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梦芙也苦着脸,她也不想的,母亲肯定不会轻饶她的。想到母亲,她转过头,瞧见那少年郎踏入太医院,身形单薄孤寂。
她还是要比他幸福许多,至少,这世间她除了‘父亲’,还有很多爱她的人。
她心中一动,替那少年郎向老天爷祈祷,如今虽没有爱护他的亲人,日后定会遇见真心待他之人。
第16章
阮梦芙畏畏缩缩的站在殿门处,她实在是不敢进去,屋中安静极了,照这个架势,她母亲还不知多生气呢。
倒不如先去外祖母那儿避上一避才是,她眼珠子一转,转身就要朝正殿跑去。
像是知道她要跑一样,长公主冷冷淡淡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进来。”
“郡主,你还是快些进去吧,殿下已经等你很久了。”白芷在一旁弱声声的提醒道。周边宫人皆是望着她,低声催促她快些进去,莫让长公主更生气。
阮梦芙深深吸了一口气,算了,她跑不掉了。她掀了帘子走进去,内室纱帐放下,透着长公主端坐着的身影。
她掀了纱帐走进去,一把抱住长公主的胳膊,拼命地撒着娇,“娘,我错了。”
“你错在哪儿?”长公主面部表情地看着她,语气比方才更显平静。
阮梦芙吓得小心肝儿一颤,忙认错,“我不该在大街上胡来,可是我也误打误撞的救了人呢。”
她不住的偷瞄着母亲的脸色,见她依旧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来是生气的样子。一时竟有些疑惑,她母亲这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不,你并不是错在此处。”
长公主将女儿搂在怀中,她的身子略微有些颤抖,想来是心中情绪并不同面上那般平静。
“娘,您怎么了?”阮梦芙偎依在她怀中,自然也能感受到。
“若是今日并无禁卫随行,你可有想过娘在家中会多为你担忧?”长公主低头凝望着女儿,谁都不知道方才消息传进长寿宫的那一刻,她有多担惊受怕。太后身子不好,她不会将这事儿告诉太后,只能强装镇定。
“娘。”阮梦芙一瞬间便湿了眼睛。
长公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句重话都未曾说,过了一会儿,又让她赶紧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记挂她一上午了。
殿内,长公主盯着纱帐出神,好一会儿,青雀走进殿中,“殿下,郡主已经去了太后寝殿内。”
“嗯。”
青雀端倪了一番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郡主都八岁了,从前还问过您关于驸马的事情,这几年虽不问了,可难免心中会想着。年家大郎今日又受了这么一遭罪,她自然会想起驸马来。”
“阿芙当真说了她没有一个好父亲?”长公主叹了一口气。
青雀点点头,那会儿郡主支开她,同年家大郎说的那些话,她其实都听见了,一回了长寿宫,就立马同长公主仔仔细细说了。
“那孩子自从不问那个人以后,我就以为她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个父亲。”长公主眼神有些空,不知是在同青雀说话,还是在同自己说。
“是了,阿芙身上流着一半他的血,血浓于水,怎么会忘了他呢?”
“殿下,郡主性子活泼,这不过是今日因年家大郎一时有些感同身受,等过了两日,她就会忘了这事。”
“忘了,如何能忘。”
这八年来,别说是阿芙,她呢,她都不敢说将那个人忘了,那个人时时入梦来,提醒着那段她人生中如噩梦般的岁月。她不敢忘,也不能忘
“殿下。”青雀自是心疼她的。
阮梦芙自是不知,惹了她母亲一通伤心,她去给太后请过安,外头的事情且瞒着太后呢,她高高兴兴陪着说了一会儿话,这会儿回了自己房间,就一股脑只趴在床上,脸上连个笑都挤不出来了。从她出生起,担起父亲形象的是她亲舅舅,可舅舅有自己的孩子,便是待她如亲出,她也不能开口唤上一声父亲。那她自己的父亲呢?
“郡主,殿下竟然没教训你,真是奇了。”白芷替她拉着被子,一边嘀咕道。
“你这小丫头,我不挨骂不是好事儿吗?”
阮梦芙撇开脸,面向墙边,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样。
不知过了多久,白芷幸灾乐祸的声音传了来,“郡主,郡主,快些起来瞧热闹。小何氏这会儿在贵妃宫中跪着哭呢。”
阮梦芙猛地一睁眼,这可是个大热闹。
她带着白芷溜出了长寿宫,看门的宫人回了长公主,长公主也只说了句,“让她去瞧瞧热闹也无妨。”她有些怒气,那小何氏也太无法无天了些,在大街上就敢下手,还险些伤了她女儿。
阮梦芙紧赶慢赶去了何贵妃住的延华宫,宫人见着她,立马上前拦着,“不知郡主前来所为何事,娘娘这会子正忙着,不便见客。”
“我不能进去吗?”阮梦芙站在那儿,半点儿都不畏惧。
宫人自不敢得罪她,可今日这事儿闹的极大,再让这小魔头进去了,娘娘颜面往哪儿搁。
“娘娘吩咐,这会儿谁都不见,您还是回去吧。”
阮梦芙哼了一声,今日这事儿,她还是受害者呢。
正要辩白两句,身后传来一道冷声:“她是不见,还是不敢见。”
阮梦芙惊喜的回头,小跑着过去,牵住了来人的手,“舅舅。”
“随朕进去。”皇帝见她无伤,心下松了一口气,牵着她便往延华宫中去了,宫人自然不敢拦,阮梦芙对着宫人做了个鬼脸,才高高兴兴的往里头走。
小何氏既然这会儿匆匆进宫哭,那证明和她猜的一样,这幕后黑手大差不离就是小何氏了。
皇帝止住了要去通传的宫人,一路行至寝殿外,里头小何氏还在哭哭啼啼的说着话,“这事儿正和我没关系,姐姐,您可要帮我,那些人真不是我安排的。”
皇帝冷哼了一声,掀了门帘往里头走去,何贵妃脸色并不好,慌忙起身上前迎,“嫔妾给皇上请安,您怎么来也不让人传话,嫔妾也好做准备。”
皇帝并未看她,牵着阮梦芙走到主座,“小何氏,你为何进宫来?”话中隐隐藏着怒气。
小何氏跪在那儿,抬起头来,一双眼已经哭的通红,泪眼婆娑间,她只见皇帝怒气腾腾,身旁还站着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太医院
年易安一声不吭地任凭太医替他正骨,终于将最后一圈纱布缠好,太医擦了擦脸上的汗,见他额头也生了密密的汗珠,却一声疼都没喊。心下一软,递了洁白的帕子给他,“你也擦擦汗。”
“谢谢您。”年易安将帕子接了过来,擦着额上汗珠。
有那小黄门走了进来,“年少爷,您既治好了伤,请随奴才去,主子有请。”
第17章
小何氏哭哭啼啼正要开口诉冤,皇帝一句:“你进宫来可有去瞧过你家大郎?”,她就彻底哑了声。
何贵妃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她这妹妹真真是蠢钝如猪,既然进宫来是为着洗刷罪名,怎么就不知道先去瞧瞧那贱种。她想到此,瞥了一眼待在皇帝身旁的阮梦芙,就是这个小丫头,若不是她突然出现在那里,或许小何氏的计谋就能得逞,事态就不会一发不可收拾。也不让打乱她的计划。原本,她想要好好为自己筹谋筹谋,此刻却要为了这蠢货提前了。
阮梦芙也在打量着小何氏,前世她同她这‘婆婆’也只见过三次面,最后那次,便是她同年明晟成亲那日,小何氏握着她的手,笑得亲切,看着就是慈母的样子,她原以为对方是心底善良的妇人,结果还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皇上,嫔妾这妹妹方才接到消息就匆匆进了宫,是想立刻去瞧瞧易安,结果嫔妾着人去问,方才知道易安随着阿芙进了太医院,嫔妾就想着等他从太医院出来,再去瞧他。”何贵妃红者眼睛,一副担忧至极的模样。
“这孩子可怜见的,得亏今日遇见了阿芙,不然只怕真遭了歹人的毒手。”她拿着手绢轻轻擦了擦眼睛。
阮梦芙看着她,心下叹服何贵妃的变脸之数。
皇帝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既如此,让人将他带来,正好那几个歹人也都被抓着了,让他来认认,也好叫他知道是谁这么大胆敢当街行凶。”
小何氏脸色一白,何贵妃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既要出手为何不布局周密,她上前一步,将小何氏挡在身后。
“皇上。”何贵妃娇娇弱弱唤了一声,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干呕了起来。
皇帝脸色一变,忙让宫女上前扶住了她。
几个宫人手忙脚乱的将何贵妃扶着坐下,她却只抱着肚子叫疼。
此时屋中众人也顾不得跪在地上的小何氏了,只围着何贵妃转,阮梦芙冷眼瞧着,忽然心里头有个想法,今日这事儿只怕是就要到此为止了。
太医极快的赶来,细细给何贵妃把了脉,又给她扎了几针,方才缓解了她的疼痛。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娘娘,这是有喜了。”
小何氏面上一喜,她姐姐这喜脉来的可真真是及时。
阮梦芙叹了一口气,看吧,今天这事儿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阿芙,你先回去。“皇帝低下头拍了拍她的脑袋,脸上却没有几分高兴的模样。
阮梦芙点点头,带着白芷就往外头走了。里头传来的道喜声,喜庆又热闹,哪儿还有半分紧张之意。
“郡主,这下可没热闹瞧了。“白芷还在嘀咕着。
“接下来宫里才热闹呢,咱们回去吧。”阮梦芙转头看了一眼重彩朱漆的宫门,面上一片不在意,心中却如何都有些不平。
果不其然,同她想的一样,今日这事,还真的因为何贵妃有了喜脉,一转眼就被人抛在了脑后,仿佛那个少年郎根本就无人在意。
到了晚间时分,各处都知道何贵妃有了身孕,无不前去道喜的。连长寿宫都知道了,太后赐下玉观音,连她母亲都备上了一份礼品着人一同送去。
那小何氏还是挨了罚,管教下人不严,连家中少爷都能跟丢,险些酿成大错,被罚闭门思过三个月。这惩罚对一位豪门世家主母来说,已经是极其丢脸之事,多少人家会在背后议论笑话。
阮梦芙靠坐在窗边,明明阵阵清风徐来,她却不高兴。对小何氏的惩罚哪儿是真的伤及了她性命半点儿,她同桌可是差点儿就没了小命呢。
“郡主,这些都是贵妃娘娘,还有靖安侯府送来的,说是您今日受惊了,特意向您赔罪。您可要瞧瞧?”白芷轻轻哄着她。
那桌上摆满了各样礼物,她也懒得去看,“都收起来吧,有什么好瞧的。”
兴许是长公主担心她心里头会因为城西的事儿害怕,上书房也不让她去了,她整日里也不闹着要出门,安安静静地在长寿宫读书。
又一日,顾承礼踏着黄昏走进了长寿宫。
“二哥,你来了。”阮梦芙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趴在桌上写字。
“姿势不端正,仔细眼睛。”顾承礼瞧她这样,皱着眉头提醒道。
“对了这个给你。”他从小黄门手中接过一本书,放在桌上。
阮梦芙把书翻开一看,笔记眼熟的很,可不就是她同桌的。说起来她心中颇不是滋味,这些日子不能去上书房,她跟着母亲读书,傅先生那儿讲的内容也没落下,每日顾承礼都会送来当日傅先生所讲文章的批注。
“他没事了吧?”
“没事了,今日去太医院换了药就差不多好全了。”顾承礼点点头,坐在她旁边,见她兴致不高,“阿芙,你这些日子都不怎么笑了。”
“哪儿有。”阮梦芙撑着下巴,看着书瞧。
“对了,靖安侯府那头,靖安侯夫人在家中养病,这病只怕一年都好不了了。靖安侯世子被送回了老家读书,你可知道?”
阮梦芙一下眼睛发亮,“还有这事儿?”那岂不是她和年明晟短时间内不会相见了?
顾承礼点点头,继续说道:“是靖安侯亲自送他回去的,听说是他的疯病一直没好,靖安侯夫人私下给他请了不少神婆,被靖安侯知道了,所以连夜将靖安侯世子送回了老家燕京。”
靖安侯夫人爱子心切,这点毋庸置疑,只可惜心思不正。顾承礼想到这儿,又说了一事:“如今京城上上下下都传遍了,靖安侯夫人因为伴读一事,对继子痛下狠手,遭了报应,所以这亲儿子才会得了疯病,一直都不见好。”
虽然城西一事,皇帝看在何贵妃和腹中孩子的面儿上,不曾发落小何氏和靖安侯府。可架不住旁人家猜测,流言蜚语又不在官府管辖范围内,一时之间,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靖安侯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阮梦芙听了一回靖安侯府的糟心事儿,心情终于好了一大半。
“所以,你别再生父皇的气了。”顾承礼说完这话,轻轻的拍了拍阮梦芙的头。
“我哪儿有生气,二哥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阮梦芙嘴硬,怎么都不会承认的,顺势也转移了话题。
“我娘说了,等明日小考结束,不管我考的好不好,后日都带我去城郊庄子跑马,二哥你去不去?”
阮梦芙只是这么随口一问,没想到,等她兴匆匆将要带去庄子的物件收拾好,上了马车才知道,去的可不止她娘,她还有她二哥,还有许多人。包括此刻坐在马车上还对她冷哼的三公主,沉默不语的四公主。
阮梦芙当场就下了马车,一路小跑上了长公主的车辇,“娘,怎么他们也跟着去?”
长公主摸了摸她的发髻,“你舅舅知道你要上庄子跑马,便特意今日设宴,除了咱们一行人,还有众多大臣家中的家眷,都会到庄子去。让大家陪着你玩闹一日,还不好吗?”她是希望女儿能和同龄人多相处相处的。
“和她们在一起有什么好玩儿的?”阮梦芙撇撇嘴。
“你呀。”长公主无奈的戳了戳她的额头。
阮梦芙也不想坐回有三公主的马车了,干脆就趴在长公主怀中小憩,也没有瞧见母亲眼中的一抹焦虑。这孩子也不知道是钻了什么牛角尖,这些日子都有些恹恹地,眼瞅着比着身量做的衣裳都空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