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状元郎了呀。阮梦芙忍不住想着。
“但崔二爷同长公主之事,我没有探听明白。”
阮梦芙点点头,像是这种私情要如何查。
引路的崔四的表情着实有些沉重。
“郡主,我很抱歉前几日之事,是我心急了些,我祖母和我娘已经教训过我,便是我爹如今也知道了,正从江南赶回来,要收拾我。”崔四低声道。
“你确实莽撞了些。”阮梦芙点点头,觉着他说的对。
“你明明可以叫你家老太太递帖子给我娘,但你却偏偏闯宫。”
待她进了崔二爷的院子,闻见一阵浓浓的药味时,忍不住想要捂住口鼻。
“郡主,您稍等。”崔四低声道,正准备敲门,却又听见里头传出了说话声,说话的人似乎有气无力,“四郎,可是你?”
“是侄儿。”崔四干脆开了门,请身旁之人进去,自个儿也跟了进去。
他正要介绍这二位是谁,便见看在床头的崔二爷瞪大了眼睛,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阮梦芙,“公主,你来了。”
阮梦芙摸了摸脸,她确实是同她娘生的有几分相似,“晚辈并不是您等的人。”
“二叔,这位是长公主的女儿,婧宁郡主。”崔四赶紧上前道。
崔二爷的手顿时没了力气,跌到被上。能看得出来,他表示病的人消瘦,也是位极其俊郎儒雅的男子。
阮梦芙思索了一番,她还是温言细语的问道:“崔二爷,您可有话叫我带给我母亲的?”
第67章
面前的小姑娘笑意浅浅,有着同他记忆中那个姑娘相似的脸庞,小姑娘轻轻地问着他:“您可有话叫我带回给我母亲?”
崔二爷面色微变,却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他已经有多少年不曾见过对方?十五年,还是更长的时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这不长不短的一生中,已经有大半的时间是想着她度过,日后的年年岁岁中也会靠着对她的回忆而活。
可惜他们都已经不能再回到当年的时光中,他已经病入膏肓,而记忆中的小姑娘也早就有了孩子,是面前的小姑娘的母亲。
他是个懦夫,当年先帝为她赐婚之时,没有勇气带她离去,如今哪儿还有脸面去见她呢?
崔二爷思及此,那颗因着被一个人牵动而热血沸腾的心脏终于渐渐地平息了下来,恢复了冷静。
他已经养病多日,这院子里头死气沉沉,今日还是头一回有这么多鲜活的,充满着朝气的孩子待着。
“郡主,四郎胡闹,将您带到我这病气沉沉的院中,还请您原谅。”他的语气也冷淡了下来,还告诫的看了一眼站在病床前的崔四郎。
“您母亲贵为长公主,我同她之前并没有什么私情。”
“您请回吧。”
崔四猛地抬起头来,“二叔,长公主来了燕京避暑,就在夏宫,您不是一直都还想见她一面吗?”
“还不住口。”崔二爷猛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生命力就像消减了一分似地,面色极快的灰败下去。
阮梦芙见到崔四小心替崔二爷捶背,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私闯夏宫大概真的是崔四郎自己的意思。
“郡主,请回吧。我这儿病气重,莫过了病气给你。”崔二爷又挥了挥手,大概是咳嗽叫他实在不舒服,他身子一软,又躺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阿律,我们先出去吧。”阮梦芙叹了一口气,虽她还是好奇这位崔二爷同她母亲到底有这么一段过往,可是这个时候看起来,这位崔二爷实在有些可怜。
年易安点点头,陪着她往外头去了。
她并没有立时离去,而是留在院中等着崔四郎从屋中出来。她站在院子里头,忽而觉得这院子倒是有些亲切,她四处张望着。
“怎么了?”年易安见她这般,轻轻问道。
“倒没什么,就是觉着这儿好像有什么东西是我见过的。”
她四处看过一眼,看向那石桌旁的树,她方才发现到底是什么给了她熟悉感,这儿也有一颗夜合欢呢。长寿宫中,长公主的寝殿前头也种着这么一棵夜合欢了,更别提长公主府中还有一片夜合欢的林子。
夜合欢这种树比较适合偏北方的地方生长,所以京城有许多并不奇怪,可燕京这边雨水比起京城实在多了许多,并不适合夜合欢的生长。更何况,她刚刚一路从崔府进来,都不曾见过夜合欢,只有在崔二爷这院子中见着一棵,大概是因着快到雨季,这棵夜合欢有些失了生气,还有花匠正在夜合欢之下查看着什么。
“那棵夜合欢,不适合燕京的气候。”年易安淡淡地说道。
“阿芙可要过去问问?”
阮梦芙点点头,二人走向那棵树,“你这是在做什么?”
花匠诚惶诚恐地起身回道:“回贵人的话,这几日雨水多,小的正在给树下多铺些碎石子。”
阮梦芙点点头,忽而又问:“这棵树是一直都种在此处的吗?”
花匠连忙摇头,“是二爷那年中了状元后,从京中带回来的幼苗。”
阮梦芙心中微动,只点点头,坐在一旁石凳之下,静静地看着这棵树。
年易安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
崔四很快就出来了,他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关上,见到阮梦芙还未走,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郡主。”
阮梦芙看着他,“你家二叔既然无话让我带给我母亲,我便回去了。”
“日后还请你不要再擅闯夏宫,我可以一次不计较,但不会次次都不计较。”
崔四一脸愁色,“郡主,小生实在没法子了。”
他声音忽然间变得更加低落,“大夫说了,我二叔也就这一两日的光景了。我想要替他完成心愿,起码让他去的时候能够安安心心的离去。”
阮梦芙点头,她也就是看着崔四这份孝心,今日才愿意上门,方才也愿意听听崔二爷到底要说些什么。大概她舅舅也是看着他这一份孝心,方才愿意免了崔四擅闯夏宫的罪。
“日后莫再鲁莽行事。我瞧你二叔大概是不想见我母亲的。”阮梦芙起了身,她大约能猜到从前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崔二爷既然不想说,那她也不强求。
崔四郎忙反驳道:“怎么会!他只是,他只是不敢。”
阮梦芙看着他,静静地听他接着说道:“他因为当年没能将长公主带走,而自责到如今,郡主您就不愿意帮帮他吗?”
阮梦芙心中暗叹,这崔四到底哪儿来的信心会觉着她一定愿意帮忙的?她虽然觉得崔二爷病危可怜,但她并不是听见崔四三言两语,说着些根本不知真假的话就会心软答应的。
“我想,崔二爷有自己的想法,他既然无话要我转达,我就先告辞了。”说完辞行的话,她再也不看崔四郎一眼,转身朝院子外头走去。
崔四郎急忙上前,“郡主。”
人还未靠近半步,便被年易安给拦下,“她的话,希望你能听进心里。”
崔四郎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心下竟生了一阵胆寒,可他好不容易等到长公主前往夏宫避暑这样的机会,况且他二叔是真的命不久矣,作为从小被二叔教导的他,如何能让二叔离去的时候还心有遗憾呢。
“可是我二叔就要死了。”
年易安垂眼看他,面上神色不改,“长公主同阮将军成亲后,一直同阮将军分居两地,若是你家二叔知晓当年内情,这些年为何不进京面见长公主?”
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借口,若是喜欢一个人,心心念念到死之前都还想要见上一面的话,那么之前的十五年,无论有什么样的缘由,都可以寻得一个机会,跨过艰难险阻前去见她一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临到死前还在后悔为何没有见她一面。
想到这里,他神色又沉了几分,“日后你若再擅闯夏宫,禁卫军不会放过你。”虽皇帝可能是因为长公主的缘由,轻轻地就放过了崔四郎,可禁卫军的脸面就被他这样放在脚下踩,传出去,禁卫军的威仪何在?
崔四郎一愣,显然是没有办法回答年易安问出来的问题,长公主同阮将军两地分居的事情,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毕竟阮将军镇守边城从不回京,甚至连京中老母都不曾见过一回,更别提见长公主这位正妻了。
“止步。”年易安淡淡地留下二字,转身就走。
阮梦芙已经坐在马车上头,听见外头有人的响动,撩开车窗帘子瞧,果真是年易安翻身上了马,“你和崔四说了什么?”
“只叫他别再闯夏宫。回去吧,一会儿要下大雨了。”年易安弯了弯嘴角,替她将车窗帘子放好,这才叫车夫驾车离去。
“郡主,奴婢真没想到,这崔家二爷竟然同长公主从前是相识的。”白芷感慨道。
“这世上,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阮梦芙摇摇头,她还在思索着待会儿回去要如何她母亲说起今日到崔府见着的景象呢。
“那郡主,咱们该怎么办呀,崔二爷看着就像是要死了。”白芷有些担忧,大约是因为对着病重之人心生同情。
阮梦芙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你同情他?”
“有一点儿?”白芷明显觉着自家郡主语气不算太高兴,便小心翼翼地答了。
“郡主,你怎么了?”
阮梦芙本想说些话,但仔细一想,这些话说出来实在有些大逆不道,她还是住口为上,便只摇了摇头,“没什么,等回去见了母亲再说吧。”
明明有十五年的时间去京城见她母亲,可这位崔二爷却一直不曾去京城见过她母亲,这件事情若叫她说,只怕是崔二爷对她母亲并没有像他自己以为的那般情深意重。
可这话也只是她自己想想,顾着这世上礼法,二人身份之别,确实有许多不能做的事。可若是她,她应该无论如何都会去见心上人一面,哪怕她自己都快要死了。
想到这里,她的脑袋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她忍不住捂住了脑袋,缩成一团。
白芷吓了一跳,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开始满面都是汗珠。
“郡主,怎么了这是。”她忙掏出手帕给自家郡主擦脸。
“可要叫车夫停下?”
阮梦芙忍着疼,抓紧了白芷的手,“没事,不用。”
外头却有人轻轻敲了车壁,是年易安的声音,“怎么了?”
白芷刚要答,却被阮梦芙拦了下来,“没什么事。”
她这样头疼也有了好几次,每回头疼之事,脑海中总要浮现出一些画面,虽然是零碎的一些片段,可总叫她时而心疼,时而开心。
而且这头疼不过一会儿就会消失,也没有必要兴师动众的。
果不其然还没有等回夏宫,她头疼便消失了。
只是脸色还有些白,下马车的时候,被年易安一直盯着瞧。
“我真的没事。”阮梦芙立马解释道。
见吴策站在不远处晃头晃脑,一看便是有事情寻年易安,她便说:“我出门这么些时辰了,外祖母肯定担心,我就先回去回话了,你自去忙吧。”
年易安这才点点头,“好。”
又道:“过两日后山回放纸鸢,你想去吗?”
阮梦芙一愣,笑着点点头,“好。”
二人就在夏宫二门处道别。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68章
前程往事一幕幕浮现,长公主没控制好力气手上正在剥的柑橘落到地上,滚了一地的汁水。
小宫女默不作声的上前擦地,太后本在看戏本子,见她心不在焉的,便道:“你这是怎么了?”
“只是一时跌了手。”长公主擦干净了手上的汁水,又拿起另外的橘子来细细的剥着。
“阿芙怎么还没回来?”太后又问。
“想来快了。”
“她去崔府做客,是哪个崔府?”太后眯着眼睛细细的想着,这崔姓她着实有些熟悉,可惜年纪大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来是谁家。
只是到底外孙女出门大半日了还没回来,她心里头有些想着,所以又琢磨起了这崔家是谁家。
一旁老嬷嬷有些尴尬,她自然是记着这崔家是哪家,可惜她瞟了一眼长公主,见她摇头,便没有开口。
太后突然一顿,神情就有些不对劲了,不远处的戏台子上头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戏,她抬手,老嬷嬷便着人去停了戏曲让他们自去。
“哀家记着,当年你父皇曾有意替你指一门婚事,是那年的状元郎。”
太后这是想了起来,“那状元郎也姓崔。”
“你还年轻这下半辈子总不能自己过。哀家还有几年活头,如何能””
长公主低下头去,说来她许多年不曾想起那人的姓名。
“是,母后。”
“哀家这些日子一直有话要问你。”
“你可愿再招驸马?”
长公主一愣,不知为何她母亲会提起她的终身大事来。
“你同阮家本就是一段孽缘,如今你同阮家再无干系,可你还年轻,还有这许多大好日子,哀家总有会走的那日,哀家不想瞧着你孤单一人。”太后握住了她的手,眼神之中有愧疚也有恳切。
“哀家同皇上皆有此意,想为你再招驸马,这回只想找个你心中喜欢的。”
长公主多少年都如一日般过着独居的日子,怎么也想不到她母亲还有叫她再嫁人的时候,可她女儿都到了定亲出嫁的年纪。
“母后,女儿都这把年纪了,况且阿芙都定了亲事,我如何还能想着嫁人呢。”
“我只希望能收着阿芙过这下半生就是了。”
“娘,女儿早就没想过嫁人的事。”长公主难得同太后撒娇,“您同皇兄就别操心了,左右这一辈子,再不会有人敢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