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之下,鸽子多好啊!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再看看那些毛茸茸的长耳朵,喃喃道:“不会这么邪乎吧?”
“还真就这么邪乎,”晏骄挽起袖子,对齐远道,“这东西不错,生的又快,皮子能穿肉能吃,回头有空你们多捉些,冷吃兔美得很呐!”
他们十来个人,这才十来只兔子,统共没几两肉,完全不够吃啊!
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冷吃兔是啥,但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们,但凡晏大人说好吃的,那肯定错不了。
就见刚还惋惜小生命的两个姑娘眼冒绿光对视一眼,隐晦的咽了咽口水,非常积极的抓着齐远问道:“什么时候再去?”
齐远:“……”
女人真的太吓人了。
这个地方,肉食是不缺的,唯独菜蔬稀罕,各色豆芽一枝独秀。
老太太在家闲着没事,就找了些瓦盆在屋里种菜,如今几个月过去,好些都发芽了,大家都挺高兴,每天看着那些嫩生生的小苗苗便十分欢喜。
一时之举就丰富了百姓精神生活的晏骄大为振奋,晚上大家照例拉了顾宸舟和祝萧绿聚餐时,忍不住大说特说。
“这个完全可以当做固定项目,长长久久的做下去嘛!”她往嘴巴里塞了一大筷子豆芽,咯吱咯吱的嚼着,两只眼睛里闪出兴奋的光,“还有冰灯、雪灯都可以搞一搞。”
“对了,现在不都喜欢四处游学么,可以请人写几首诗词啊游记什么的,一旦传出去,还怕外头的人不蜂拥而至?”
“尤其是那些南方人,不用别的,就带他们看雪,给他们往雪坑里埋!一文钱本钱都不要的!”
祝萧绿终究是个厚道人,闻言为难道:“这,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晏骄浑不在意道,“我跟你讲,那些南方人很好打发的,就找片雪地领过去,往那儿一丢都能欢喜疯了,咱们什么心都不用操。”
祝萧绿:“……”
作为曾在儿时跟祖父在长江下游生活了三年的人,他有觉得被冒犯。
晏骄继续道:“千里迢迢来了,只要不是火烧眉毛,还怕他们不住个十天半月?”
“只要外面的人来了,衣食住行,哪样不要花费?还怕日子过不起来?”
倒是顾宸舟觉得可行,一盅醉煞神仙下去,脸庞发红,整个人都飘了。
“要得要得,晏大人好划算!还请多多的说些!”
晏骄吃软不吃硬,人家这么一恭维,她反倒先不好意思起来,“嗨,我也不过拾人牙慧,都是人家玩儿剩下的我捡着说,您捡着听罢。”
庞牧带头憋笑,“管他拾人牙慧不拾人牙慧的,能叫百姓们把日子过好了就成。晏大人还请继续说罢!”
晏骄脸上热辣辣的,从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示威性的挥了挥小拳头。
打你啊。
庞牧战术性缩脖子,胡乱转移话题,“那诗词歌赋游记什么的,找谁写?”
刚挖了一勺兔丁的廖无言本能的挑了眉毛,果然下一刻就见众人齐刷刷投来期盼的视线。
“我忙得很。”廖无言慢条斯理的将兔丁放入口中。
这话不是托词。
他出现在镇远府的消息早已传出去了,连带着周边许多省府的学子都玩儿命似的往这边跑,月初林伯他们紧急开张的鸭血粉丝汤店已经开始卖货,顺便还做了几单留宿的客栈买卖。
廖无言刚从太学辞馆,本懒怠得很,并不想再接这些麻烦事,奈何顾宸舟一张黑红大脸天天往跟前凑,苦哈哈的求告。
不怪顾宸舟着急。
九月底,新一科的举人名录就传过来了,其他诸多州府在经历了几年战后休养生息之后,举人数量就呈现出急剧攀升的趋势,重新稳定到了战前的水准,而镇远府……依旧稳定维持了几年来的鸭蛋。
就连同为难兄难弟的另外两座新建边城,也都出了一个,艰难的实现零的突破。
为此,那两个知府还特意写信过来,名为慰问,实为炫耀,气的顾宸舟好几天吃不下饭去。
廖无言见他实在可怜,勉为其难的发了善心,就放出话去,每隔三天在某地开讲,天马行空信马由缰的讲,爱听不听。
要问学子们,你们爱听吗?那一准儿挨骂。
这可是廖先生啊,他老人家能开尊口就算撞大运了,谁还敢挑三拣四?真当饭馆儿点菜啊!
然而事实证明,天才讲学本就不是一般人承受得来的。
第一天,差不多有一百三十人听讲,一夜过后就锐减到五十,另外镇远府大街小巷上多了许多满面茫然思考人生的……
再后来,虽然还有许多学子源源不断的从外地赶来,但真正敢硬着头皮挤到前几排听讲的,始终维持在四十人上下,其余的都缩在后面死撑。
晏骄估摸大家都是一个心理:
管他听懂听不懂,这可是廖先生,便宜先占了再说。
庞牧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廖无言,“先生可要再收徒?”
然后廖无言满脸嫌弃的瞅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似卫蓝和任泽那等天分的,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顾宸舟熟练地奉承道:“先生是天上文曲星降世,这种小事岂非信手拈来?来来来,我敬先生一大海,先生趁着酒气,必然一挥而就!”
齐远等人就在旁边小声逼逼,“啥文曲星啊,关键时刻先生随时能化身武曲星你信不信……”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转眼就是大年三十, 庞牧带着妻儿去父兄墓前拜祭,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家常话。爷仨一处吃了酒,一年圆满。
天色渐晚,细细碎碎的小雪纷扬而下,静悄悄的覆盖在原有的雪地上。偶尔有一两片飘到燃烧的火把上,发出吱啦的细微爆裂声。
庞牧站起身来, 替晏骄和平安拂去帽兜上的雪片,又摸了摸冰凉的石碑, 笑道:“也该家去了, 改日再来寻你们说话。”
微风掠过,在墓碑前的贡品堆儿里打了个卷儿, 燃烧过后的纸灰蓦的升起,拔了一尺多高,然后散开。
庞牧微怔, 脑海中忽然划过许多零星的记忆,心情悄然变得温柔而酸涩。
晏骄拉了拉平安的小手, “跟爷爷和大伯说新年快乐。”
平安眨了眨眼,乖乖冲着墓碑道:“爷爷,大伯,新年快乐。”
他渐渐大了, 口齿越发清晰, 能一口气说的句子也越来越长。因爹妈俱都身材高挑, 他在同龄人中的身高优势日益明显, 如今已经跟比自己大半岁的熙儿身量相当了。
庞牧冲晏骄笑了笑, 跟她一起拉着儿子的小手,擎着火把,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的往回走去。
暮色落在他们身后,而前方不远处,便是摇曳的万家灯火。
接连几日阴天,正午都不见太阳,百姓们无法看天估时,衙门便开了铜壶滴漏,又加派更夫,每隔半个时辰便四处敲着梆子提醒。
一家三口踏入城门时,刚好听见梆子声响起,敲梆子的人扯着嗓子喊道:“酉时过半,该预备家去吃饭啦!”
平安咯咯笑起来,欢快的拉着爹妈的手臂蹦着跳着踩雪,仰头望着他们,“家去吃饭啦!”
他的胃口极好,对吃什么其实不大在乎,所贪恋的,也不过是爹妈日夜陪伴。
庞牧失笑,“这事儿上头你耳朵倒尖。”
平安就嘿嘿的笑,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名为快乐的光。
“今儿早起瞧见有卖栗子的,”晏骄笑道,“走之前我已吩咐小金她们预备了,除了饺子,晚上还吃栗子炖鸡、红焖干菜、喝大骨头汤。”
一般三餐主菜都是她定,其余小菜则交由厨房看着办。
“挺好!”回城之后,街边就有火把和百姓家中透出的朦胧光晕,不必自己单独再点。庞牧将火把往路边积雪中按熄,交给晏骄提着,自己则将胖儿子扛到肩头,“回家喽!”
说罢,便发力绕着晏骄跑了起来,平安熟练的抱着他的脖子,笑得脸都红了。
有出来点冰灯的百姓瞧见了,便都过来问好,又敬又羡的瞧着。更有小孩子眼馋,也嚷嚷着叫爹扛,原本冰冷的大街上迅速多了几分温柔的人气。
前儿晏骄把冰灯的事儿说了之后,顾宸舟回去和祝萧绿商量了好久,觉得可行。
只是点灯费油,如今鲜有游人,等闲人家却不大舍得,便以一种耐烧的木头代替,倒也有些野趣。
但见远处影影绰绰的皆是漆黑的群山,绵延起伏,犹如暮色下潜伏的野兽,野心勃勃,却又畏惧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瑟缩着不敢入城来。
这座城本身,便是漆黑大地上滚烫的火种。
之前齐远等人没能在打雪仗时修建城池,到底不甘心,前几日便铆足劲头无师自通的做了冰雕,愣是在庞宅和衙门之间的大道上立起一座晶莹剔透的微型堡垒,上头瓮城、马面、箭楼一应俱全,还有几十个活灵活现的小雪人。
入夜之后,众人在内里置了火把,照的亮晶晶的,远远望去犹如一座琉璃冰城,好不美丽!
饶是进进出出已经见过许多回,可每次见了,晏骄还会忍不住由衷赞叹,就觉得这些人内心深处藏着的艺术灵魂展露无遗。
或许正是生不逢时,若在后世,没准儿也能出几个名扬四海的艺术家什么的。
今儿要守岁,庞牧一早就跟顾宸舟他们打了招呼,叫赶紧弄完公务来庞宅这头热闹。
那两人也爽快,果然麻溜儿处理了公文,抱着些乱七八糟的干果子、野菜来凑趣。
不过廖无言最近不大待见他们。
都是被逼的。
如今顾宸舟满心满眼都是“找个德高望重的大才子为镇远府扬名”,于是见天追在廖无言屁/股后头求他大笔一挥写点儿什么。
廖无言不胜其烦,却也拿他没辙,就在年前最后一次讲学时随口提了一嘴,说要考教下众人学问,命他们以本地风光为题,写诗作词拟赋皆可。事后他亲自批阅,年后由本地官府编一套册子出来,并传与各地书局刊刻印刷。
好么,此言一出,廖无言这头清净了,连带着附近几座州城却都热闹起来。
读书人么,求的是为官做宰,有几个不热衷于扬名天下的?
若果然能得了廖先生青眼,能登上官府编撰的诗词册子,何愁世人不知晓他们的大名?
于是一群人也顾不上旁的,便都窝在家中、客栈里使劲儿的憋……
晏骄跟大家打了招呼,带着平安和熙儿两个小尾巴去厨房瞧了,“黍子面准备好了么?”
厨娘忙道:“早就备好了,红枣也都洗干净,核也掏了,都在这儿呢。”
晏骄抓了一把瞧,又见那些红枣果然颗颗饱满,笑着点头,“费心了。”
镇远府一带降水少,昼夜温差大,瓜果的个头虽然不算特别大,但甜度都很高。
她挑了两颗最漂亮的,分别塞给平安和熙儿,“细细嚼,慢慢咽,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