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得到消息的齐北斋顿时清醒了几分,心里那些刚刚升起来的旖旎心思一下子都没了,他皱起眉头,再瞧面前的女人时,那味道就变了。
这一曲合奏,连周围的宫人都跟着沉醉了。
仿佛是演练过一般,每一个节奏每一个音符都配合的恰到好处,悠扬且清脆,绵长亦动人。
一曲终了,齐北斋竟然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宁伯州被带了过来,神色淡定的磕头行礼。
齐北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弹琴的丁婕,果不其然,丁婕看到宁伯州出现的时候,神色从惊讶到复杂,从复杂到沉敛,显然是与他相识的。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应景,湖面上飘来好些荷花灯,一看就知道是人有意放出来的。
齐北斋笑了一下,注意力也跟着分散:“今夜都是怎么了,一个个都睡不着了?荷花灯又是谁放的?”
不一会儿,容烁就带着蹦蹦跳跳的丁凝过来了。
“咦,这是在干什么呀?”丁凝的目光转来转去,看到丁婕很是欣喜:“宁先生,大姐?”
这语气,深怕旁人不知道这两人相识似的。
齐北斋看到她就乐了:“不是说晚上要陪太后听佛经吗,怎么又和你夫君混在一起了。”
丁凝摊手:“太后今日兴致高,晚宴之时多喝了几杯水酒,早早的就歇下了。”
齐北斋看了两人一眼,没好气的酸酸道:“灯是你们放的?”
丁凝双手合十一击掌:“皇上,原本安仁就是想和相公走一走赏赏夜景,没想到这里很软响起了特别好听的曲子,想着白日里还有好些做出来留着没放的花灯,便与相公一起放了呀。”
丁凝的嗓子本就软萌动听,“相公”两个字,是个女子都会说,偏偏她说出来,带着一股别样的情调,这情调有什么作用,看容烁那个臭小子一脸陶醉的样子就知道了。
最近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仗着自己新婚燕尔,腻歪起来的时候便丝毫不顾旁人的感受。
真是看着就心烦。
“哼,你们两人倒是会享受。”
丁凝完全不在意齐北斋的调侃,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丁婕身上:“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弹琴?”又看看神色正常的宁无居:“哦我知道了,大姐又在幽会宁先生,哼哼,这次是被皇上抓了个现行是不是!”
幽会?还又?
齐北斋警惕的看向丁凝,容烁微微侧身,挡住了齐北斋的目光,把丁凝遮的严严实实。丁凝冲着他眨眼睛,眼神里写满了:“我表演的好不好?”
容烁敛住笑意,转过身对齐北斋道:“安仁自来就是口无遮拦,还请皇上不要怪罪,臣等不便打扰皇上雅兴,先行告退。”
“等等。”齐北斋拉长尾音叫住这两人:“朕说了让你们走了吗?”
丁凝探出头来:“皇上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齐北斋哼笑一声:“朕敢吩咐你么?过来!着什么急 。”
若说齐北斋方才还对丁婕存了点什么心思,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将丁婕看做和丁凝一样的晚辈了,试问谁能对自己的晚辈存什么鬼心思?乾坤听书网 www.qktsw.com
“朕今日酒喝得有些多,这会儿脑子涨的难受,坐下陪朕说说话,都坐。”
这话,是连带着宁伯州和丁婕在内。
宁伯州神色淡然,还十分熟稔的做了一个请她入座的手势。花园的角落处,焦急不已的苏嬷嬷眼看着大势已去,今夜的准备彻底的泡汤,转身朝着华氏的厢房小跑离去。
这一头,齐北斋已经跟这群年轻人聊开了,因为丁凝和容烁实在是看的眨眼,齐北斋转移话题随口一问,才知道丁婕作为丁府的长女,至今还没有成亲。
“你这年纪也该成亲了,阿凝是你的妹妹尚且已经有了夫婿,你可不能再耽误了。”
丁婕起身一拜,认真道:“正因为家中妹妹出嫁,民女不舍双亲,家中又无能继承家业的男丁,民女这才想要多侍奉双亲几年。”
齐北斋偏头看了一眼大太监,早已经提前了解一切,就等着皇帝疑惑的时候来答疑的大太监谄媚一笑,轻声道:“丁家如今只有一位姨娘有子,也是走的仕途。”所说,丁永隽家业再大,眼下还后继无人。
齐北斋轻笑:“女儿家总要为终身大事操心些,你信不信,朕今日若是不过问了,没几日这个小丫头就要去翻墙凑热闹了。”齐北斋毫不客气的点出了丁凝。
丁凝弯唇一笑:“皇上能为大姐的婚事做主,那可就是天大的喜事!可是皇上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哪能整日为儿女私情做主的!”
齐北斋轻笑起来,他也就那么一说,还真没多管闲事到谁的婚事都要做主。
“方才朕听你们二人合奏的极为不错,你们先时可相识?”
“自然是认识的!不认识还能有这样契合的合奏,岂非是天作之合!”
容烁一本正经的苛责:“皇上没有问你。”
丁凝拧眉头:“皇上的确是没有问我,可是大姐和宁先生也未必敢回答呀。”
齐北斋无奈的摇摇头:“朕素来知道你话多闲不住,行行行,你倒是说说,他们怎么就不敢回答了。”
丁凝小眼神瞅了瞅容烁:“现在我能说了吗?”
容烁无奈一笑,不再拘着她。
丁凝嘿嘿一笑,大大方方道:“这还不简单,皇上您这么问了,他们说不相识,那这琴瑟和鸣的合奏难免惹人遐想,被人戳破说了谎,还落下个罪名,可说是认识,这幽幽深夜他们二人合奏一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私下在这里幽会,好在是皇上来了,皇上没来,这唾沫星子指不定多可怕呢!”
“哟。”齐北斋哼笑起来:“你想的倒是透彻呀。”
丁凝眸子一转,笑意加深:“皇上,您方才听曲子觉得好听,眼下看到人了,可觉得他们般配呀?”
齐北斋顺着这话多瞅了一眼,嗯,还真是挺般配的。
宁伯州,不正是白日里皇后与太后说的,要指给永宁的驸马人选吗?
齐北斋深知女子争斗的麻烦,赶紧抛开这个:“你方才还说朕的问题教他们难看,眼下你说的这个,倒是好意思?”
丁凝被反将一军,扭过脸:“安仁就是觉得大姐和宁先生般配嘛。”
齐北斋没往这个陷阱里面跳,搓搓手准备起身了:“今儿的曲子的确是惊艳,丁氏女,你琴技出众,不妨多教教这个丫头,让她好好找点事情,不要整日上蹿下跳,至于你……”话语指向宁伯州:“你义父那个老东西做事无度荒唐可笑,你是个人才,可不要学他乱来。”
宁伯州行了一礼,却没说话。
齐北斋知道宁无居的性子,宁伯州作为他的义子,他也没什么期待了,忽然就觉得这样的人配给永宁,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啧,永宁这个驸马,要不要换个人来选选?
一行人送走齐北斋,宁伯州本想和丁婕说点什么,见丁婕神色凝重,遂没说什么直接离开。
丁凝蹦蹦跳跳的凑到丁婕身边:“大姐,好巧哦。”
丁婕舒了一口气:“人都走了,就不要再演了。”
容烁走上前来,将丁凝拉到身后,对丁婕礼貌道:“姐姐,此事是容烁安排,与阿凝没什么干系,若是姐姐恼怒,责怪容烁便是。”
丁婕心里苦笑,面上并无苛责。
丁凝在一旁还想说什么,容烁已经一把把她按住:“你今日该消停了,回去。”
“我、我送大姐啊!”
“姐姐不用你送,你跟我回去。”容烁将丁凝控着,对丁婕微微一笑:“姐姐请自便。”
丁婕点点头,示意容烁尽快带丁凝走。容烁提着丁凝,一直到看不到丁婕的时候才松开些:“你今日已经闹够了,别忘了是你求我我才带你出来这片刻的。”
丁凝张嘴就要反驳,容烁已经牵起她的手:“凡事过犹不及,至少在皇上这一头来说,对你大姐已经没了心思,只要不是皇上要的人,剩下的你还会怕么?”
这个理由简直毫无反驳之力。
“你怎么知道……我大娘会将大姐送到皇上面前来?”
容烁:“我不知道你大娘想做什么,但是我们都清楚你姐姐想做什么,想见什么人。”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容烁无声的把她的手握的紧紧地。
“阿凝。”
夜色寂静无声。
“报复一个人,或许会有片刻的痛快,但是一旦这份痛快迟迟不来,或是转瞬即逝,人就容易被这份执念和仇恨绕进去。凡事要知道适可而止。”
丁凝沉默了好久好久才轻哼一声:“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知道了不起啊!
“我还想去放放狠话呢。容烁,你说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执着?这么一门心思的去做哪些根本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容烁继续教育:“所以我才告诉你,不要将自己绕进去,那些将自己绕进去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可笑,但是被那份执念撑着,依然会不断地往前走,直至将一生耗尽。”
丁凝心里的那点小气焰忽然就消了。
“那……那还挺可惜的……”
容烁看着她情绪的变化,笑容加深:“是啊,可惜,也不值得。”
两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院子,进门之前,丁凝的手扯了扯他的。
“容烁,谢谢你。”
第195章 反抗
“出去!出去都给我滚出去!”华氏愤怒的将东西全都砸到地上,将下人都赶了出去,连多年来侍奉在身边,全心全意效忠的苏嬷嬷都在华氏的疯癫之间被砸伤。
“夫人!夫人!”苏嬷嬷跪下来连连磕头:“您消消气,别这么激动!您的身子刚刚好,不能这样动气啊!”
“没用的东西!废物,都是废物!”华氏以泪洗面,“我怎么生了这样没用的女儿……我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都白费了。”
丁婕抱着琴走了进来,苏嬷嬷看到她,惶恐道:“姑娘,您快来劝劝夫人,她也是为了你好啊,您不能看着她这样子疯癫啊。”
华氏看到丁婕,一双眸子里满是愤怒:“废物,真是个废物!”
明明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她花了那么多的前去打通关卡,冒着生命危险区打听圣上的喜好,她原本对自己的安排很有信心,更对丁婕的琴技很有信心,只要一切进行的顺利,丁婕过了今夜就是皇妃,若是生下一男半女,后半生都有了依靠,而她作为皇妃的母亲,只要丁婕得宠,丁永隽说不定能入朝为官,而她就有望封一个诰命夫人。那时候,她的身份就再也不是底下的商贾之妻,更不是侯府的庶女!
闻讯而来的丁永隽脸上还带着一整日操劳后的疲倦,看到这个阵仗,他有些恼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太后的宝华东苑,我们能进这里,是光禄寺的人担着的,你若是惊动了贵人,光禄寺也跑不了!”
“惊动贵人?”华氏哭着笑了:“丁永隽,这个地方是宝华东苑最偏僻的院子,是贵人们的下人才回来这里私会的地方!贵人……哈哈哈哈……丁永隽,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丁永隽将华氏的疯癫看在眼里,这一次竟然再也没有逃避。
“阿婕,你先出去,我与你母亲有话要说。”
“你们都走!”华氏显然不愿意和他谈:“滚,都滚!哼哼……你们是清高才女,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只有我,我!哈哈哈……”华氏笑着颤抖,将泪水都颤了出来:“我是贪慕虚荣的女人,我是不择手段攀附权贵的女人!你们多清白,多高尚啊。所以你们这么瞧不起我是不是?哪怕我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哪怕我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了你!”
“我要的不多……”华氏跌坐在地上:“我只是要一个身份,要我们都好……我有什么错……为什么万芙就可以,为什么丁凝就可以?他们多年来那般不受重视,甚至做了你丁永隽的妾侍和庶女,可结果呢?一认祖归宗,她们就能完完全全将过去的耻辱给抛开,心安理得的做郡主,做县主!为什么?就是因为她们出身皇族,因为身份!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懂……为什么你们不懂呢。”
“你没做错。”丁永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可是夫人,倘若你真的大大方方的说,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让你自己逃离那个梦魇,这也就罢了,你为何要拉着阿婕陪你一起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华氏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丁永隽:“我为了自己的女儿打算,我不想让她变得和我一样可怜,要靠着手段爬上男人的床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有什么错?”
“娘!”丁婕脸色一变,想让华氏止住,但是此刻的华氏已经崩溃到了极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丁永隽,我做大的错,就是当初选了你!”
“若你觉得真的错了,现在止损还来得及,你可以放心,即便是你真的和离出府,丁府的家产,你可以分。”
“老爷!”苏嬷嬷有些害怕了,和离对女子来说不是小事,更何况到了夫人这个年纪,除非是死了丈夫,否则根本没有和离出府这一说!更何况不是谁都是嘉荫郡主,是皇上太后来主持和离出府,所以才会越发显贵,可是这个是不同的!
“爹……”丁婕有些不安的看着丁永隽:“娘只是一时冲动,您不要也说这样的胡话。”
丁永隽:“阿婕,我和你娘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