的……”
  傅知焕看上去,还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但搭在桌上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傅知焕将牙紧咬,一直到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他的眼眶微微发红,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片刻后,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当年,你是什么时候将垃圾桶放在哪个位置的?”
  金晨赫对当年的时间记得格外清晰:“下午两点。”
  听见这句话,傅知焕倏地张开了眼,眼底一片猩红。
  他唰的起了身,身后的椅子被撞到在地,砰的一声巨响,让周围的人纷纷停下的动作侧目。
  傅知焕的手紧紧攥着金晨赫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拎起拉到自己的面前。
  他低下头,浑身上下的戾气没带半点遮掩,一股骇人的气场让一旁想要上前的服务员都止住了步子。
  温阮怔了下,下意识起身,想要去劝,但是在看清傅知焕脸上的表情时,却止住了动作。
  傅知焕此刻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脖颈上的经脉分明,一双漆黑的眼仁里宛若如同冰棱一般,全是冷意。
  “尸检报告上,傅予情是在尸体被发现前十二个小时内死亡的。”
  金晨赫本来如同没有知觉的提线木偶一眼,任由傅知焕发泄。
  但当听见这句话时,却突地缩了下瞳仁。
  温阮听懂了傅知焕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
  金晨赫看到傅予情时,其实她还没有死。
  换句话说。
  如果他当时报警了,傅予情就不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儿子,明天的更新你会更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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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二十年的时间,能让人忘记许许多多东西。
  回忆像是包裹在一团温暖光晕中的云,就算你再怎么想努力去记住,但最终抵不过岁月长河的流逝。
  傅知焕对于傅予情还在时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了,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
  比如,他还记得,傅予情穿着公主裙站在幼儿园的园子里,粉娇气地跺着脚和其它小朋友争得面红脖子粗,粉红色泡泡裙后背的蝴蝶结还一晃一晃的——
  “你们瞎说!我的哥哥才是最厉害的哥哥!”
  “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哦!”
  傅知焕停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喊她:“小情,回家了。”
  傅予情闻声,立刻转过头,在看到傅知焕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唇角高高地扬起,满脸写着雀跃。
  她一溜小跑,一头撞进了傅知焕的腰上,撒着娇似的拿脸蹭着他的衣服,脆生生地喊:“哥哥!”
  所有孩子都向往着清晨时透过云层的阳光,初春时枝头娇嫩的新芽以及迎着盎然春意的微风。
  她们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爱的人,心怀憧憬地期待着自己的未来。
  傅予情和所有孩子一样,热烈而又真诚的活着。
  曾经活着。
  她曾经无数次牵着傅知焕的手,昂着一张小脸,像所有稚气的孩子一样,炫耀着疼爱自己的家人。
  她无数次这么骄傲地对人说:“我的哥哥真的很厉害啦,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哦!”
  有的时候,记性太好,或许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在这二十年,傅知焕时常会想起傅予情,和那些带着骄傲上扬尾音的稚气童声。
  只是——
  她还会因为自己而感到骄傲吗?
  “傅知焕?”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盖上了傅知焕的手背,随即温阮带着些担忧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还好吗?”
  这一句话,将傅知焕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着面前金晨赫那满是绝望和崩溃的脸,薄唇紧抿,眸色越深。
  但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突地放开了手,缓慢地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坐回到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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