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装穷——昭乱
时间:2020-02-14 09:21:40

  周茹清哭得双眼通红,但见丈夫直挺挺倒了下来,还是伸出手扶住他,将他搀回了椅子上,嘴里还喃喃地说着:“抱歉,抱歉。”
  温阮心里堵得慌,看着眼前这对夫妇,眼底思绪翻涌,最终却一言不发。
  她不能评价什么,也不可能在现在对傅知焕说出什么类似于“别伤心”之类安慰的话,更不吭劝他原谅或者是不要动怒。
  或许金晨赫在失去女儿之后,内心的确无比崩溃和绝望。
  但当年的傅予情,又何尝不是这么绝望呢?
  更何况,很有可能傅予情也曾在垃圾桶中,恢复意识清醒过来。
  但那个时候自己身在狭隘逼仄,臭气熏天的垃圾桶内,浑身上下全是伤口动弹不得,声嘶力竭地喊也没有人听见呼救声。
  那个时候的傅予情,到底有多么绝望呢?
  傅知焕双眼紧闭,右手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青筋暴起,脉络清晰可见,一直到许久后,才听见他低沉而又压抑的声音传来:“说吧,当年是谁花钱买通你干这件事的?”
  金晨赫听见这话,空洞的眼睛里总算有了些神,但他却做出一个无比悲伤的表情,然后一字一句道:“傅先生,很抱歉,当时找雇我的是一个叫小李的游乐园员工,不过…已经死了。”
  “死了?”温阮微怔。
  “嗯。”
  金晨赫点了下头,然后叹了口气:“其实当年,游乐园里失踪的不止是一个孩子、但另外一个运气比较好,因为我当时看见垃圾桶里的孩子之后被吓傻了,如果是个活人还好,但我那个时候以为人已经死了…心里当然害怕的不行。”
  “所以当天到了第二次搬运垃圾的时候,我就翘了班躲在家里没去。小李知道之后,就慌忙准备自己去送,结果当时游乐园戒严,还没出去就给拦了下来。”
  “然后,他见逃跑没希望,就畏罪自杀了。”
  傅知焕闭紧的双眼没睁开,他的手在金晨赫说到一半时,便已紧握成拳,薄唇紧抿,浑身上下都带着压抑的气场,让人感到后背发寒。
  线索到这,又断了。
  如果凶手就是这个畏罪自杀的小李,当年的警方肯定早就宣告破案,因为在自己妹妹的身上,还留着凶手的DNA。
  所以只能说明,小李并不是谋杀自己妹妹的凶手。
  但金晨赫所知道的,也仅仅只能将线索提供到这里。
  “游乐园?”
  一直没说话的温阮突然开口,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问:“哪个游乐园?”
  金晨赫愣了下:“樱花世界乐园,当年因为里面种满了樱花树而出名,不过其实内部设施和安全问题一直都挺差,所以去的人也不算很多。在出了几起案件之后,很快就倒闭了。”
  这句话说完后,现场却陷入长长的沉默。
  傅知焕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将眼猛地睁开,直起身,转头看着身旁的温阮。
  温阮垂着眼,眸光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她的呼吸很重,就连胸腔都随之无比清晰地起伏着。
  大概五秒钟后,她才抬起头,转过头看着傅知焕,然后轻轻开口,声音还带着些颤抖:“还记得我之前和你提过的事情吗?”
  傅知焕心底有了答案:“我记得。”
  温阮笑了声,只是那笑不达心底,还泛着点苦意:“那个幸运的孩子,应该是我。”
  *
  金晨赫自首了。
  在离开咖啡厅之后,他便要求傅知焕将自己送去了附近的警察局。
  周茹清陪着他一起进去。
  或许在二十年前,他也没想到,自己助纣为虐做下的那些事情,有一天也会报应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他为了钱间接性地毁了无数家庭,最终,自己的家庭也因为这些人贩而毁得干干净净。
  没人逃得过去。
  傅知焕没去,在看着两人走进警局之后,也没着急着开车,而是沉默地将胳膊搭在方向盘上,一双眼眸里看不到半点光。
  温阮安静地坐在旁边,也没开口说话,只是许久之后才扇了下眼帘,声音带着些哽咽:“抱歉。”
  命运向来是件捉摸不透的事情。
  比如直到当金晨赫说出那些事情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当年自己的幸运,或多或少,是因为另一孩子的悲剧。
  傅知焕听见这句话,转头看她,片刻后伸出手扣住温阮的后背,将她往自己的身前一带,然后紧紧地拥住。
  他揉了揉温阮的头,让她能有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的肩窝处,然后低声说:“你不需要道歉的,温阮。”
  悲剧从来都不是因为受害者造成的。
  温阮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突地抬起头:“不过如果有金晨赫的口供,你妹妹的案子就可以和我当年的案件并案调查,没准很快就能够发现什么。”
  “嗯。”
  傅知焕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二十年过去,现在再调查起来,就像无头苍蝇一样,非常难找到证据。
  但当下,他只是顺着温阮的话往下说:“一定会的。”
  温阮听出傅知焕是在安慰自己,她泄气似的垂下头,然后将额头一下子抵在他的胸膛上:“搞什么嘛,又变成你在安慰我了。”
  虽然傅知焕现在的情绪不太好,但是看着温阮这副有些委屈的样子,还是强撑着轻笑了几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释怀。
  接着,声音低沉而又温和道:“温阮。”
  “啊?”
  “谢谢你陪着我。”
  说着,一寸寸收拢了拥着温阮的手。
  在听见温阮亲口说出,她也在那天被绑架之后,傅知焕涌上心头的情绪,是一种撞得人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的后怕。
  原来二十年前,他差点,也失去了她。
  温阮抬起手,回拥住傅知焕的后背,她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视线一偏,然后一眼望见放在车台上的陶埙。
  昨天,在自己将这个陶埙送给傅知焕之后,他便用它替换下了车内原有的装饰。
  等等。
  温阮稍愣,然后下一秒,突然醍醐灌顶,然后一下子直起身子,目光还放在陶埙上没挪开,只是声音突然沉了沉:“你觉得世界上会有这么多巧合吗?”
  傅知焕顺着温阮的视线望去,眸色暗了暗,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我之前和你提起过,我也会吹陶埙,但是只是会吹而已,其余乐感都不算太好。”
  温阮说到这,伸出手去打开那个装饰盒,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陶埙取了出来,然后问:“不过,傅予情是什么时候学的?”
  “四岁,也就是刚好二十年前,和出事的时候是同一年。”
  温阮抬头:“我也是那一年。”
  或许很多人都会相信巧合。
  但侦察机关永远不会相信。
  在任何一起凶杀案里,所有的重合点一定是事出有因的,这些东西被称为一步步锁定凶手方向的证据,而不会被称作巧合。
  *
  教温阮吹埙的,是某个民乐艺术班的老爷爷。
  那时候的小孩大半都是被爸妈以“修身养性”的名义送到艺术班来听课,许多都不是真心想要学。
  所以老爷爷管得也不严,一半的时间在教吹埙,另外一半的时间就会坐在椅子上晃悠着一把大蒲扇,然后和其它人聊着天。
  老爷爷说话很有趣,知道的故事特别多,从三国时期一路讲到近代历史,跟说书似的绘声绘色。所有的小孩都很喜欢他,每天七嘴八舌地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遇到的事。
  比如晚餐吃什么,明天要去哪里玩。
  老爷爷总是笑眯眯地听着,从来不打断孩子的话。
  直到有一天,老爷爷突然不讲故事了。
  他说她老伴生病住院,每每提起来总是唉声叹气的,然后时不时提到,自己和老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大学校园的樱花树底下。
  老爷爷似乎很喜欢樱花,一念就念了好久,还说自己的老伴一直想去那个新开的樱花世界乐园,但可惜现在呆在医院里没有机会了。
  那时候的小孩子,听丑小鸭的故事都能泪流满面,更何况是自己喜欢的老爷爷妻子生了重病这种难过的事情呢?
  于是有一天,温阮拍了拍胸脯,说:“我和我妈妈说好啦,明天他们带我去那个游乐园!我可以拍照片给爷爷和奶奶看呀!”
  孩子的感情永远是单纯而又善良的。
  当年的傅予情,也是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大概这个案件就差不多结束了!
  今天还有更新!
  至少杀害妹妹的真凶不是这个老爷爷啊!!先解释一下不然是老人的话就太膈应人了,老爷爷也只能算是整个流水线的环节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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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阮阮,那里人太多了,会很不安全的哦。”
  谢艾牵着温阮的手,耐心地劝道:“我们去别的地方拍一拍就行了,这附近不是也有些小树吗?”
  “我今天答应了要替老爷爷和老奶奶拍很多照片的呀!所以一定要去那棵最大的樱花树底下,因为老爷爷说,这个游乐园就是因为那棵树才出名的!”
  温阮用挥着整条胳膊,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然后鼓着腮帮子撒娇:“去嘛去嘛,老奶奶身体不好,肯定特别特别想看到最好看的樱花树嘛。”
  谢艾拿女儿没办法,只能摇了摇头,然后牵着温阮走向那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人头攒动,不知道是谁重重地撞了一下谢艾的肩膀,将手上的包和相机全都给撞落。
  她皱着眉,松开温阮的手,蹲下身连忙将东西捡起来。
  然而当她再直起身下意识往旁边一抓时,才发现原本站在旁边的温阮,就在眨眼间的功夫,不知道被人群挤到了哪个位置。
  “阮阮!阮阮!”
  下午,正是游乐园里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谢艾扯着嗓子喊得声嘶力竭,直到完全沙哑到发不出声音,却始终么听到温阮的半点回应。
  直到晚上,警局传来消息。
  说从一个要运送出园内的垃圾桶里,找到了温阮。
  好在,只是后脑处受了击打伤而陷入昏迷,其它地方并没有任何的伤痕。
  谢艾和温丰臣赶到医院的时候,温阮才刚刚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她看上去非常虚弱,在看见自己父母的时候,再也憋不住情绪,腮帮子一瘪,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然后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做父母的当然是心疼,连忙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在哄。
  大约十分钟后,温阮的情绪才稍稍好了些,但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抽搭搭着,时不时打几个哭嗝。
  谢艾沙哑着声音,轻声哄着她:“阮阮乖,快点好起来,我们赶快出院,然后回家去和你认识的小朋友一起玩,好不好?”
  温阮靠在谢艾的怀里,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还带着哭后的小奶音:“嗯!”
  想了想,然后说:“我要快点好起来,快点出院,而且还要给老爷爷看樱花树的照片呢。”
  但是等温阮出院的时候,那位教陶埙的老爷爷已经辞去了艺术班的工作。
  那一份照片,最终也没能送到他手里。
  *
  “你说张老爷子?我倒是记忆挺深刻的。”
  居委会的大妈看了看傅知焕和温阮,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叹了口气:“十年前就走了,他也是可怜,老伴走得早,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傅知焕和家里确认过后,才知道当年的傅予情所上的艺术班,和温阮的确是同一个。
  老师,恰好也是同一位。
  时隔多年,这起没有半点眉目的案件,终于又重新地出现了一个关键性的重合点。
  那老人名字叫张志伟,早些年是个街头艺人,后来也进艺术团工作了几年,薪水不高,勉强养家糊口。
  等年纪大了,在艺术团也呆不动了,就跑到一个艺术培训机构去当老师。
  “哎,这老头子命不好。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自己的儿子长大,但那儿子也是个不孝顺的东西。”
  大妈说到这,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她左右看了看,然后对着温阮招了招手,小声说:“他儿子啊,打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东西,之前不知道捅了多少篓子,警察天天来抓人。谁知道二十年前,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有钱了,问他是做什么的,也不说。但每次回来都是穿金戴银的,还有豪车停在楼底下。”
  “但是有钱有什么用,心黑啊。一开始还一年回来两次看看老人,到后来索性就不管了。老人苦巴巴的拿着那点退休金,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别提有多惨了。”
  那大妈边说着,边恨恨地拍着自己的大腿:“十年前啊,张老爷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估计是觉得实在过不下去了,就索性从阳台上跳了下去,一条命也就这么没了。”
  傅知焕眉头微皱,开口问:“请问,小区内的居民之前有没有觉得这对父子,有哪里奇怪或者是值得人注意的地方?”
  大妈摸着下巴想了下,然后突然一拍手掌,凑近两人:“还真有。你也知道,我们这些老太太平时都喜欢聊聊天,拉些家常。这刚好,张老头子家对门的邻居,和我关系就特别好。”
  “邻居家的那个老太太,夜里睡不着觉,就总是爬起来看电视。谁知道有天晚上,就听见张老爷子在和他儿子吵,具体都听不清了,就听见‘有钱人的孩子啊’‘死人啊’之类的几个字,反正就挺瘆人的。但从那以后,张老爷子的精神就一天比一天差。”
  温阮深吸一口气:“那你知道,张老先生的儿子住在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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