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这是想提高技艺,不知道的还以为问田间地头的西瓜什么时候熟呢!
王公公失笑,“如今几位大人开了先河,足可载入史册,也不怪旁人惦记。”
说罢又对晏骄和庞牧殷切道:“外头虽逍遥自在,到底京城也是家啊,来日公爷和晏大人松快够了,万望记得再回来瞧瞧,陛下和太后也都记挂着呢。”
这番话十分动情,说的晏骄也跟着心中泛酸。
王公公见说,忙趁人不注意飞快的按了下眼角,强笑道:“瞧我,这大好的日子说什么话,趁年轻多出去逛逛挺好。快走吧,可别误了吉时。”
众人陆续上了车,齐远和许倩在前头开路,一个呼哨响起,后面的车马缓缓驶动。
白熙本能的追出去几步,突然觉得心里特别难受,朝着那边大声喊道:“我一定会考上,然后出人头地的!你,你们要等着我啊!”
许倩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与她并肩而行的齐远倒是回望了一下,见白熙孤零零立在路边有些可怜,便道:“不再说几句了?这一去许就是几年呢。”
许倩干脆道:“区区几年罢了,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当年打仗一去十多年的多着呢!成大事者怎能如此优柔?”
齐远怔了下,突然就笑了,抬手揉着她的脑袋道:“小丫头片子偏要弄的这样老气横秋的。”
许倩又羞又气,举着胳膊要去打他,结果齐远一夹马腹,两人瞬间隔开一丈远,越发够不着了。
夏日清晨十分凉爽,晏骄和庞牧便也骑着马护在自家马车一侧,听见前方嬉闹便抬头望去。
晏骄忽然挑了挑眉,对庞牧道:“你觉不觉得那俩人关系过于亲密了些?”
庞牧平时还真没在意这些,“老齐不一直对大姑娘小媳妇儿老太太的挺照顾么?我见他平时也没少看顾阿苗。许倩那丫头是个武疯子,整日见缝插针的拉人过招,跟他们都挺亲近。”
“不一样,”晏骄摇头,又眯着眼看了会儿,斩钉截铁道,“不一样。”
不仅齐远对许倩跟阿苗不太一样,连许倩对齐远也不太像对待小五小六等侍卫团成员。
庞牧也顺着看了会儿,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还真隐约品出点儿味道来,“嘿,你这么一说,我这么一看……不过这俩人岁数差的有点儿多啊!”
许倩今年还不满十九,齐远可都二十七了!
一琢磨这个年龄差,晏骄也跟着龇牙。
哪怕放在现代社会,这个差距确实也不算特别普遍的。
不过如果两人有真感情,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对了,”晏骄又想起来一些细节,“之前我给她和阿苗开小灶时,那丫头还说喜欢成熟稳重些的。”
许倩这姑娘本就有些叛道离经,如今跟着她跑了几年之后,越发野了,根本不可能重新回归原来的生活,更不大可能瞧得上寻常的世俗男子。
庞牧突然就有点不确定了,“熟倒是够熟了,老齐……算稳重吗?”
晏骄失笑,推了他一把,“有你这么说自己兄弟的吗?”
齐远确实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稳重,但皮中带稳,公私分明,十分可靠。
庞牧也跟着笑了,想了回才道:“现在八字没一撇,咱们先别着急掺和,静观其变吧。”
他也颇欣赏许将军为人,两家算是知根知底的,若果然能成就一桩姻缘,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晏骄也是经过深入了解后才知道, 现在的大禄朝已经开始出现原始弹簧,但因为技术不成熟,不仅造价昂贵非常, 体积也颇大,主要应用在大型攻城器械中, 尚未在中小型日常生活用品中普及,所以如今的马车依旧没有成熟的减震系统。
不过他们出门前在车厢内铺了三层柔韧的藤编凉席,既通风沁凉,又可以起到缓冲效果, 再加上官道平坦畅通无阻, 行驶起来并没什么不适。
车队内专门有几口箱子装着纯净的硝石, 每每正午炎热时便做些冰置于车内, 跑动间凉风习习,说不出的惬意。
一家人出门最怕的就是孩子水土不服闹毛病, 谁成想平安适应的极好。
他本就是个好动的,又酷爱花草虫鱼,之前在京城时就总爱闹着叫人带他出门玩。如今路边皆是繁花似锦翠草欲滴, 虫鸟啼叫, 看得人眼花缭乱, 他可算是遂意了。
于是有爹妈陪伴的平安每晚都睡得极好, 早上一睁眼就趴在窗口往外看,停靠歇息时又乐呵呵跑去捉蚂蚱, 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一次都不曾哭闹。
几天下来, 这小子晒黑了、饭量大了,身子骨也结实了,个头也蹿了不少,渐渐有点白宁口中“跑起来累死牛”的兆头,晏骄和庞牧每每见了,都觉得对不起那些在后面追的满地跑的乳母和丫头小厮。
夏日庄稼菜蔬长得好,好些驿站院子里胡乱种的东西也都挂了不少果,众人或就地补给,或从附近村镇采买,再不济还有走时带的果菜干,一路上饭食竟也丰盛。
待到了八月初,众人正式离开京城管辖范畴,踏入西边黄奎府境地,秋老虎余威不减。
这日早起下了点雨,中午日头格外毒些,齐远抖着湿透的领口来请示道:“公爷,距离下个驿站还得大半日,马也有些渴了,您看是不是先就地歇歇?”
庞牧略一思索,见前头探路的小六远远打马飞奔回来,面露喜色道:“前方一里半下了民道边上有一处瓜田!”
这一段路程地势比较平坦,官道和民道并立而行,边沿相距不过五丈,中间只隔了一条栽种高树的土沟,两边都能看见对方路上的情形,只不过官道修建的更宽更平坦。
相较于官道沿途的寂寞,民道可精彩丰富多了,不仅有百姓们耕种的田垄,还有许多茶铺、客栈以供路过行人歇脚。当然,世道乱的时候还有黑店哩……
老太太闻言笑道:“走了大半日,正好有些口渴,不若就去前头买些新鲜瓜果吃吃,待日头下去再赶路。左右是官道上,咱们又这么些人,晚点到驿站也不怕什么。”
平安听了,忙不迭的流着口水喊道:“瓜果吃!不怕不怕!”
晏骄捏着他肚皮上的软肉笑道:“你可真不怕,听见这个倒来精神了,才刚不是还说要睡觉么?”
平安搂着她的脖子腻歪,嘿嘿笑,“不睡不睡。”
老太太就笑,“果然是爹妈陪着才好,我瞧他这些日子精神的不得了,整日笑的跟个佛娃娃似的。”
晏骄就笑着奉承道:“那都是娘平日带得好。”
一句话说的老太太心花怒放的。
众人又往前走,晏骄忽然冒出个主意,当即拉着庞牧商议起来,“这样的旅途也不是轻易能得的,倒不如咱们每日做个手札,连写带画的,就做两份,一来做个纪念,老来回忆也是好的;二来攒一段儿就叫驿站送给太后瞧瞧,知道知道外头风物,也算全了咱们的心意。”
庞牧素来对她百依百顺,哪里有不答应的?就连老太太听了也说好,又拍着她的手叹道:“这点琐碎小事都想着太后,难怪她那样疼你。”
晏骄叫她夸得不好意思,实话实说道:“不为了别的,咱们这一走不要紧,人不在跟前,情分难免就淡了。倒不如就这么断断续续的刷个脸儿熟,来日若有个什么事儿,圣人那样的孝子,太后说几句也是管用的。”
老太太却不以为意,“这也是应当的。这世上本就没有谁该对谁好,情分都是一日日处出来的,你这样细心体贴,她老人家维护你也是应该。”
说话间,众人果然遥遥望见民道边上一片浓翠瓜田。
主人家打理的很好,日头虽毒,可瓜叶依旧硬/挺,正随着微风缓缓摇摆。一颗颗圆润饱满的大西瓜懒洋洋的躺着,在阳光下泛出诱人的光泽。
不远处有个老汉仰面躺在树荫下歇晌,脸上盖着大草帽,手边半个没吃完的西瓜,悠然自得。
庞牧吩咐道:“你们且去路边树下空地上扎营,莫要挡了路,我去瞧瞧。”
原本这样的小事无需他亲自出马,不过这几日他也是闲的浑身发痒,急欲找点事情来做。
“西瓜!”偏平安听见众人一路议论,好奇的不得了,半边身子都扑着他去,“吃西瓜!”
晏骄给他这几十斤晃了一下,又惊又笑,拍着他的屁/股道:“真是叫我不知说什么好了,听见吃的怎么这么来劲?”
老太太倒也来了兴致,笑道:“带他去见识见识也好,如今的孩子们娇养着,只怕一辈子不知道粮食什么样儿也是有的!咱家可不许那样。罢了,我也有些年头没见着地里菜蔬了,便也去瞧个乐儿。”
晏骄点头,“娘说的对。也罢,我们就去瞧瞧。”
别说孩子了,她都没见过多少庄稼!
因怕等会儿搬西瓜不方便,许倩、阿苗和小四就跟了去,余者皆在路边搭建临时帐篷。都是做惯了的,不多时便初见雏形。
众人下了官道,穿过中间的小树林,再上民道。
庞牧叫那三人先立在树荫里,自己兴致勃勃上去搭话,“老人家,您可是这瓜田主人?”
那老汉睡得正香甜,冷不丁被人叫醒后嘟囔了句,结果一睁眼就见头顶一个健硕汉子,登时吓得一哆嗦,惊恐道:“你,你要做甚!”
晏骄在后面笑出声,“分明是个正派人物,每每却总吓着人,这哪儿说理去?”
庞牧也有些无奈,后退一步解释道:“我们一行人乃外出探亲,途经此地,想买些瓜来吃。”
老汉伸着脖子往他后面瞧了瞧,果然见了一干老弱妇孺,确实像是出门探亲的,倒也慢慢缓过神来,当即拍打着裤子上的泥土站起来道:“是哩,要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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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生的好憨厚模样,脸上满是皱纹,庞牧不由放轻了声音道:“先摘十个,我们路边歇息着吃了,若果然甘甜,再多要些不迟。只不知怎么个卖价?”
那老汉一双眼睛往他们身上转了圈,又格外留神几位女眷头上钗环,眼珠转了几转,比出三根指头,“三十文一斤!只手边没得秤,且估摸着来吧。”
后头几人听见了,却也不知贵贱。
倒是阿苗平民出身,当即皱眉道:“这也忒贵了,如今西瓜上市,咱们京城里也才十几文一斤哩,城外更贱。他这张口就三十,讹人呐!”
小四皱眉,“白生了这张老实脸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本见他憨厚模样,还想多照顾些买卖哩。
老太太到底有了年纪,慈善些,见那老汉恁大年纪却还要在外操持,衣裳更是缀满补丁,就有些不忍,“罢了,咱们也不缺那几十文钱,他们庄稼人生活不易,瞧这大日头晒的,且贴补些吧。”
她一开口,众人便也没话说。
稍后那老汉挑好了瓜,小四等人过去搬,阿苗一入手就觉不对,“老丈,你这坐地起价也就罢了,分明顶天七斤的瓜你张口就算作十斤,莫不是拿我们做冤大头耍弄?”
那老汉只将脖子一梗,才刚的憨厚模样荡然无存,觑着两只眼睛道:“哪里七斤?你们年轻人细皮嫩肉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知道什么斤两?若是不信,只管拿称来核实便是!莫要红口白牙的污蔑人。”
这话说的委实难听,分明就是胡搅蛮缠了。谁家出门探亲还专门带着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