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素转身走到一个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只锦盒。
“贺家上门提亲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如今看来,反倒是三妹的动作最快,我这个姐姐也是个书呆子,拿不出什么好的贺礼,你将这个交给阿荃,出嫁之前每日都用,保管她出嫁之时倾国倾城。”
丁凝眼睛发亮,打开一看,小小的惊呼一声。
这是二姐的护养五件套最新配方!
“二姐!你偏心!”丁凝忽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丁素,眼睛里头写满了“我要我要我也要”。
丁素的表情毫无波动:“你当这个很好做是不是!?想都别想,除非你先找个如意郎君,等你定下来的时候,我兴许会考虑考虑。”
丁凝眸子一转:“大姐的呢!?你不送大姐么!?大姐也被提亲了。”
丁素眸子一垂,似乎是在想什么,半晌才道:“我以为,两情相悦才叫定下来,大姐那个八字还没一撇,我瞧着八成没戏。”
丁凝忽然觉得,二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呆板。她左右是一早就看出来大姐与宁先生之间有猫腻,但一个不提一个矜持,折腾到现在,佳人即将嫁作他人妇,怎么看都是渐行渐远了。
“二姐……”丁凝凑到丁素身边:“其实我一直不懂,大姐为什么会瞧上宁先生啊。”
丁素瞥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丁凝:“嘿嘿,好奇嘛。”
丁素双手环胸,一点不客气:“你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看得出你并不太了解大姐,也不懂大姐。我何故要跟一个这样的小没良心解释那么多!?”丁素一抬下巴:“还不走。”
丁凝贴了个冷屁股,又没有要到礼物,有点不开心,转身就走了。
丁素见到两人都走了,舒了一口气,保养娇嫩的脸上爬上了几丝疲惫,她伸了个懒腰,慢慢往屋里走,嘴巴里面还在嘀咕:“定亲……瞎折腾什么呀。”
……
另外一头,丁荃今日第一次和贺景源以未婚夫妇的关系外出,全程都紧张得很。因为丁荃现在住在庄子里,贺景源也考虑到与丁荃单独相处被太多人看到不好,索性就在附近找了个景色极佳的地方说说话。
贺景源这些年随四方军多番调动,每日操练,时不时的还参与一些小型的战役,改变还是很大的。从前他是贺家少爷,一颗独苗苗,家中人宠爱的很,虽说让他学功夫,但是哪里肯让他真正的吃苦!?
贺景源也争气,知道自己在家人的呵护下永远都不会有真正的成长,所以干脆咬咬牙去参军,如今练得一身铜皮铁骨,连性子也沉稳许多。
不过面对这样的贺景源,丁荃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听贺景源说起自己参军时候的事情,何时在哪里剿匪,何时又遇到了什么大事情,丁荃听的心头一震一震的,贺景源见她喜欢听,就挑最有趣最惊险的说。
丁荃听完,感慨道:“没想到参军是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景源哥哥,如今贺老夫人怕是再也不用担心你了!”
贺景源温和的笑着:“是啊,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会坚持不下去,没想到就这么顺利的走过来了。”他定定的看着丁荃,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阿荃……”
“啊啊啊……”丁荃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其实是想抽回手。
可是第二反应告诉她——为什么要抽回来!这可是景源哥哥啊!
丁荃面色通红:“景、景源哥哥……”
贺景源微微一笑:“对不起阿荃,是我唐突了,只是……如今我们已经定亲了,有些话,我应当与你说清楚。”
丁荃讷讷的点头:“你、你说!”
贺景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这门婚事,但在我心里,一旦认定你是我的妻,我便会用一生的气力来护着你。如今我虽然没有什么功勋在身,但是我一定能为了你整出一个光明的前途来。你……你会不会支持我!?”
丁荃愣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的一笑,说:“我、我当然会支持你啊……不过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根本做不出什么事情来,不、不过我也知道为人妻子应该做的事情,若你是我的夫君,我、我一定会为你照看好整个家……”
贺景源眼中的炙热闪了一下,转为刚才那个温柔的笑容:“我知道你会是个好妻子。”
就在这时,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打断了这份热枕的告白。
“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了。”
丁荃心头一跳,顺着声音望过去。
秦泽穿着便装,竹青色直裰外批了一件棉白披风,清俊的仿佛从水墨画中走出的人一般。他身后没有任何人跟着,但是丁荃眼尖的看到远处停着的一群人,心中立马想起来修建新河岸的事情,不由得猜测秦泽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在这附近巡视。只是他好好的巡视,怎么就一个人脱离队伍走到这里来了!?
“秦大人,好巧啊。”丁荃主动与他打招呼。
贺景源是刚刚才回来的,和秦泽打的照面一个手都数的完,这声亲昵的招呼,想也知道是对丁荃说得。
贺景源微微蹙眉,“这位便是泗陵城的新县令秦大人!?”
丁荃:“什么新旧的,秦大人上任都好些日子了,还做了不少好事呢!”丁荃张口就来的态度,让贺景源心里堵了一下,带着男人之间才懂的审视看了秦泽一眼。
按照职位来说,秦泽现在是正经的朝廷命官,他却只是一支小军队的先锋,连品级都没有。
“秦大人怎么会在此处出现!?”问话的是贺景源。
秦泽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来:“新河岸正在修建,本官免不得要多瞧一瞧,走动一个上午有些乏了,刚才瞧见这里有个人影十分熟悉,便想过来打个招呼,果然是丁姑娘与和贺公子,听闻二位好事将近,可惜本官上任不久,案头堆积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怕是无法参加二位的大婚了。”
贺景源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但是总觉得这位秦大人说话的时候让人很不舒服,他干笑一声:“秦大人是为了百姓操劳,小小的婚礼,又哪里敢惊动秦大人。”
丁荃很适时的插了一句话:“婚礼怕是早着呢,秦大人不用担心。”
贺景源愣了一下,几乎是同一时间,秦泽的嘴角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是这样么。”
丁荃点头:“嗯!”
秦泽似乎真的只是路过,很快就回到了大队伍。
贺景源笑着:“你与秦大人十分的熟悉!?”
丁荃嘿嘿一笑:“算是,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若非有秦大人的相助,我们怕是要吃很多亏呢。”
贺景源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这么看来,秦大人……果然是很照顾丁家。”
丁荃眸子里闪过狡黠的目光:“你怎么知道不是为了照顾某个人呢。嘿嘿……”
贺景源的笑容已经有点绷不住了:“照顾谁!?”
丁荃:“我啊。”
贺景源:……
下一刻,丁荃笑出声来:“骗你的,怎么会是我呢,其实啊……是大姐!”
……
丁婕一连打了三个喷嚏,然后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
“姑娘,这天道冷,您可得多穿些!”见丁婕要出去,缘竹赶紧拿了件厚实的外披过来。
“怎么了,外头怎么那么吵?”
苏嬷嬷见大姑娘来了,赶紧解释道:“姑娘,没什么,只是方才厨房发现一个假冒家丁的丫头,正在偷东西吃。这才提出来教训了一顿!”
丁婕顺着苏嬷嬷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瞧见一个穿着不合身的丫鬟衣裳的女孩子正拼命的啃馒头。
“大姑娘,咱们救济的灾民实在是太多了,如今都分不清楚哪些是灾民哪些是浑水摸鱼的小乞丐。奴婢之前就听说有灾民往咱们庄子上打主意,想混进来偷吃的。如今庄子正在改建,实在是防不胜防。”
那小姑娘也看到丁婕了,立马吞下最后一口馒头爬过来,哭着求饶:“姑娘,我真的太饿了,我爹娘都在灾难中去世了,我已经无亲无故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跑进来的,我只是不想被那些一同流浪的汉子糟蹋,这才躲进庄子的……姑娘求求您收留我,我可以干活,我什么都可以干!”
“放肆!”苏嬷嬷拉着她就要交给家丁叉出去,丁婕忽然道:“算了。”
苏嬷嬷一脸的不赞同:“大姑娘!”
丁婕叹了一口气:“马上就要过年了,若是可以,谁不想好好的在家中过年。苏嬷嬷,你先查查这丫头,若是身家清白,又无依无靠,就收了她做丫头,另外再告诉所有家丁,务必严格看守庄子进出的人,若是家丁人手不够,再招。庄子上绝不能混入不明不白的人。”
苏嬷嬷叹了一口气,丁婕到底还是想的周到的,“老奴这就去办。”
那丫头感激的给丁婕磕头。
丁婕淡淡道:“不必谢我,若你身家不清白,亦或是身份可疑,同样进不得府里。”顿了一下,她还是让缘竹给她拿了些吃的。
至少这一顿让她吃饱。
第60章 陌路
丁荃回府的时候,丁凝抱着个小盒子来找她。
“呐,给你。”丁凝将二姐做的礼物递给她,“二姐给的。”
都是姑娘家,即便再剽悍,也对美的东西有好感,丁荃也晓得二姐的手艺最好,当即兴奋地打开了锦盒,和丁凝以朝拜的目光把玩了一下五只小瓶子,这里头,有净发的香膏,护发的香膏,洗脸的香膏,擦脸和擦身子的香膏。
味道各异,每一样都格外的好闻。
丁荃喜滋滋的收起来,丁凝见她开心的样子,托腮道:“与情郎幽会的感觉如何?”
丁荃果断伸出一只手来打断:“等一下。”她正经道:“为什么要用‘幽会’,我们是大大方方的!”
丁凝面无表情:“哦,那与情郎大大方方幽会的感觉如何!?”
丁荃:……
她没与丁凝多说,收了东西将人赶走了,丁凝笑话她害羞,她也什么都不说,强悍的关上门不理她。
丁凝盯着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的轻笑一下,一蹦一跳的走了。
丁荃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人活着,谁都不会一成不变的,她也从之前的文文弱弱变得武功高强,况且贺景源不是出去玩,而是去参军,去历练。军营的辛苦,她即便是听故事也听过不少。好在贺景源争气,能不再做小兵。
可是……
丁荃对他未来会做什么,会走到哪一步并不关心。
对这门婚事,对未来会如何,她心中只有一个狭隘又可笑的小念头,但她从来没有将这个小念头告诉给任何人。
因为任何一个有上进心的男子,都不会允许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般小家子气。
忽的,丁荃耳朵一动,听到了动静。
这个动静挺熟悉的,是四平。
“丁姑娘。”从天而降的果然是四平。
丁荃看着自己房顶陡然豁出来的一个口子,有点诧异:“又、又是秦大人让你来的!?”
四平直奔主题:“不错,秦大人是想让属下来提醒姑娘,先时姑娘曾答应秦大人教他蹴鞠,虽然因为赈灾之事耽误了,但是蹴鞠大赛依旧会如期举行,姑娘有婚约在身,值得恭贺,但江湖人,不应见色忘义,不讲义气。”
丁荃嘴角抽了抽:“这……是秦大人的原话!?”
四平面无表情:“是。”
丁荃有些哭笑不得。诚然她绝不是个见色忘义之人,但是堂堂一个县令竟然整日派遣自己的手下乱闯姑娘家的闺房约她,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我……我不会食言的,今晚老时间,还是在那个林子!”
莫名其妙的和秦泽有了一个长期稳定的深夜幽会,丁荃的脑子里猛然响起了丁凝方才的发问。
【与情郎幽会的感觉如何?】
这句话回荡在脑海的时候,丁荃吓了一跳。
不对不对!
什么幽会!
不对!
什么情郎!
她怎么胡思乱想起来了!
她与秦泽清清白白,从未生出过什么不好的念想,也不该生出什么念想。且她如今已经与景源哥哥定亲了,也该与旁的男子保持距离,即便清者自清,让旁人瞧见了,一样是跳进四淩河都洗不清了。
她一个尚武的小女子尚且明白这个道理,秦泽为何不明白呢。
不行,今晚一定要与他说个明白。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等待与秦泽见面的这个时间段里,丁荃竟然有些心神不宁了,这感觉,和与贺景源相约外出之前的感觉想必似乎更加强烈!
丁荃左思右想,只能给出一个解释:从前她身上没有系着任何关系,什么也不担心,但是现在不同,她是系着婚约的,自然会小心翼翼一些,之所以这样紧张,是怕被人瞧见了,让景源哥哥生出什么误会!
对,就是这样没错!
好不容易挨到了与秦泽见面的时间,丁荃换上了秦泽送她的红色骑马装,批了一件黑色的斗篷,飞快的往后门跑。
谁料刚到后门的时候,与一个黑影撞了个正着,黑影惊恐的准备大叫,丁荃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嘘——”
真正碰到人,才察觉到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丁荃楞了一下:“你、你是谁啊!?”
“我我我……不是,奴婢不敢了!”
弄了半天,是个偷吃的小姑娘。
年纪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瘦得很,下巴尖尖的,样子算不上惊艳,好歹也是清丽秀气。
今天混进府里偷吃被抓了,大姐好心收了她做丫头,没想到她晚上还偷吃的到这里来吃。